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我说的是那个换了画的宫女。”李承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苏澜轻咳了两声,当做方才明白他的话中意,“是……是啊……”见瞒不下去了,她也只得说了实话,“是我安排的人,不过晋王不用问我那人是谁,我不会说的。” “那副画哪来的?” 李承珺声音比方才更清冷了些,对上他的眼睛时,苏澜心中阵阵发紧,“是有人给我的,我也不知他哪来的……”苏澜愈发没有底气起来。 “那画中的墨香很浓,应当是昨日新画的。”李承珺将她端砚旁放着的狼毫拿起,“若是我昨日没有猜错,你昨日就是用这支笔画的吧。” 苏澜被人戳穿了心思,有些烦躁,她一把夺过李承珺手中的笔,“是啊,是我,晋王有什么想问的便直接问,不必在这儿拐弯抹角的。” 苏澜心中又气又无奈,不管她做什么事情,似乎都逃不出李承珺的眼睛,这让她极为挫败。 “她……当真是万箭穿心而死?” 苏澜拿着笔的手一颤,继而若无其事地将其摆在笔格上,“嗯。” 李承珺满腹狐疑,眼中的阴郁仿若能滴出血来,“你不是说你在三日后才找到她的尸首吗?为何会知道她将死之态,又能将那番情境画出来?” 苏澜心头一震,暗道不好,她哪里会知道李承珺记性这么好,先前那些话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我的确是三日后才找到将军尸首的。”苏澜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将军尸体应当是被人抛下山了,但我寻到之时,将军确是身中十余箭,还有一把长剑刺穿心肺……” 正说到这儿,苏澜左胸处又隐隐作痛,此刻李承珺就看着她,苏澜根本不敢动,她正想着如何让李承珺不再提及此事,就听见窗外传来轻叩声。 苏澜知晓是无南,应当是来寻李承珺回去的。果不其然,李承珺站起身来,“我知晓了,你好好养伤吧。”话音刚落,屋内便没了他的身影。 见李承珺离开,苏澜这才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一旁,若是李承珺再问下去,她难保不说漏嘴…… 若是李承珺跟谢常安性子一般就好了,谢常安此人从不多说,亦从不多问,她放心的很。 慢着,谢常安? 苏澜忽然想到了什么,脊背阵阵发凉,她望着合上的雕窗,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死”之时,谢常安就在身边,而她究竟是如何“死”的……如今也只剩谢常安知晓,若李承珺去问了谢常安,那她……
第60章 晋王心疼第7天 现下怡妃有孕, 谢常安又突然入宫, 众人饶是再高昂的兴致也被消磨殆尽, 宴席草草收场,一众人带着家眷匆匆出宫回府, 只留得皇帝、李驿昀与谢常安还在厅中。 皇帝望着座下长跪不起的谢常安,双眼微眯,他冷哼了一声,“谢将军这是想做什么?你以为如今边关靠你镇守,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皇上,臣认为臣的要求并不过分,臣并未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军中的将士与我朝疆土。现如今虽未与北狄交战, 但军中十数万将士已无粮草,军心已有涣散,若恶况延续……”谢常安抬起头来, “将重蹈几年前的覆辙。” “谢常安!”皇帝将手边的茶盏狠狠往前一砸, 在谢常安身边碎裂开来, 可谢常安面色不变, 看得皇帝更是气急,“你这是在指责朕?” 谢常安不卑不亢,“臣不敢。” “哼, 好一个不敢!”皇帝站起身来,“这些年也不见你攻下北狄,脾气倒是见长了不少, 朕瞧着你与那宋幼清愈发像了,说是不敢,可朕瞧着,你话中就是在影射朕,你还想将宋幼清之死推在朕身上?” 谢常安低下头,眼中渐渐阴沉。 皇帝冷哼一声,“已无粮草?谢常安,若是朕记得不错,三月前朕已经拨了二百万两以充军饷,如今你又来讨要?难不成你们在关外日日对酒当歌、酒肉穿肠吗?” 谢常安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厉声道:“皇上!”他压抑着胸膛中的愤慨,咬牙道:“且不说将士们的一日只有二餐,战役之后,有多少将士重伤惨死,军中药材开支不计其数,亡士家中又需抚恤银两,再则战马、甲胄亦不可或缺,先前那二百万两也只够勉强填补秋后的亏损,临近的郡县也不肯施以援手,臣也是别无他法,这才亲自进京面圣。” “呵,三个月,二百万两……”皇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谢常安,你当国库只为你一人敞开的吗!朕若是一次次给你,你便在关外肆意挥霍。” 谢常安冷笑了一声,“肆意挥霍?”他自顾站起身来,扫视了宴厅一周,面露讥讽,“想必皇上大摆宴席也花了不少银两吧,我军中的将士日日清粥白面与这般比起来,却是挥霍了不少!” “你!”皇帝气急攻心,“谢常安,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眼中迸发怒意,上一个敢与他这般说话的便是宋幼清,却不曾想宋幼清死了之后还有一个谢常安,好的很,不亏是宋幼清的人,宋幼清教得可真好。 “父皇。”李驿昀赶忙扶着皇帝,替他顺着气,李驿昀不满地望着谢常安,“谢将军,军中有难,父皇定不会放任不敢,可谢将军扪心自问,如今两军未开战,何来那么多支出?” “皇上与太子不在军中,自然不知军中开支,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粮草朕不会不给。”皇帝顺着气,紧紧地盯着谢常安,“三个月后,朕再拨三百万两。” 谢常安紧握双拳,“皇上可知……这三个月又会有多少将士无辜丧命。皇上难道又忘了嘛?五年前,皇上亦是如此,就连二十万两也千般推脱,没有粮草,害得孙将军在边关连连退败,死于乱箭之下,又让那时还年幼的宋将军顶着逆势苟延残喘!” 皇帝眼中一片赤红,眼中的愤恨似乎要将人撕裂开来,“谢常安!朕是不是对你太过纵容了!你这是对朕很不满?” 谢常安却毫不畏惧,“既然如此,那臣也并不强求,皇上,太子殿下,臣先行告退。”说完,谢常安便提着剑转身离去。 “反了,当真是反了!”皇帝推开李驿昀,将宴桌上的酒盏金樽一并扫落,“好他个谢常安,是不是觉得朕找不出第二个可以镇守边关之人,他便可以如此肆无忌惮起来,若那宋幼清还在,他们二人岂不是要造反!” “父皇息怒,谢常安也是心系将士,情急之下,这才口不择言。”李驿昀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如今边关镇守定是少不得谢常安,父皇还是稍稍——” “朕忍不得了!”皇帝打断李驿昀的话,“驿昀,朕命你三日内从谢常安手中将剩下那一半虎符拿回来,若他不给,那他这将军就别做了!朕朝堂之上那么多人,还差他一个姓谢的!” “父皇,还请三思!如今也只有谢将军对边关的局势最为清楚了,若少了他——” 皇帝丝毫不肯退步,“你不必再说了!就按朕说的办!” 李驿昀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他随之正色道:“是,父皇。” “那幅画……你又如何看待?”皇帝愁容满面,“朕觉着朝中定是有人又要以宋幼清之死说事,才会送了这个来。”他瘫坐在高位上,眉目中渐染不耐,“这两日朕夜夜不得安眠,梦里总会出现宋幼清的身影,昨夜朕又梦见他说要回来了,今日就发生了这等事,定是有谁在暗中装神弄鬼,你好好查一查,一个也别放过。” “是,父皇。”李驿昀眼神微动,“若是此事与镇国侯府有关,那……” 皇帝闭上眼,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这般境地还不老实,那就一并送去边关,让他们一家团聚吧。” “是。” “还有。”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睁开眼略微不满地看着李驿昀,“你今日太过鲁莽了些,那苏澜被你那般伤着了,苏家肯定要讨一个说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苏澜不是倾心于你吗?不然就将她纳了,让她做个良媛便是。” 李驿昀眉间忔皱,并未应下。 皇帝倒是惊诧,“怎么?你不乐意?” “不是,只是儿臣觉得……”李驿昀面露为难,“苏五姑娘与皇叔走得近,她应当是心悦皇叔才是,若是儿臣将她纳为良媛,岂不败了他们二人的姻缘。” 皇帝轻嗤一声,“昨日那苏澜都跑来我这儿亲口说心悦你了,我瞧着她也是个没有心思的,放在你院里也只是多个人罢了,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况且,那苏万州是个规行矩步之人,朕瞧着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若是不出差错,就让他继续在那个位置待着吧。不过那苏景云倒是人中龙凤,若是能让他替你做事,朕便可以稍稍安心了。瞧着他也是个疼妹妹的人,若是苏澜入了东宫,他应该也不会不管这个妹妹……” 李驿昀眼眸一亮,“多谢父皇指点,儿臣明白了。” “嗯,你下去吧。”皇帝懒懒地摆了摆手,李驿昀便也不再久留,应声告退。 皇帝自然不曾看到,背过身时,李驿昀眼中划过的一抹狡黠,淬着从他眼中从不可见的阴狠。 …… 谢常安走出宴厅之后,也并未在宫中停留,他径直往宫外走去,却在宫外遇见了在他意料之外的人。 “谢将军,许久不见。” “晋王殿下,别来无恙。”谢常安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谢将军见到本王……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李承珺对他的脾气见怪不怪,毕竟谢常安以前是宋幼清的人,两人相处久了,脾性多少会有些相像。 谢常安倒是真的停下步伐,不过语气丝毫没有回转,“晋王还请回吧,谢某的确没有什么要与晋王说的。” 李承珺轻笑,“谢将军这是在皇上那里吃了闭门羹,便将气都撒在我身上?”见谢常安没有说话,李承珺抱着狐狸走了过去。 李承珺脑中不由浮现出苏澜拉着他的衣袖恳求他帮谢常安的模样,心都软了三分,“若是谢将军需要本王,尽管提,不必客气。” “多谢晋王好意,不必了,谢某会自己想法子的,不劳晋王费心。”谢常安说完,便又径直离开。 李承珺看着他的背影不急不缓道:“谢将军不想知道她被葬在哪里吗?” 果不其然,面前的人脚步一顿,谢常安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承珺,“晋王方才说什么?” “本王说,本王知道她被葬在何处,谢将军就不想知道?” 谢常安根本不信,他冷笑一声,“晋王这又是在说什么胡话?将军当初被人丢下山坡,根本寻不见尸首,如今又是从哪儿冒出一座坟来。恕谢某直言,将军已经死了三年了,晋王还是不要去叨扰她的为好。” “我问你,她是如何死的?”李承珺盯着谢常安的眼睛,不让他有丝毫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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