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就那么晚了!” 柳筝不多说了,收拾收拾情绪重新进了客房。宋砚一见到她眼睛里就亮起了光。 柳筝把桌子挪挪,摆置好饭菜,刚拿起碗勺,宋砚笑道:“真的不用喂,我只是伤了一只手而已。” “哦,没要这就喂你,我快饿死了,我先吃。”柳筝挖了米饭就往口中送。这一整天她都没什么胃口,中午吃一点就吃不下去了,刚才把饭菜端过来的这一路她越闻越饿。虽然他可怜,但一会儿她忍着口水还要喂他吃的话,岂不是更可怜。 宋砚摩挲着被子上的花纹,偏着头望着她笑。她吃饭时脸颊一鼓一鼓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柳筝瞪他一眼:“别看馋了就擅自动手吃,你那伤手,你还有脸说,还能要嘛。” 宋砚摸了摸右手上厚厚一层棉纱,上面还有血迹在往外渗着,睡前得再换一次纱布。 柳筝吃饱了,虽然有所克制,但刚端来的这些还是少了大半,实在不够他吃的。柳筝端了出去:“我重新弄一份来。” 过会儿她回来了,宋砚抱着枕头,撑腮看着她。 柳筝搁下饭菜,摸了摸他的头:“别这样可爱地看着我,你伤着,我又不能对你怎样。” “我可爱?”宋砚笑了,握了她的手腕,“我怎么会可爱。明明是你可爱。” “我怎么就可爱了?”柳筝把他头发揉乱,“乖的人看着才可爱,我从小就不乖。” “我若喜欢,我以后无时无刻不乖着。你可爱,你怎样都可爱,让我时时陪着你我就满足了。”宋砚拿她的手去捧自己的脸,“随便怎么对我,都是小伤而已。” “不死就都是小伤是吧?”柳筝翻个白眼,轻拍下他的腮,“嘴张开,吃饭。” 她这样还怪让他羞耻的。宋砚脸上浮红,眼睛低垂着,微微张开了口。 柳筝看他一会儿,总觉得他在蓄意勾引她。但方才确实是她令他开口的。 柳筝捧了他的脸,轻柔地吻上去。淡淡的药草味儿,有点清苦。刚才糖还是喂少了。 亲过瘾了,柳筝给他擦擦唇,奖赏般吻吻他的脸:“真乖。” 宋砚有些无奈,才止血没多久的伤口好像又流起血来了。她这般亲,真是要他命。 柳筝先端了碗甜羹来:“张开。” 宋砚再次张了口,柳筝心情莫名好起来了,一勺一勺给他喂,又拿排骨汤泡了饭喂他。等桌上饭菜都吃个干净了又问他还要不要。 宋砚擦了唇,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成了她一个会吃饭的玩具,看他给什么吃什么,她就高兴。这样能哄她高兴最好了,最好她一辈子都玩他玩不腻。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你喜欢睡床里面还是睡床外面?”柳筝哼着歌把东西收拾齐整再次往外走,回头来问他。 “喜欢睡在你身边。” “嘁。”柳筝开门走了,远远的还能听见她轻快的哼歌声。 宋砚拿过床头柜子的药箱,自己解了手上的纱布重新撒药止血缠上,把换下的旧纱布搁到了柜子一角不会被轻易看见的地方。 柳筝洗澡去了,大长公主见他这屋还亮着,敲了门进来。 大长公主在他床边坐下了,满目慈爱:“阿墨,筝筝很喜欢你呢。我今日问她她有多喜欢,她说喜欢得不得了。” “嗯。” “你好好地跟她过,你们都是好孩子,往后都是好日子,安安心心的,不要胡思乱想。你娘亲那,有我还有你堂姨呢,别挂心上了。” “嗯……”宋砚望望纱窗外,好像还能追寻到柳筝的身影。他看看天空,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碧空如洗,繁星点点。宋砚声音轻轻的:“我永远爱娘亲,但我放弃了。” 大长公主没听明白。 “孩子怎么能不爱母亲,我生来就是注定要爱她的。我欠她的,永生永世都还不了。但我从此不奢求她爱我了,恨也没关系,我都可以不在乎的。做孩子的,当然也该给母亲这点自由吧。她不愿要孩子,就像筝筝不想生孩子一样,我绝不可能使心机拿孩子去绑住筝筝,筝筝也不会真被孩子绑住……我既爱自己的娘亲,她不愿要我,我就不做她的孩子了。不是所有现实她都该接受的,硬要她承认我的存在,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大长公主略有迟疑:“其实这样也好,你娘亲病太多年了,早些年也没少治,就是治不好。确实不能抱太大期望。” “这和病没什么关系,她就是因为有了我才病的。”宋砚看着大长公主苍老但依然明亮的眼睛,笑道,“我也是今天才彻彻底底地想通了。她单单恨我一个,应该的。她好不容易忘了自己生过仇人之子的事,我每每都去提,每每都要她承认,这不就是一次次往她心上捅刀子么。我不能再害她了。” 大长公主拭了拭泪:“你呀,你又没错……做娘的是该都爱自己的孩子才对啊,你不能全都怪在自己身上!哪个孩子会不想要娘的爱呢?甭管什么爹啊爷的,都替代不了啊。” 宋砚摇了摇头:“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这样一个由人强迫她孕育下来的东西,又强迫她能爱我,太自私了。我往后都不会再去见她了,太姑姥姥,别再让任何人在她面前提我。我没有娘亲,一直就没有过,我放弃了的。” 水房那的动静小了,柳筝的哼歌声近了,宋砚的唇畔不自觉漾起笑:“我从此只属于筝筝,我想为着她给我的爱好好活着。她爱我一天,我便多活一天。” 大长公主赶紧点头:“这当然也好!你就该痛痛快快地活着,甭管那许多!咳,筝,筝筝呢,她今天同我说啦,她想一辈子都和你待一块儿呢!你不知道她今天有多担心你,真是恨不得跑去找你了。” 宋砚无奈道:“太姑姥姥,筝筝不会说这样的话。她是随时准备丢下我的,她这么好的人,当然该身无负累地活,我不能拿爱去绑着她。她该想爱谁就能爱谁。” 谎话被揭穿,大长公主略有尴尬,怀疑地问:“真有这么洒脱?” 宋砚微顿:“没有。” “我就说嘛。” “我恨不得她能把我绑在身上,一直绑到棺材里合葬,一直绑到一起投胎转世,随便做什么鸟啊虫啊都可以。我心里到底还是自私的,我害怕被她丢下……我怕死,我想不到人死后该有多冷。”宋砚声音越来越轻,“但我没道理要求这世上任何一人这般爱我,何况是她。我爱她,怎么可以这样要求她。” “你太过较真了,太姑姥姥是活了快有八十岁的人了,可比你看得明白!别一个劲儿剖尸似的剖自己,换个人是要疯的。你得学会糊涂点,糊涂才能活得痛快。” “我只与我自己较真,没事的。”宋砚细听着柳筝的脚步声近了,期待地看向了门板。 门没被敲响,也没被推开。那脚步声停住了,没再变得更近或更远。 “你心里想要什么,告诉她啊,她未必不肯给。你越是只跟自己较真,越是痛苦。她既爱你,一定也不忍心看你这样。”大长公主尽力规劝,“哎呀,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真是听得我头都大了。在一起该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不就成了嘛!” 宋砚不想柳筝在门外听到太多,只摇头不语。 大长公主还想多说点,他不怎么应答了,大长公主以为他是太累了,不好再多说,只能起身离开。 门先她一步开了,柳筝迎面进来了。大长公主看看她,回头看看宋砚,互道晚好后欲言又止地走了。 柳筝梳弄着头发,进来问:“你们聊了什么?” “没什么。” 柳筝拿他的梳子梳头:“聊吃聊喝也好,总不会是干坐着。” 宋砚笑着同她聊起明早吃什么。 柳筝梳了头发,搁下梳子,静静看着他:“我都听到了。一开始无意听见,后来有意想听,你不肯说了。” 宋砚不否认:“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提生又提死的,算小事?”柳筝想生气,但他这样她生不出来气,反倒弄得她委屈。这委屈说不清缘由,催使着她要落泪,但还好能勉强撑得住不真落下来。 宋砚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我都想通了,一切都看淡了,所以都是小事。” “你要出家做和尚啊?一天到晚没见你读多少经文,滚滚红尘的话本你倒是藏了不少!” 宋砚被她逗笑了:“不做和尚。身身心心都这样爱你了,哪还能有什么悟性。” 柳筝神情落寞下来,看他很久,忽然问:“你是不是病了?” “热早已退了,没有病。” “说的不是这个……你那么伤心,为什么还一直笑。” 宋砚笑容微僵,沉默半晌又笑了:“总不好一直哭哭啼啼的,多惹你心烦。而且我伤心只伤一阵,有你在,我心里很高兴。” “别笑了,看得我难受。”柳筝掐住他的脸,“你就是病了。你或许早就病了,没人当回事。” “他们常骂我是疯子呢,我离经叛道,的确有病。” “也不是这个。有病的是他们,非要把好好的人往死里逼,冠冕堂皇,假模假样。” “既然有病的是他们,那我就是没病了。”宋砚摸摸她的手,“好筝筝,你想的太多了。” “你是被他们弄病了。”柳筝垂眸,不忍看他,“本身一个人独处时连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做什么,想为自己打算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是病了。” “我想同你在一起呀,我最最喜欢你,最讨厌你讨厌的一切,最想做为你做的任何事,我的打算就是跟你在一起。” “我若今天就丢下你呢?”柳筝发问,看着他瞬间变得茫然的眼睛,“我若今天就不爱你了呢?” 宋砚仍是笑:“你逗我的,至少今天不可能。” “我就这样问你了,你便依着这个问题回答我。我今天就不要你了,你还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做什么、给自己打算点什么?” “我可以不答吗?” “不可以。” 宋砚的笑容难以维持住了。他感到委屈,这委屈又深又重,压得他喘不上来气。 柳筝看他偏过头时落了泪,一点声息都没有,连呼吸都那么平稳,好似这些泪只是砸到他脸上的雨珠。 柳筝固执地等他回答,一直看着他,好像他不答,她便不走了。
第54章 烛火哔剥两声, 院外树丛枝叶上的雨水被风一吹就簌簌地落下来,总让人疑心是不是又下雨了。 几场风吹过去了,柳筝还没走。他知道这假设不可能成真,她怎么可能会今天就不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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