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广声嘶力竭地挣扎,脑筋仍好用,“我的人不可能随口在山麓上说火药石之事!究竟是谁泄密?你这贱人,究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坏寡人大事!” 知道火药石之事的只有李善保和李善保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侍,不可能在山麓随口乱讲,又不是街头碎嘴子刁民。 而李善保昨夜里接触过的人只有身处广黎王宫的文瑾,莫非是文瑾背叛了寡人,那怎么是这孟姓的贱人传递的消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傅景桁把文广的话搁在心里了,属实,训练有素的兵是不会轻易在路边脱出机密的。 傅景桁身为帝王,阅人无数,已经心有疑窦,或许孟婉可以为他所用,他低头看了看怀里为了拯救苍生而受伤的孟婉,温声道:“你立了大功。朕会重重赏你的。” 孟婉摇头道,“臣妾什么都不要。只要君上和将士还有百姓平安就可以了。” “皇后之位要不要?”傅景桁打趣她,“休了她,立你。” 孟婉怔了下,“臣妾不敢妄想。臣妾自知不如皇后娘娘饱读诗书、书画皆通,臣妾不是做皇后的料子。” 傅景桁没拿到她话里的毛病,但她眼底希冀没逃过他的眼睛。 吴信冷笑着讽刺文广,“可能老王爷的属下蠢的无可救药,以为自己一方胜券在握,就沾沾自喜,收不住了,就在山麓上大放阙词起来!” 摄政王联合大理寺卿及圣女造反作乱的事结了,文广败北了。 入夜后漓山在天空里留下暗色的轮廓。 文广被刘迎福用一根绳子拴住了脖颈下巴,刘迎福骑马,用手拉着绳子一端,把老文拴着脖子在地上拖回兵营,一代枭雄好生落魄。文广的残兵败将被押解回京。 傅景桁不打算留用叛军,疑人不用,这些叛军自小服从老文,脑子里主子是谁都根深蒂固,傅景桁打算将叛军择时间集体坑杀,几万人先以招降名义稳住,分在二三十个兵场,分批处决掉。 吴信跪地道:“君上,孟贵妃拯救了十数万将士的性命,拯救了万万百姓的性命,拯救了您以及众臣的性命,实在功不可没。” 傅景桁知道他又要对文瑾进行逼宫,要他废后,但他和百官已经僵持许久,总要有个说法,他实在不愿意百官揪着文瑾一届柔弱女子没完没了,也打算和百官有个定论,“嗯,吴爱卿,你说。” “请君上任人唯贤,正视臣等呈上的六十道弹劾罪后的奏折,将罪后刺死,并昭告天下,立孟婉为后,并早日诞出嫡子,以匡扶朝纲!” 刘迎福道:“臣附议。” “臣附议。” …… 十几个亲信纷纷跪下施压。 孟婉心中忍不住怦怦乱跳,自己离管理六宫越发近了,而且即将被百官拥戴,和君上共同孕育嫡子,君上顾及朝政,也会对她施洒恩露的。 她这次随驾出征真的是来对了! 傅景桁闻言,将手攥紧。 瑾妹,长大了我要保护你,再也不叫人欺负你了。 曾经的许诺在耳畔回响。 难道自己竟保不住自己的皇后么? 自己只能为了维持朝纲群臣稳固,和群臣选举的女子,生养子嗣么,哪怕没有爱情。 “诸位爱卿的谏言,朕悉数收到了。若皇后携玉玺出逃叛国属实。朕绝不姑息。”傅景桁沉声道,“回京查明后,朕会秉公处理。” 吴信等人这才放下心来,也都对孟婉此次立下奇功而感激不已,要不是孟婉及时出现,整个广黎国朝廷就折在漓山了! 孟婉乃是他们推举的贤后,哪里是文姓妖女可以比拟! *** 文瑾看三天时间到了,大王他们还没有从漓山回京,便命人传了蒋母进宫说话,顺便把慢毒解药给夹在茶水里,叫蒋母吃下了。 蒋母自始至终不知道自己中毒,也不知道毒解了,更不知她儿子造反之事。 从昨晚起,中宫多了上百的御林军把守,文瑾基本已经猜到,义父败北了,她作为叛国重刑犯亲属被看守住了。 这些御林军不干涉她自由,她可以在中宫随意走动,走出了中宫,他们也只是默默跟着,不打扰她。或许皇帝交代了他们什么。 文瑾意识到或许百官会参死自己,她为了自保,便在管道上拦下了薛邝和外祖苏浙,说了会话便回中宫了。 半下午里就听宫人私下议论,君上已经领兵回京并且入宫了,又传孟婉立了不知什么奇功,回京时和君上同乘一骑回来的。 文瑾手肘昨夜里在清流同李善保打斗时,将她震出去颇远,撞在墙壁,磕破皮肉,肘骨刺出来,经过一夜,胳膊肿的像萝卜,她没有叫张亭荺看,也没有拿药吃药,就想这样假装不是自己的胳膊,硬挨过去,不愿意往自己身上再招任何视线。 胡乱用白纱布缠住了伤口,一动就疼的钻心。 过了三四日溃脓了,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越发严重了。 傅景桁回京四日没有过来中宫,也没审问她,那些御林军说,皇帝交代了他回京后亲自审她。 她也不知道要审她什么。现在又为什么不来审。 总归四日来,他在他的龙寝,她在她的中宫,互不打扰。 她知道他回来了。他也知道她深居简出、不问他道清湖西边的诸事。 她内心里还是记挂他,不知道他在漓山和老文决战时有没有受伤,也不晓得清流的消息去的及时不及时,火药石有没有被部分引爆。 孟婉这几天端茶递水的照顾着他,后宫里谁得宠,皇帝和谁走的近,消息是不胫而走的,她也听说了,他们关系相处的还可以。 他没有来中宫,文瑾也没有过去龙寝,因为皇太后交代她需要避嫌,与皇帝远着些,她知道他活着回来,就放心了。 也许,他已经将她遗忘了。该不该提醒他,他答应了放她远走高飞的。 “皇后娘娘,君上传您过龙寝侍寝!”老莫的嗓子突然便在院中响起来了,“现在!” “......?”文瑾看看天,“老莫,没事吧你,大上午的。君上现在要睡觉?”
第273章 春乏秋困 老莫说,“春乏秋困,夏倦冬眠,睡觉这事不挑时候。” “哦。她没在?”这回她不指端木了,端木在城门挂着喂鸟被百姓唾弃呢,这个她指孟。 “她没在。”老莫道。 “她是单今日不在,还是这几日都不在。”文瑾有一搭没一搭,不刺挠傅,就刺挠老莫,打听习惯了。 老莫支支吾吾说,“百官逼生龙嗣,匡扶朝纲,君上去了一二回春平宫...” 文瑾心里一刺,不知旁的朝代皇后听闻丈夫去妾室殿室是什么滋味,是否都同她一样假装没有感觉。 她正在看书,还有建学堂的草图,她始终把全国广建学堂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自己的生意这几天也有同康蕊黎接触,以前只有断桥胡同一家小豆腐脑门脸。 现在她同康蕊黎开了二十几家酒楼了,银子是大把入账的,在商界精英云集的商会,她也挂了个荣誉会长的头衔。 她还和苏语嫣合作收养了一堆流浪儿。 但是无论现在赚多少,都忘不掉起步的时候,用阿娘的嫁妆钱和大肚子的康蕊黎盘下小门脸开张做生意的过往,现在回头看看,比那时候好多了。 自己那时候没名没份的情妇,这时候是皇后了呢,虽然快下堂了。 文瑾在建学堂培养桃李之事上是专注的,在后宫荣宠之上是不上心的,除了处理不好感情,她其他方面做的还可以。 阿嬷说让她去争,她发现不感兴趣,一堆小姑娘消尽脑汁讨好同一个人,她做不好,以至于她被上百御林军看押,被孟压过势头去,要下台了,仍然泰然自若。 她始终没有意识到后宫的权势有什么紧要。可能没到那一步。 周宝林都红着眼睛替她着急失宠了怎么是好,她自己则内心里一边感叹胳膊肘真疼,一边认真画图纸,一边倔强的不去龙寝看望傅景桁,不想瞧见他眉眼温温和孟说话,也不想看见他吃孟婉煮的饭或者喝孟婉沏的茶。 就在这里耗着,耗到他一道休书放她自由,最好不见面她直接就走,不叫他看见她这副落魄的样子。好在,她也不算输,他起码以为她并不爱他。 也不想他发愁了。力保她,他会累,他从小就挺不容易的,大了应该过得顺心些。他们为了在一起已经尽力了。 “您的心思多少花在争宠上一些!都被看守了,极可能被株连砍头,眼看就要被提审宣判,您还坐的住去关心建不建学堂,开不开酒楼呢。那位随大王出征,不知泼了什么脏水在您身上呢。” 赵姐儿帮皇后梳头,长林趴在梳妆台看漂亮娘亲,续道:“出去之后哪里有皇宫舒服?皇宫里荣华富贵,何需要你去赚钱银。” “清者自清,她看起来老实巴交,无冤无仇大抵不能泼什么脏水。我哪能坐以待毙被砍头。我没干什么亏心事。再有,赵姐儿你哪知道哪天又净身出户了呢。女人还得手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 不伸手问人拿,才有底气呢。我可试过身无分文的出去呢。和我二娘打了一架才拿回我娘的陪嫁钱。提起来就辛酸了。所以,我始终不能丢下我的生意。酒楼是生计。办学堂是自身价值实现。” 赵姐儿恨不得替主儿去争宠,“攀上君上是生计加自身价值实现。” 文瑾被她逗笑,“我何止记着学堂和酒楼。我还惦记着傅昶妻子前儿怀孕了呢。我林儿左膝的病理我可一天没忘。就这阵子造反造的我的事都搁下了。烦的要死。叫她把胎养的挺好!” 赵姐儿也笑了,“这是文蒋造反不挑时候了。” 文瑾叫赵姐儿打扮完,内里给穿了件顶透明的兜兜,也不知赵姐儿从哪里置办来的,跟着老莫上辇,车辇在初秋里晌午在宫道上走,“他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老莫说,“就没忘记过。这几日每日里看桌案上琉璃罐子里的折纸星星。夜里睡觉也翻来覆去。” 文瑾都清楚他说会同孟婉成个家的,她要求他戒掉她的,所以心里的难受她强压着,自己不能继续和他纠缠不休,她不愿意横在他和百官还有文广之间了。 文广叫皇帝废掉功夫扔冷宫去了,每日里被奴才打骂不成人形。 文瑾在冷宫门口看了几回,文广被恶奴打得鼻青目肿,她心里的滋味不敢跟人说,也没敢上前和义父说话,自身难保,他今日场景也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果。 她没办法在皇宫继续停留了。 没办法在养育自己二十载的坏蛋阿爹在冷宫被人打骂吐口水,被人拿绳子圈着脖子在地上拖着走,身上蟒袍磨得褴褛不堪的情况下,和大王毫无芥蒂的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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