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营地很是空旷,撤走不少营帐,也没有那么多士兵,一切都显得冷冷清清。温夏被温斯行送回帅营。 瓦底南枝的战报每日都会传来,今夜又送到她手上,温夏躺在床榻上看完。 盛燕两军联合,霍止舟攻下小小的南枝是早晚的事,每日的军报也都没有异常,燕军未再为难盛军,两军都相安无事。 温夏一直等着。 等到日升月落,等到花开花败。 等到燕军跟瓦底谈判了,盛军要班师回朝了。 她还是没有等到戚延的消息。 太后再次来了信件,这一次却是懿旨,要她回朝或是回北地,别守在这荒凉的地方。 夜晚,温夏望着头顶寂寥的夜空,明月将圆未圆,情意将满未满。 胡顺候在她身后,瞧夜风吹拂她乌发与单薄裙衫,不忍地唤道:“皇后娘娘,您就离开此地,换个舒服的地方等皇上吧。” “皇上一日未归,朝中一日便是乱的,您回去了朝堂便不会乱了。” 戚延消失的消息至今都被隐瞒着。 朝堂上只知他伤势严重,留在了北地养伤,还无法经受颠簸。 温夏转身回到帅营,架上横呈着戚延的佩剑,他那日丢下心爱的剑与铠甲后,士兵在战乱中不顾一切将它们捡回来了。 白皙的手指抚过戚延握过的剑柄,温夏闭上眼,让泪流尽。 “收拾行装,明日回京。” …… 六月晴空万里,天光破开云层,万束金光渡着这阡陌江山。 回程的队伍由五千兵马护送,戚延的銮驾中躺着代替病中帝王的云匿。 温夏端坐在宽大的车厢里,频频回首去看身后空无一人的道路。 香砂叹道:“娘娘,皇上会平安无事的。” 躺在后面隔间,闻车中幽香的云匿翘着腿,嘴里懒懒叼一根冰糖葫芦,也想开口安慰,但碍于君臣之礼避着嫌。 要伪装好戚延仍在病中,而不是消失了,他这一路都穿着龙袍装着戚延。本就是常日练拳脚的人,连续两日装个病人,已经躺得浑身不舒服了。 但也有好处啊。 身为皇后娘娘的颜粉,如今的云匿不仅可以每日都看到皇后娘娘,还能同皇后娘娘一个车厢。皇后这两次小憩时,他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都开心。 他把皇后守得这么好,皇上回来该奖励他吧? 最好赶紧让他当回从前的暗卫,他都好久没有看过两人手牵手了。从前在暗处瞧着两人牵手拥抱,还怪养眼的,像休沐去城中看皮影戏一样,但皮影戏哪有真人版好看。 香砂的脑袋探进隔间,睨了眼翘着腿的云匿:“把腿放下,若被人撞见怎么办?” 云匿冷嗤一声,懒得搭理。 队伍全是自己人,谁敢来闯帝王的銮驾? 香砂朝温夏告状:“娘娘,云匿装也装不像,还吃糖葫芦,啃得到处都是。” “我自幼被亲娘丢到大街上,没吃过几回这玩意儿,我只是沾到嘴巴上了,哪里啃得到处都是,碍你什么事?” 香砂只是想找些话头让不开心的温夏别去胡思乱想,哪知云匿却和她吵嘴。 白蔻:“好了,让娘娘清净清净。” 温夏一直没有开口,却在这时问云匿:“你自小被丢弃,又是如何做了皇上的暗卫?” “属下被丢到武馆门口,被师父收养,也是阴差阳错吧。皇上当初选属下时盯着属下多看了几眼,说属下同他一样英俊,选过来看看属下长大后和他比谁更俊。” 温夏失笑。 她几日都没什么开心的事,如今倒是露出久违的笑意。 隔间的云匿听着她的笑声,也露出笑来。 香砂又探头去看他,瞧着他惬意咬糖葫芦,哼一声:“瞧你这德行,也不怕噎到。” 她话音刚落,銮驾倏然一阵急刹的抖动,云匿果然被一下子滚进喉间的糖葫芦噎住。 而马车外传来陈澜激动的声音,和山呼的万岁声。 “皇上万岁万万岁!” 温夏呆住,猛地起身冲出銮驾。 艳阳之下策马而来的身影挺拔威武,穿着一身熟悉的玄衫。 他的眉眼随着距离越来越清晰,翻身跳下马背,挺拔身躯冲向她。 温夏笑了起来,眼眶一片湿热,也不顾一切朝他跑去。 越来越近的戚延眉眼生着笑意,那薄唇却有几分苍白,却并不影响他意气风发的模样。 温夏张开双臂,以为要抱到戚延时,却见他轰然栽在了她脚下。 他整个人都跪在她身前,但顾不得双膝磕在碎石上的痛,紧紧抱住她双腿。 这是什么抱法啊? 温夏蹲下身,紧紧埋在他胸膛。 热泪汹涌而下,她却不想哭,抬起头去看他的脸,去看他心口的伤。 衣襟拨开,心口那里有清晰的疤,带着新生嫩肉的粉色。她又哭又笑,紧紧望着戚延。 “我回来了。” “夏夏,我回来得太晚了。” 温夏流着眼泪:“是太晚了,我都不想等你了。” 戚延紧紧抱住温夏,他醒来也不过只在六日前。 被惑影救走后他就昏迷不醒,惑影便是从前同他在青州比武的青衣剑客,也是杀了达胥那名剑客。 冥冥之中,不知该说注定还是巧合。 惑影从乌卢来到北地比武,在戚延需要道士制作火.药,抛出龙隐散仙的名号时,惑影便寻来了,同他的爱侣救下了他。 戚延高热时睡过寒冰床,低温得快死掉时又睡过火床。 惑影明明不该耗费内力救他,却欣赏他是个好皇帝,整日抱着他去寻江湖名医,费尽心思医治他。 若那钗子再深一点,戚延便不可能再回来了。 温夏问着戚延这些时日都在哪里,戚延看了眼跪满长道的士兵:“回车上说。” 他起不了身,扫向陈澜。 陈澜眼含高兴的热泪来搀扶他,哪怕两个月没有再见,也不会丢下这默契的君臣眼神。 戚延伤势未愈,是不顾惑影阻拦,强行要回来的。 他回头望着远处马背上的惑影与他的爱侣,比出一个仗义的手势。 温夏顺着戚延视线,远眺见一袭青衫与耀眼的朱裙,朝他们深深地扶身行去礼。 二人策马消失在远方。 戚延被陈澜搀扶上銮驾。 宽大的銮驾中只有他们二人,温夏这才伏在戚延肩头哭泣,这一刻再也止不住眼泪与那些日以继夜的担忧。 戚延刚启唇,便见云匿的脑袋从后头探出来。 “皇上回来了!” “您让让,属下这就出去。” 温夏一愣,红了脸偏过头。 戚延冷睨着云匿一身龙袍,无比清楚云匿喜欢看温夏的脸那点小心思。 “滚进去,龙袍脱下来。” 云匿飞快把龙袍换下,小心翼翼请戚延侧身让他出去,飞快消失在銮驾中。 戚延重新拥住温夏。 温夏不再哭了,泪眼中水光盈澈,只紧紧望他。 戚延扣着她腰肢,俯身狠狠亲吻她娇红的唇。 他只想把欠下的一切都还给温夏,哪怕用性命,用他能给的一切。 车壁不便靠着,温夏担忧戚延的伤势,从这亲吻中透出脸微微喘息,揪着他衣襟道:“你还有伤,先去里头躺着吧。” 戚延抱着温夏进了里头的隔间。 素来布置得干净雅致的案几上,全是被吃过半块的各种点心,只剩半个的糖葫芦。 瞧着这是云匿的杰作,戚延眼睛都快冒绿火。 他当然知道云匿是为了伴作他才不得已而为,可心中的酸意和怒火就是不舒服。 温夏却没有在意,让他靠坐在软塌上。 “你这些时日都是怎么过来的?” 戚延一五一十说着,昏睡不醒的他根本体会不了旁人照顾他时的生死一线,惊心动魄。 可温夏会心疼地红起眼眶,他体会不了别人的心情,却知道温夏的心意。 他将她带到怀里,温夏却不敢碰到他的伤口,撑在他身上不敢挨近。 戚延擦拭她湿漉漉的眼尾:“夏夏好厉害。” 她的事他都听到了,二千兵马战胜燕国两万兵马,她比他还要厉害。 “我是个失败的皇帝,也不是一个护你衣鬓无尘的丈夫。可我想从今以后做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当让你满意的丈夫。” 温夏抿起红唇,躺在他身侧。 戚延揽过她肩膀,不停亲吻她额头,温夏说:“你最后还是骗了我。” 戚延目中有愧。 “如果有下次,你不可以再骗我。” “不会有下次了。” “我在梦里看见你给我跳那一支舞,梦里干干净净的,很美很美。” 温夏只靠在他肩头,任他摩挲着她五指。 谁都不愿打破这份安静,他们从来没有这样默契与静谧过。 直到温夏问起:“我同燕帝拟的盟书你都知道吗,可会怪我出兵助他去打南枝城?” “不会,那已是大盛最好的局面。” 为今之计,戚延需得重振大盛,补足兵力,提高军备武器。经过如今种种,他不可能再做从前那个不务朝政的暴君。 山河无恙,他才能保护温夏。 怀中温香馥郁,戚延宽阔的身躯罩住温夏,灼热的吻不愿停,直到看见那朵绽放的玉兰花。 温夏圈着他脖颈,轻喘的呼吸湿热而娇媚,她有些欲言又止,最终红着娇靥道:“我同他……没有做过。” 戚延眸光一凛,剧烈的欢喜倾覆双眸。可他的高兴并非来自于介意,他只是高兴她的全部都是他的了,高兴她的真心话。 他狠狠嘬了一口温夏的脸颊,忽然又很是黯然,因为他如今还太糟糕的身体。 “夏夏,今后没有人能让你再受委屈了,包括我。” “哦。” “你怎么这般淡然?” 温夏:“那你想要我如何回应你?” “我很后悔。”戚延紧握着她五指,深望她的眼睛:“我想永远对你好下去。” 温夏搂着他脖子,藏着那些愉悦的笑意,低柔的嗓音清清冷冷:“我没有忘记以前呢,我记着仇呢。” “戚延,你得好起来,让我讨回公道。” 颠簸的行路改为了水路。 夜晚江风宁静,偌大的隔扇门前,温夏与戚延依偎着坐在宁静的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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