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栀素来只喜栀子香。 周瑶身形一软,瘫坐在地,甚至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 唐宛秋当即道:“瑶瑶,我这般信任你,没成想你竟能做出此等暴吝之事!” 元蔷也跟着说:“我原还想替你和姐姐求情,你竟然真的做出这样腌臜之事……”说到这,她又泪汪汪地望着元栀,轻啜道:“姐姐,你受委屈了。” 周瑶愣住,不敢置信道:“你们……” 元栀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原以为这三人是多好的姐妹情谊,这档口,撇关系比谁都快。 成华公主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拖出去吧,晦气。” 成华公主早已嫁出去多年,并不似当年端着个皇家的架子,更不喜随意责罚下人,只是初回京中,本想好好办个宴会,却又冒出这等子事儿,着实不悦。 就在侍卫架着周瑶出去时,成华公主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你适才说,商贾之女,便低人一等么?” 周瑶愣愣不知作何言语,成华公主见状,懒声道:“本公主如今也嫁作商人妇,你适才的意思,是否意指本公主低人一等?” 周瑶慌了,急忙摇头:“殿下,我没有,我没有……” 成华公主不愿再给她一道视线:“阶级不在他人,而在你本心。” “带下去吧。” 周瑶被扔出了花厅。 见事情告落,元栀这才长舒口气。 跪久了,猛地一站起来,元栀有些头晕目眩,身形摇晃险些站不住脚,刹那间,就在元栀踉跄时,右侧陡然伸出一双修如梅骨的手,稳稳地握住元栀的手臂。 元栀下意识抬眸,正对上凤玄歌如星如月的深眸。 脸上骤然一红,连忙后退几步,福身轻声道:“多谢相爷。” 成华公主长眉微挑,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随后轻笑出声。 她眼尖地瞧见凤玄歌长衫下的点点墨迹,当即道:“这等腌臜物件竟也脏了相爷的衣角,还请相爷移步后山温泉洗漱。” 凤玄歌颔首,倒也没拒绝。 他一向不喜衣衫脏污,能忍着沾了污秽的衣角站在花厅一盏茶时间,已算奇迹。 “元姑娘,此番险些误会了你,我也着实过意不去,你也去收拾一下,清徐,带她去。” 元栀这才松了口气,道:“多谢殿下。” 走出花厅,元栀却被身后人叫住,她辨了一下,原来是晨时遇见的王鄞。 王鄞捏紧手心,小心翼翼地抬眉看向元栀,有些紧张道:“对……对不起,没帮到你。” 元栀摇头,笑道:“是我要多谢你,那时,我听见了。” “啊?” “我听见你要出来为我作证。” 元栀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在她的印象中从前并没见过他,今晨在门口相遇时,她也没有对他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如今再去细看,却也是个清隽的公子。 王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声道:“还好顾公子与谢公子来替你作证,如果只是我的话,想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我不是顾公子,没有一呼百应的本事。” “哪有,我很感激你的。”元栀笑说:“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王鄞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俊脸猛地一红,磕磕巴巴半天,最后竟是连耳尖都红透,寻了个蹩脚的由头落荒而逃。 元栀有些啼笑皆非,倒是蛮有意思的一个人。 正准备离开,视线蓦然落在花厅门前站着的青衣男子,元栀与他遥遥相望,他并没有上前,元栀也没有过去,只是隔着人群,遥遥福身。
第19章 “元姑娘,从这里的假山过去穿过花园便到了,奴婢已然吩咐下人在那边的厢房备好衣裳,公主那边离不开人。”清徐姑姑抬手指着一条羊肠小径轻声道。 “明白,我自己过去即可,多谢姑姑。”元栀福身道。 杏园广阔,边缘筑以高墙灰瓦,但山顶上的小溪依然可从杏园外穿堂而过,加之独特的假山造景,颇有一番‘虽在园内又不在园内’之感。这便是杏园的独到之处。 元栀心情极好,收拾了令她厌烦的周瑶,周身畅快。 小溪潺潺,流水汩汩,溪水拂过青草的窸窣声如环佩叮当,小溪清澈见底,三两墨色鱼儿欢愉戏水,鱼尾偶尔拍到岸边杂草,更惊起一滩碧波。 元栀的鼻尖依然能嗅到墨香与鲜血的腥味,她抬眉望去,从此处走不知还要走多久,便想先在这溪边将脸洗净。 正想着,脚也往溪流边去,骤地听到三两句熟悉的嗓音,脚上动作瞬间放缓。 “宛秋,适才你为何不帮我?” “瑶瑶,我怎么没有帮你?此事你做的实在欠缺妥当,若非我替你说上几句,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将你从轻发落!起码还要挨几板子!” 唐宛秋叹了口气,分明看不上眼前这个女子,却还是好言好语地劝慰:“我知你不喜那元栀,我也不喜,只是那泼妇实在难处!我们留待日后,你先回去。”说着,唐宛秋从袖间掏出一白瓷盒递到周瑶手上:“这是我适才特意向清徐姑姑要来的,外头的药自是没有这般好的效果,你回去后,将这药膏涂在淤青之处,不出二日就能痊愈。” 周瑶还想说些什么,视线却落在唐宛秋洁净的手腕上,怔愣道:“瑶瑶,你的镯子……” 唐宛秋无奈一笑:“那清徐姑姑是公主身边的人,若不付出些什么,怎可能将这东西给我。” 周瑶倒是颇为感动:“我回家后也有药膏,何必……那镯子你也才新得,成色极好,这样送了人,着实可惜。” “若是为你好,自是值得的。”唐宛秋感念一般地握住周瑶的手。 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谁不知道周瑶是跟在唐宛秋身侧的人,此次她这般蠢顿,在成华公主的宴席闹事,周瑶不要名声无所谓,但绝对不能影响她唐宛秋。 一想到自己那翡翠镯子,唐宛秋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但好在清徐姑姑应下,会想方设法将她引荐给殿下,若是因此能与谢晦结识,倒也不亏。 谢晦虽是商人之子,但那商人可是谢九霖,又岂是一般商人能与之比肩的?再者,谢家不似皇家,三宫六院,妻妾成群。成华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谢九霖此生便只有那一位妻子。谢家又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若能入了谢家的门,不见得会比嫁入皇家差。 元蔷捏着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去周瑶脸上的浮尘,叹道:“我那三姐刁蛮无理,你们也是见识过的,纵然是我,也少不得突然被打,你这般明目张胆地害她,自然是讨不到好。” 周瑶冷哼一声:“刁蛮无理谁都知道,可她今日说话怎的那般奇怪,就像咱们欺负了她一样,虽然是我先动的手,但最后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是我!” 唐宛秋面色凝重:“这样说,确实有些奇怪。元栀的脾性咱们也算熟悉。” 元蔷摇头,将这些怪异压在心底,浅声道:“这倒是不重要,只是此番未成,瑶瑶,恐怕日后你有的受了。” 周瑶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她还想如何!这次分明也是你说……” 元蔷打断她的话:“你打了她,她——” “我根本没打到她!谁知道她怎么满脸鲜血的!”周瑶急吼吼地反驳。 “好好好,你没打她。”元蔷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继续道:“以后你若是想做些什么,要思虑周全些,起码别让自己身陷险境。” 点到即止,元蔷并没有将话说开。 她上下打量着周瑶,看似关心,可眼底那深深的愚弄和不耐却丝毫不隐藏。 躲在树后的元栀有些怅惘,她大抵是明白了,难怪周瑶与她针锋相对那么久但始终没有动手,今日却这般失了智般居然想对她动粗,此次大抵是有自己这个庶妹暗中挑拨的缘故。 周瑶人生的虽美,却实在没脑子。 周瑶一脸狐疑:“你是意思?难不成要我去雇人打她?” 元蔷:“……” 真是愚蠢! 唐宛秋忍不住扶额,犹豫再三后,状若无意道:“如今民风虽比前朝开放,但女子到底还是注意名声的,就是不知元栀会不会在意……” 三人窃窃私语,元栀脸色愈黑,叽叽喳喳的尽说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简直和李卿回的外室杨青柳一般无二! 攥紧的拳头骨节咔吱作响。她深吸一口气,阔步走上前。 唐宛秋骤然看见元栀,还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示意二人住嘴,警惕地盯着元栀。 元栀巧笑嫣然,一步步逼近,笑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唐宛秋眼神犀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瑶冷哼道:“元栀,我被赶出宴席,你是不是很得意?很畅快,我告诉你——” “是有一点,但不够。”元栀一脸无辜,随即趁着周瑶即将开口时,抬腿直直踹向她的小腹! “你……啊!!”周瑶吓得花容失色,先前在书廊时,小腹就已经被元栀踹了一脚,腹部本就疼痛难忍,如今又被踹了一脚,周瑶只觉得腹部疼痛剧烈,身形不稳,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直直落在小溪里! 扑通一声,惊起好大一阵水花。 周瑶吓得不行,整个人湿漉漉的浸在冰寒的溪水里,小溪并不深,周瑶却吓得连孚水都忘记,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口鼻,衣裙皆湿,精致的妆容此刻也花成一团,头发湿粘,她挥动双臂,好似一只扑腾的大肥鹅。 唐宛秋惊得水眸骤缩,一个‘你’字还未开口,只见元栀笑盈盈地走向她,分明是春日和煦般的笑容,可唐宛秋感受到笑容底下森冷的寒意。 “你什么你,你也下去。”元栀一脸笑意地将人踹了下去。 元蔷咽了咽吐沫,下意识往岸边多走了一步。 月白锦鞋踩在溪边碎石发出稀碎的声音,元栀这才后知后觉还有一个元蔷。 她信步上前,眸色微冷:“险些漏了你。” 元蔷紧紧地盯着元栀,小脸苍白,颤声道:“姐姐……别……别踹我……” 元栀挑眉:“刚才不是还很硬气地指点江山吗?不是要陷害我吗?元蔷?” 眼看着面前的人逐渐逼近,而自己也已被逼到了溪水边,元蔷的余光打量着自己与溪水的距离,心中骂骂咧咧,面上却勾起一抹惨淡如鬼的笑容,强颜欢笑道:“姐姐……” “踹了他们就不能踹我了哦。” 元栀莞尔一笑,笑容和煦如秋日晨光,声音清浅:“那当然了,我最疼爱你了。” “我的好、妹、妹。” 话毕,元栀一脚将人踹了下去。 就在元蔷以为元栀会放过自己时,刚想松口气,熟料元栀竟又来了这么一遭! 深秋的溪水森冷冰寒,元蔷呛了好大一口水,只觉得整个人冻得不行,好在她毕竟出生将门,不过一会儿就在水中稳定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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