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屹依旧沉默。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惹得他不高兴。 察言观色,还真是门累活。 憋气憋到快要窒息,幸亏双溪端着晚膳和药上前。 “将军,请用。” 祁屹这才有了反应,他用力拍掉肩上的手,语气冷淡,“愿意滚去哪,就滚去哪。” 江晚渔的手本就被这寒冬冻得又僵又痛,被他拍这一下子,骨头也跟着痛起来。 她不敢委屈,更不敢喊一声疼,只能将手藏于袖中,强挤出一抹笑,“奴婢谢过将军。” 进府没几日,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随意拿了一床宫里人送来的被褥,便跟着双溪一前一后去下人院子。 下人院子不似主院,房间很大,每间卧房里边有十铺床塌,奴婢们一齐住在里边。 她刚与新来的两个宫婢起了冲突,秋菊和妙音一见到她过来,当即将她二人堵在房门外,开始阴阳怪气。 “晦气!有只脏狐狸要跟我们一块儿住,可别把什么暗病传染给我们!” “我们可都是身子清白的,不像她!也不知伺候过多少个泥腿子了,将军就是一时被她那张脸迷惑了,等将军腻了,她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两人一唱一和,话说得尖酸刻薄。 双溪听不下去,挺身上前,“大家以后都是将军府的奴婢,为将军做事,何苦要咄咄逼人?江姑娘打一开始就和气待我们,你们俩别太过分了!” 秋菊冷笑一声,“江姑娘?她也配?一个罪臣之女,充妓西北,你还真把她当成主子护着了?果然和你那溺死的姐姐一个样,没点眼力见的蠢东西!” 听到姐姐两个字,双溪眉凝纠起,袖口下的双手握紧成拳。 江晚渔不想再闹事,她冰冷的手半包住双溪的拳头,双眸直视那两个挑衅的宫婢,薄唇轻启。 “我住进这个院子,是将军同意的事,若是你二人有意见,大可去将军面前提,不过……你们要是认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比将军要高,那我便不进这房间,或者你们非要冲犯与我,我不介意大家一起受罚,按照军中规矩闹事者处以二十军鞭,你们能撑得到第几鞭?” “你、你,少在这吓唬人!” “要罚也是罚你一人,与我们俩有何关系!” 那两个宫婢嘴上虽逞强,但脸上闪过的一丝惊恐,还是暴露了她们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们相视一眼,真让出了一条道,“让你住进来也行,不过你只能睡在角落那头,但凡你身上沾过的所有东西,都不许碰到我们,我们可不想得病!” 江晚渔没听她们后边的话,她看了一眼靠角落的那头,正对着窗,夜里怕是会着凉。 得再找一床被褥抵寒。 她越过那两个宫婢,自顾自铺起床来。 房间里的婢子看她时隐约透出厌嫌之意,旋即,一个接一个出了卧房,生怕与她多待一息。 对此,她也早就习惯了,一点也不在意。 “江姑娘,奴婢搬过来和你一块儿睡,这样夜里也暖和些,奴婢先帮江姑娘铺床吧!” “不用了,”江晚渔本想直接拒绝她,但一想到方才她为自己站出来,又改口道,“你帮我再拿一床被褥过来吧。” “好!” 她的手疼,动作很慢,铺好床的时候,天色已暗下。 早前出去的宫婢又慢悠悠回来,秋菊和妙音也有说有笑地挽着手进房。 见双溪许久不回来,她打算去主院看看,刚从床塌上下来,秋菊蓦地发出一声尖叫。 “是谁!谁偷了我压在枕头下的香盒!” 众人齐齐往秋菊那儿看去。 “我告诉你们,那香盒可不是俗物,那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掐丝珐琅云纹香盒,换做是在宫里,谁手脚不干净,早就被嬷嬷杖责了,兴许连命都没了!” 秋菊目光在房内的人中来回扫,最终停在江晚渔身上。 江晚渔坦坦荡荡,任由对方看,她连香盒都没见过,何以谈偷? “你们都往墙边靠着站,妙音,帮我搜搜她们的床塌和身子!在香盒没找到之前,谁也不许走出这间房,否则就是做贼心虚!” “都给我站好!才进将军府第一日就偷东西,被我揪出来,定要拉到将军面前,好好罚她一顿!”
第12章 我没有偷香盒 房内的婢子似乎很忌惮秋菊和妙音,她们俩才刚发话,所有人都乖乖靠着墙壁一角站好。 唯有江晚渔立于原地。 “你无凭无据,有何理由搜身?” “凭据?我的香盒好好地压在枕头下,它难不成还能长脚跑了?除了这间院子里的人,还有谁能偷走我的香盒?” 秋菊话音刚落,妙音就接上,“你这般抗拒搜身,怕不是心里有鬼吧?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爹贪赃你偷东西,你们江家人都是一样的脏!” 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江晚渔想大声告诉所有人,她爹爹没有贪赃,她亦是没有偷东西。 但她知道,在这群人面前,解释是徒劳的,不会有人在意她说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与那些婢子站成一排。 妙音斜睨她一眼,低声骂了句,“贱胚子。” “行了,快搜吧。”秋菊这回没有附和妙音,对于她来说,找到丢失的香盒比辱骂江晚渔更重要。 两人搜了整个卧房,没有发现香盒的影踪。 她们开始逐个搜身,每个人的里里外外全都被她们搜了个遍。 搜到江晚渔的时候,妙音故意很用力,就差没把她的袄子撕个大口子。 “你袄子里边的袋口装着什么?”妙音边问边伸手去摸。 袄子是双溪刚从外边买回来的,里边不可能装有东西。 江晚渔警惕地盯着妙音的手,不让她有任何栽赃自己的机会。 可下一瞬,江晚渔长睫猛地一颤。 妙音真从她的袄子内袋口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工艺样式,分明就是秋菊丢失的那个香盒! 怎么可能?! 她身上怎会有香盒? “好啊!我就说嘛,你们江家人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方才还一副清高的模样,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秋菊一把拿过香盒,恶声恶气道:“难怪你在房里铺床铺了这么久,原来是想趁没人在的时候,好做这些不干净的事!你可真贱啊,连皇后娘娘赏给我的香盒都敢偷!” “我没有偷香盒。” 江晚渔很快冷静下来,“你说那香盒是你的,那便说说看里边装着什么香,宫里的物件与外边不一般,你再看清楚些,我瞧着那工艺不像是掐丝珐琅……” 秋菊高声打断她,“怎么不像!这就是皇后娘娘赏我的香盒,样式和颜色都是一个样,香盒就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还嘴硬!把她给我抓起来,要是有人不抓,那就是和她一伙的!” 妙音三两下撸起袖子,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其他婢子也一齐上手帮忙。 “放开我!你们怎敢在府中打架斗殴,不怕被将军处罚吗?” “呵呵,要罚也是罚你个贱贼,按照千旭律法,你犯了偷盗罪,是要被拉去游街示众的!我们可没蠢到与你打架斗殴,我们要把你送到将军那儿,让你先尝过军鞭的滋味,再将你丢去游街,让大家都看看江家大小姐的‘仙姿’!” 妙音一脚踹向她的膝盖弯,迫使她跪在地上。 “走,把她拖到主院,让将军发落!”秋菊一把扯住她垂下的长发,一个劲儿地把她往房外拽。 江晚渔的头皮被扯得生疼,她拼命挣扎,却被妙音使劲掐了好几下胳膊和手臂。 “躲?你往哪儿躲,以为自己爬床的功夫得了,能独占将军的恩宠?我倒要看看,将军会不会护一个在将军府偷盗的贱人!” “放、放开我!” “摁住她的手!再挣扎就打,打到她不敢挣扎为止!” 她身子本就弱,加上还有伤未愈,很快败下阵来,被她们又拖又拽,还有数不清的脚印落在她身上。 若不是祁屹突然出现,她觉得自己会被这些婢子活生生打死。 “你们把我的话都当作耳旁风?”阴沉的声音,瞬间让婢子们都停下了手。 她们默契地相视一眼,开始向祁屹解释事情的原委。 江晚渔狼狈地趴在地上,她全身无力,双眼迷蒙,不想再去听周围的声音。 从都城流放到西北,她赶路的这两个月虽路途跋涉,但好在押送的官差没有为难她,她也没吃多大的苦。 直到为了活命爬上祁屹的床,她开始遭受数不清的折磨。 可谁又记得,三个月前的她,还是爹娘疼爱,哥哥宠着的小姑娘?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多次忍让退步,任凭她们骂多难听的话,她都不去听不去想。 为的只是不与外人起冲突,安安生生待在府里,完成父亲的遗愿。 但她们并不想让她好过,甚至想逼死她。 “江晚渔,她们所说,你认不认?” 祁屹的声音将她从思jsg绪中拉回来。 她吃力地撑起身子,晃悠悠跪下后,毅然抬起头来。 黑夜下,她的眼神脆弱又无助,似天空飘落下的雪花,轻轻一捏,粉碎飘零。 “奴、奴婢,不认。” 小脸泪痕斑驳,眼底却盛满倔强。 祁屹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有这么一瞬间,他想拔出腰间的双刀,挥刀一砍。 不过是十五颗人头落地。 “说说。”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香盒是从奴婢身上搜到不假,但她并未拿出证据证明那就是她丢失的香盒,宫中的赏物与外边卖的有所不同,奴婢恳请将军再细看一番!” 江晚渔的声音细弱,但字字有力。 祁屹眉眼闪了闪,“我说过,若是有人再敢闹事,按我的军法处置,不论你们是何原因。” 秋菊和妙音听到这话,脸色瞬白。 “将军,是她偷了奴婢的香盒,偷盗者当罚,奴婢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要被罚么?” “奴婢们头日进府,一心想着如何把将军服侍好,未曾有心闹事,只是在搜寻香盒之时,动作稍微大了些,请将军恕罪!” 两人手紧紧握成拳,抵于自己的心口,委屈的泪在眼眶中来回转。 彷佛受欺负、挨打的人是她们。 就在此时,双溪提着一个精致的小手炉从角院跑了过来。 “江姑娘!” 双溪二话不说跪在江晚渔身边,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军,奴婢可作证,江姑娘根本没有偷香盒!”
第13章 给她撑腰 “你凭什么给她作证!你那会儿不在房里,怎知她做了什么?”秋菊嗓音变得异常尖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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