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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轻声道：“是以工代赈吧？” “不错！”云黛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李禅，“当时我爹……云大都督组织灾民参与镇州周边的水利、官道的休憩劳役，凡参与徭役者，皆在朝廷役使的配额基础上再多一成发放粮饷，也就是说只要愿意劳作的，不光自己能吃饱，还能补贴自家无法出来劳作的家眷，甚至还能有一些银钱积储。” “妙啊！”李禅忍不住赞叹道，“朝廷役使的配额再加一成，也远比单独加征徭役要节省。这样一来灾民能够通过自己的劳作自食其力，原本应当额外征伐徭役才能完成的工程也都完成了，说不定还能节省不少支出，确实是一举数得的妙计！” “好处可不止如此呢！”云黛笑道，“徭役毕竟劳苦，虽然能换得饱餐，但是远比耕种忙碌，时间长久之后，只要灾情稍减，灾民们自然就有主动归家的，而那些原本想着混吃混喝的看见没有便宜可占之后，自然也不会蜂拥聚集，也就不用害怕灾民势不可控了。” “原来如此。”李禅感叹了一声，“云大都督思虑周详，吾真不如也！” 云黛听李禅称赞自己父亲，也是心中一酸，当时眼圈就有些红了，她看了李禅一眼，其实要说政事才干，聪明博学，李禅不知道胜过云麟多少，可是要论起亲民庶物，熟知情弊，就不是李禅所长了。 李禅敏锐地意识到了云黛情绪的变化，他伸手轻轻抚着云黛后 背，温声问道：“那按照你的意思，是要在洛阳这边也按此办理么？” 感觉到李禅的触碰，人忍不住向李禅这边靠近。 薛岳看着他俩，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以大事为重。 云黛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当是这样最好，但是这里面有几桩问题，一来云大都督总领成德军政，自发徭役自然无碍，可是洛阳京畿重地，劳役征发，工程修建恐怕不能尽随心意；其二成德征发徭役所用的粮食缗钱，都是府库所支，颇多糜费，洛阳这里若要做，就算粮食不愁，工钱总还是个问题。”云黛掰着指头说道，“这第三就是劳役涉及人员众多，组织非比寻常，恐怕所要的人力比现在要的还要多些，诸般组织人手也要考量才是。” “头一个倒是不成问题，”李禅笑道，“只要咱们计议定了，这件事情直接找工部出面。宇文尚书那边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本来每年工部都要上报工程，无非就要他们稍微腾挪一些工程出来。到时候你拿着我的印信去找宇文尚书就是。” “要是有工部的支持当然最好！”云黛笑道，“这些活最好不要太劳累，也不能太过轻省。” 一旦定了方向，李禅心中立马就有了主意：“这些好办，等到开春了之后疏浚运河，修筑堤防最是需要人力。要是觉得那个迟了，还有一桩事情可以提前做的，太子的大军估计年后不久就该回京了，到时候自然要郊迎的，加上大军凯旋而归，还有献俘、朝贡的，为了朝廷的体面，洛阳西面的官道是定然要修葺的，不如就让灾民们做起来。” 云黛问：“那钱呢？” “工钱倒确然是个问题……”李禅忍不住皱了皱眉，朝廷现在手头的钱并不算多，就算五天之后太府寺的窟窿全都堵上了，余钱怕也有限，而且这些钱还要用来和买粮食，要再发放役使钱，实在是捉襟见肘。 这时候薛岳突然道：“若是为了修葺官道迎接太子回京，广陵会愿意出这笔钱。” 云黛吓了一跳：“你疯啦，这可不是小数目！” 修葺官道听起来简单，其实可是跟河工一样，都是销金窟、无底洞，这跟薛岳平抑粮价还不一样，这钱投出去可是没有什么实在的回报的，薛岳就算再有钱，也用不着这么往出撒吧？
第517章 邗园小会（四） 李禅听云黛这么说，不免有些不悦，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小数目，他也没想过要这么敲广陵会的竹杠，他就是觉得云黛老关心薛岳让他很不舒服。 李禅也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薛岳：“子华要出这笔钱？你可知道即便只整葺城西十里的官道，花费也是数十万贯，这笔花费可着实不小啊。” 薛岳笑道：“这次平抑粮价，广陵会买进卖出获利不少，即便朝廷和买价低，此次的利润也不在少数，反正这些钱也是从那些粮商手里赚来的，就当为他们捐点功德了！” 李禅听薛岳这么说，心中暗赞了一声‘聪明’，薛岳这段时间风头颇劲，广陵会在粮价之事上虽然是配合自己，可是如此大宗的买进卖出，其中利润实在难以估量，特别是这次粮商为了筹钱急于抛售，薛岳少不得低价收到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最后再转手卖与朝廷，怕是单此一项他能赚取的就有数十万贯。 这样大的利润，难保没有人眼红，更何况这些钱本来应当是那些粮商和背后的官员要赚的！那些被虎口夺食的人又怎么会不记恨？如果薛岳真的不知收敛把这些钱全都收入囊中，就算明面上找不到你的错处，暗中使绊子耍手段还能省得了么？到时候与民争利的帽子扣上来，就是自己也不好过分回护。 如今薛岳要把这些钱捐给朝廷修葺官道可就不一样了，朝廷缺钱，薛岳拿钱出来给朝廷装点门面，朝廷自然要承情；另一方面薛岳他把所有赚得的钱都拿了出来，那些粮商背后的官员也能舒服一些，就算还有想要寻薛岳麻烦的，也没那般容易了。 李禅此刻不由得又高看了薛岳一眼，与商贾合作最怕的就是商人重利，目光不长远。眼下看来薛岳虽然还是商贾，但是目光宏远，手段豪阔，这好几十万贯居然说拿就能拿出来，实在了不起。 三人此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又说了一会话之后，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李禅对着云黛使了个眼色。 云黛还没留神，薛岳已经看得真切，心里打了一个突，起身道：“殿下，我出去有点事情……” 李禅点了点头：“子华尽可自便，我等会自跟易之回去就是。” 薛岳出门之后，云黛看了看面前的李禅，脸色一红：“你找我什么事啊……我本来还打算跟子华回去呢。” 李禅没好气的道：“薛岳薛岳，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你跟薛岳勾肩搭背的，恨不得当场就把你给捉回去，”他顿了一顿，觉得自己话又有些重了，稍微放缓了一点语气，“薛岳可信任，但是你跟他相处还是要注意一些分寸……毕竟……” 云黛咬着嘴唇，眼睛亮晶晶地追问：“毕竟什么？” 李禅支吾了半天，一张脸涨得通红，终于还 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云黛眼睛滴溜溜转了两转，好笑看着李禅：“毕竟吴王殿下会吃醋，对吗？” 李禅怔了一下，欲待否认，可是看着云黛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那双在灯火映照下亮晶晶的眸子还是点了点头。 李禅这么一承认，倒弄得云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人就这么红着脸对坐了片刻，还是李禅先打破了宁静：“你为什么不愿意回遇真宫？” “那里有点不方便，”云黛也有点不习惯刚刚的沉默，想到她现在的情况，她默默坐得离李禅远一点。 李禅何等敏锐，他一下想歪了，凑过去悄声问道：“是来癸水了么？” 云黛粉颊红透，用力锤了李禅一下：“没有！不是，我……”她羞得脸都抬不起来，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想好好洗个澡……” “洗澡？”李禅看了云黛一眼。 云黛脸上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实在是不洗不行了……昨天我去城外之前，焦三叔给了我这件人皮衣穿在身上，这样就不怕在外面身份曝光了。”说着撩起了衣袖露出里面坟起的肌肉来。 李禅本来虽然也觉得云黛今天看着好像比原来壮实一些，可是冬天衣着厚重也属平常，也就没在意，此刻看见云黛那足足粗了一倍的胳膊，也是吃了一惊。这才猛地想起来早上朝堂上裴耀卿提到的事情。 “因为你里面穿了这件衣服，所以昨天在灾民营才会衣衫破碎也没给人认出来？”李禅此时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 “是啊，而且三叔说这里面混了金丝，能拒刀兵，昨天要不是这件衣服，我恐怕就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李禅听云黛这么说也是一阵后怕，也亏得焦遂临时送的这件衣服，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那这是跟洗澡有什么关系？” 由不得李禅不奇怪，云黛从河南府出来之前裴耀卿专门叫人打了热水给云黛擦洗，此刻至少从面上看来云黛已经没有什么血污了，白净的面庞红彤彤的，像是一个蜜桃一般散发着诱人的香甜。 云黛低头道：“这衣服样样都好，就是不大透气，穿的久了我出了一身的汗，这一宿下来我感觉自己就像泡在汗里，整个人都要馊了。” 李禅闻言凑过去仔细嗅了嗅：“没有啊。” “你你你！！！”云黛快被这个傻子气死了，“哎呀，味道都憋在衣服里呢！” 说着拉开人皮衣的衣袖轻轻一拧，竟然真的顺着手腕流出一缕汗水来。原来这人皮衣里面虽然为了舒适垫了丝绵的内衬，用来吸汗，对于日常的穿着已经够用了，可是人皮衣这东西就像盔甲一样，原本就不是为了一刻不停的穿在身上的，加上云黛昨天恶战贼匪，出了一身大汗，这一晚上捂过来，其中滋味是可想而知。 看着云黛流出的汗水在地上居然积了一小滩，李禅又心疼又好笑，人忍不住再次凑近云黛袖口闻了闻，还细细分辨了一下：“倒也没有馊臭，闻起来倒像是加了糖的大酱。” 云黛气得直翻白眼：“什么酱不酱的！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第518章 相公操劳国事鞠躬尽瘁 “好好好，洗澡洗澡，”见云黛又要锤他，李禅连忙讨饶，他想了一想：“若是要洗澡，干脆你今天跟我一起去华林园吧。” “华林园？是去洗汤泉么？”云黛一听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我听姊姊来信说过，华林园的汤泉很舒服的！” 看着云黛雀跃的样子李禅心中不自觉的有些飘飘然起来，他也没想到自己为了能让云黛开心，竟然会提出带她去皇家禁苑泡汤，放在以前简直是难以想象：“华林园的温泉确实不错，比起唐时的华清池也不遑多让，今天晚上你洗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云黛赶忙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等一下，华林园里很多人吧？我去洗会不会不方便？” “唔，其他人也就算了，郑公公那边倒是个麻烦。”李禅之前是被幽闭，还有不少看管的护卫，早上朝会之后已经成了奉旨将养，现在华林园里自然不会有人再来限制看关吴王殿下了。可是郑公公就不一样了，只要他还在，那是一定会跟在李禅身边照料服侍的，云黛作为自己带去的“客人”既然也少不了关照……这样一来云黛的身份非穿帮不行。李禅并不是不信任郑公公，只是这等事情终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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