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贞垂下头:“谢谢姐姐。” 红拂说:“你喜欢晋王吗?” 陈贞愣了愣,她想不到红拂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哪里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不喜欢呢?” 红拂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将来有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跟着他走,才不留在这个老头身边。” 陈贞格格地笑:“清河公还当壮年,怎么说他是老头。” 红拂也微笑着做了个鬼脸,“他和我的父亲差不多年纪,当然是老头了。” 陈贞轻轻叹了口气:“就算真地有喜欢的人,人家会看上我们吗?我们只是残花败柳!” 红拂哼了一声:“你啊!怎么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是两情相悦,还会在乎什么别的事情吗?残花败柳又怎么样?他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女人便只能终生跟着一个男人吗?” 红拂仰起头:“我才不会呢!如果有我喜欢的男人,我一定会让他也喜欢我!” 陈贞轻声说:“你真了不起。”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勇敢了,但和红拂比,却还远远不及。 红拂笑道:“我有什么了不起,你也一样可以啊!” 陈贞微笑着叹了口气:“我原来是有丈夫的,也不知道他的生死如何了,希望他能够安然无恙。” 红拂呆了呆,“原来你有丈夫啊!我还以为你喜欢晋王呢!” 陈贞摇了摇头,她与红拂不同,在她的身上背负着国恨家仇,她慢慢地向自己的居处走去,身后红拂还在说:“你是不是很思念你的丈夫啊?” 自己思念徐德言吗?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丈夫是她一力争来的,却在争来后,又难免失望,是人的常性吗?得不到的东西才是好的。 那么杨广也是一样的吧?得不到的东西才是好的! 那一天杨广醉倒在杨素府,便留宿在杨府之中。 清宵寂寞,陈贞久久无法成眠,月光如水,照在人的身上,心乱如水,却又何人能知? “贞儿!” 回过头,杨广一脸落寞站在身后,酒意尚浓,他按了按额头,头痛使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陈贞后退了半步,低声说:“晋王安好!” 杨广苦笑了笑,“安好,有什么不安好的?”是反问句,也带着一丝怨恨。 陈贞看了他一眼,“我今天见到玉儿了!” 杨广道:“我回京师就是为了和她成亲。” 陈贞微笑了笑:“恭喜晋王,玉儿小的时候,袁天纲替她算命,说她必然会母仪天下,晋王娶她为妻,九五之尊,也是指日可待了。” 杨广淡淡地说:“是吗?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见!” 陈贞垂下头,杨广轻叹道:“那一年你不愿嫁我为妻,陈国送来了名门闺秀的生辰八字,是我母亲派人取了我的八字相合,在此之中,只有玉儿的是最合的。”他似笑非笑地说:“说起来,你还是我和玉儿的大媒人呢!” 陈贞淡然道:“如今我已经是素公的姬妾,晋王还提它做什么?” 杨广却不死心,“贞儿,你跟我走吧,我不娶玉儿,也不做晋王了,你跟我走吧,我们去江南,再不回北方来了。” 陈贞心里一酸,眼眶便红了,她转过头,不让杨广看见自己的神情,“晋王何必如此,陈贞只是不洁之人,晋王前途远大,何必为了陈贞轻言放弃呢?” 杨广上前一步要拉陈贞的手,陈贞轻轻一闪,不着痕迹地退开,杨广黯然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抗拒我?只是因为我带兵消灭了陈国吗?” 陈贞淡淡地说:“陈贞虽是女流之辈,国恨家仇却是刻骨难忘的,今生我是与晋王无缘了。” 话说到这个田地,杨广知已无法挽回,虽然心疼欲死,却也无可奈何。 陈贞福了福,“夜深了,晋王请回吧!以免被人看见产生误会。” 杨广长叹一声,转身而去。陈贞心里锐锐地痛,却并没有流泪,自那日后,她便再也没有流过泪。 晋王大婚后,杨素被任命督造仁寿宫,为了表示对隋帝的一片忠心,杨素特意暂居在邻近仁寿宫的别业中,他只带了两名姬妾随行,便是陈贞与红拂。 隋帝向来节检,在宫外另造行宫还是第一次,因此杨素特别尽心尽力,督工也异常严苛,死去的民夫不计其数。尸首都被埋在骊山的另一侧,天阴雨湿时,便听见鬼哭啾啾。 陈贞与红拂每日深居别业,没有了往来的宾客,倒是清闲了不少,却也平添了许多寂寞。 杨广自婚后便携萧玉儿返回杨州,临走以前,萧玉儿特地到杨府探望陈贞。此时的萧玉儿,脸色红润,动辄便露出娇羞的神情,只要一提到杨广,便絮絮不休,微微含笑,一看便知,她是深爱着自己的夫婿的。 陈贞只是微笑着倾听,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态度,萧玉儿自小出入宫闱,就象是陈贞与陈婉的妹妹一样,如今杨广也便成了她的妹夫,再也不能有什么牵挂不断的了。 但是,月白风清,雨悄霜冷时,却总是会忽然想起他,那么执着坦荡的深情。 陈贞轻轻叹了口气,自到别业后,清闲的时间多了,思想的时间也便更多了,她想还不如回到杨府去,日日饮宴,醉生梦死得好呢! 忽听的外面一阵喧闹,陈贞刚刚走出房门,便看见一群民夫冲入了别业,手里拿着作工用的铁具,身上衣衫褴褛,别业中的侍卫已被打倒在地。 民夫们一见陈贞走入庭院,马上握紧手中的锄镐等物,怒目而视。 陈贞心里暗惊,表面却异常镇定,朗声说:“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民夫大声说:“杨素呢?叫他出来!” “清河公如今不在别业之中,诸位找他有何贵干?” 为首的民夫上下打量着她:“你是谁?” 陈贞敛衽为礼:“我只是一个侍妾。” 另一个民夫说:“小乙,和她多什么话,先杀了再说!” 那个叫小乙的民夫却不同意:“她即是侍妾,想必原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子,何必多造杀孽呢?” 这个小乙,虽然满脸泥污,但却不掩清秀,看样子,也没有多大的年纪。陈贞刚想劝他们离开,红拂却手持着宝剑冲了出来,大声说:“大胆妖民,你们想干什么?” 民夫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红拂身上,红拂道:“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的宝剑无情。” 小乙哈哈大笑,“宝剑无情?我倒要试试看。” 红拂“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神情,小乙将手中的铁铲交给身边的人,漫不在乎地走了过去,红拂立刻一剑刺出,小乙想不到她的动作那么快,吓了一跳,向旁边一闪,衣袖已经被划破了。 民夫们哈哈大笑,小乙也干笑了几声,重新猱身而进。红拂毕竟只是花架子,没几招,手中宝剑被小乙打落在地,民夫们也笑着围了上去。 红拂这才惊慌失措,惊呼说:“你们干什么?” 小乙哈哈大笑,故意露出凶恶的神情,用泥污的手在红拂脸上摸了一把,一手的污泥全染在红拂的脸上,红拂惊呼一声,坐倒在地。 陈贞连忙走过去护住红拂,“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小乙道:“叫杨素出来,我们要杀了他。” 陈贞皱了皱眉:“清河公真地不在别业,何况就算他在别业中,你们也万万不能杀他,你们不知道杀害朝廷命官是死罪吗?” 小乙冷冷地说:“我们在工地上也早晚是个死,我们都已经忍受不下去了,我们已经杀了工头,左右是个死,拼着死以前杀了这个苛吏。” 陈贞愣了愣,原来是受不了仁寿宫的奴役,他们才挺而走险,她轻叹一声:“如果你们死了,你们家中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可如何是好?” 只这么一句话,民夫们都沉默了,谁没有亲人,谁又真地想死呢? 陈贞立刻看出了转机,她不失时机地说:“你们还是快逃吧,我可以赠送你们银两,回到家后,做个小买卖,千万不要再被征作民夫了。” 民夫们互相对视着,他们本是想效秦末起义,杀了杨素,拼个鱼死网破,忽然被人唤起了一线生机,便都有些泄气。 陈贞走入室内,取了几封银子,交给小乙,“要走就快走,不要等清河公回来,否则就走不成了。” 小乙疑惑地看着陈贞:“我怎么能相信你?” 陈贞苦笑了笑:“天黑以前,杨公是不会回来的,我也绝不会派人去通知他,你们快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到了天黑就躲起来,想必也不会被人发现。” 民夫们商议了两句,便带着银子离开了别业,小乙临走以前问陈贞:“你是谁?” 陈贞微微一笑:“我只是一个姬妾,何必管我是谁呢?” 陈贞本以为杨素要天黑才会回到别业,想不到工地上出了乱子,已经有人紧急发出了通知,只一个时辰后,杨素便回到了别业。 陈贞见他这么早回来,心里不由地一紧,她知道杨素是万万不会放过这些民夫的。 他回到府中,先抚慰了陈贞和红拂几句,立刻便派了大批兵士去追赶那些民夫,陈贞与红拂对视了一眼,红拂问:“素公如果抓住那些民夫,会怎么样呢?” 杨素冷冷地说:“这些妖民,视天理国法何在,当然是斩立绝。” 陈贞轻轻叹了口气,红拂握住她的手,即是已提到天理国法,自然是没有圜转的余地,看来那些民夫是必死无疑了。 果然天黑以前,追赶的兵士便带回了所有叛逃民夫的头,也带着陈贞赠给他们的几封银子。 银子上都有清河公府的标记,杨素看了她们两个一眼,陈贞低声说:“是我赠给他们银两的。” 红拂马上说:“贞姐是为了救我,才送给他们银子,要不然他们说不定已经杀了我了。”接着她便绘声绘色地将打斗的过程说了一遍,特意夸张民夫们要杀她泄忿。 杨素只是微笑不语,等红拂讲完了,杨素才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以后可不要那么任性再跑出来抓什么妖民。” 红拂连忙点头,又上去给杨素捶背,又是撒娇,闹了半晌。 当天夜里,陈贞独自坐在窗前,忽听一个人叫她的名字:“陈贞!” 陈贞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无头的人,她吓了一跳,那人的手中提着自己的头,嘴里还在叫:“陈贞!” 陈贞仔细看那个头,虽然被乱发遮住了,却也能看出来是小乙,她惊问:“小乙,你怎么在这里?” 被提着头嘴一开一合地说话:“你说不会出卖我们,但是你却出卖了我们,你这个贱人,我应该先杀了你。” 陈贞忙道:“不是我派人去请素公的,我真地没有出卖你们。” 小乙冷冷地说:“我不相信你,我要你抵命。”他一边说一边向着陈贞逼近,眼看着无头的脖颈还在向外冒着鲜血,被提在手中的头颅脸色狰狞。陈贞吓得连连后退,但小乙却不愿放过她,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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