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有个人这样站在她面前,解开腰间的蹀躞带,命她转过身,塌好腰,死死地压榨她,反反复复。 但那人金玉镶身,她万万得罪不起,只能顺从。冠怀生则不同,他就是一滩烂泥,难道还……还能翻身反压她吗? 绝无可能! 凝珑手一挥,推翻炕桌上的荔枝,狠狠砸向冠怀生。 “滚!”她喊道。 冠怀生依然觉得她莫名奇妙,再拜了拜,折身走远。 半刻后云秀推门进屋,窥见屋里一片狼藉,贴心开口:“婢子叫人备好了水,小娘子快移步浴屋净身吧。” 一番闹剧过后,凝珑早已筋疲力尽。但在舅舅舅母那里积攒的怨气,总算发泄了出来。 浴屋云雾缭绕,水汽氤氲,将凝珑的鬓发打得半湿。 乌黑的秀发垂在水面上,她洗尽铅华,脸蛋白净,像个豆蔻年岁不染凡尘的小姑娘。 云秀给她按摩着头皮,轻声说:“今日七月初四,小娘子是否要准备准备,动身去那处?” 凝珑说那当然,“那日我俩商议,把这日子定在初一、初六、十五、廿一与廿六。至于地点,程世子提议去他的私宅宁园,那里偏僻隐秘,不至于被宰相那帮人抓住把柄。初六么……就剩一日了。” 好好的姑娘家,摊上这种事,实在是糟心。云秀声音有些哽咽,“那世子真不是人,竟半点都不心疼小娘子!小娘子每每天际泛白方归。从前脚步稳健,现今走路都是飘飘然,还要被凝玥那院的笑话。” 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竟破口臭骂,“呸,真不是个人!世子,哼,我看他连个傻子都不如!” 云秀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禁使凝珑发笑。 痛么,算是痛的。可在疼痛之外,还多了些只可意会的酥麻。 凝珑脸蛋微红,“这不是要择选夫婿么,权当提前适应婚后日子了。” 在她心里,程延早已是她的夫婿。夫婿做得放纵些,倒也情有可原,她并不做计较。不过她对程延实在没生出男女间的情意,只想早日嫁给他,逃离舅舅家。可俩人才见了两次面,婚姻之事,她不知怎的开口…… 她与他不熟,若真论起来,还没跟冠怀生熟呢。 想到冠怀生,凝珑脸颊的红意又消退下去。 脊背上的划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冠怀生可是她的看门狗,她万不允许旁人触碰他。 雾气仍旧弥漫,凝珑的头脑却清醒下来。 冠怀生此人绝不简单,有趣,当真有趣。 凝珑犹豫着开口:“云秀,你说,冠怀生不会是程延派来的人吧?” 云秀摇摇头说肯定不会,“婢子偷摸观摩了许久,那厮身上的奴隶气肯定不是装出来的。管事说,从奴隶窝找到他时,他差点被野狗咬断骨头。程世子怎会如此狼狈!” 凝珑也觉这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 接着,她又怀疑冠怀生是程延的兄弟。俩人相貌不同,但特有的男人气息却十分相似。 不会,肯定不会。 冠怀生那般卑贱,贱到骨子里,怎会与她未来的夫婿有牵扯呢? “罢了。”凝珑落寞道,“后日便是初六,还是想想怎样嫁进国公府吧。” * 次日,宁园。 侍卫十三指使着汉子将一箱箱荔枝搬到无歇院。 无歇院是他的主子程世子的住处。 “小心点!这都是八百里加急运过来的好东西!要是怠慢,赵国侯不会放过你们,主子更会降你们的罪。” 世子中春蛊后,人也像变了性情。起初让十三留意平京时兴的妆奁脂粉,后来让他寻好吃的好玩的。 谁不知道世子的名句:“口腹之欲是最低级的欲望,管不住嘴,与街边野狗有何异。” 可今日,竟主动要了一批荔枝,实在罕见! 荔枝安放在碎冰箱里,十三确认无损坏后,折进屋禀报情况。 榉木窗边,一道华贵身影临窗静立。 那是换过衣裳的程延,芝兰玉树,剑眉星目。 “禀主子,您要的易容膏已到货,共二十二瓶,能搽半年之久。” “不用那么久。” 程延转过身,挑开一箱荔枝,垂眼扫视。 “只是……只是大夫说,此药膏一旦搽上脸,容貌便会有所变化。天长日久,倘若假容成了真容,恐对主子无利。” 程延挑了颗最饱满的荔枝,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面问:“我那张脸如何?” 十三不解,“主子是指……” “当仆从冠怀生的那张脸。” 冠怀生样貌如何,待在宁园的侍卫自然不知。十三倍感惶恐,连连说请主子恕罪。 十三一进屋便低头看地面,一时没发觉自家主子的右脸有些肿胀。 程延细细咀嚼着荔枝,腔壁汁水横溅。明明是同种荔枝,可却远不及昨夜发腻的甜。 “将这批荔枝送至凝府,就说赵国侯赠给凝珑小娘子。” 十三本能地说是,可再抬眼一瞥,这批荔枝,原来指的是十几箱摞得比人还高的荔枝。 结合近日种种联想,十三心想,看来主子对这位小娘子动了情。 程延又淡声道:“宰相对我和高平郡王家的小娘子下蛊,意在造一桩丑闻诋毁我。高平郡王是他手底下的势力,此举若成,敌我两派的恶战将被迫提前。可他没料到,子蛊酒被旁人误喝,我与凝家意外有了来往。凝检是墙头草,此举也算因祸得福,拉拢了凝家,得一大助力。” “宰相会收买人,我亦可。他派来的眼线是我的人,我令眼线混淆视听,报给宰相我未中蛊,但却中了另一种毒,需待在府邸内好好静养。也正好让我趁这段时间,好好谋划公事。” 程延令十三盯紧宰相那处,“切记小心行事。” 十三走后,程延估算着时间,又换上了下人衣。易容膏细细涂抹在脸上,脸庞渐渐变得邪气,变成冠怀生。 他能猜到凝珑青睐“冠怀生”的缘由。风流浪子的脸身,以为能挑起一番风浪,但却是个卑贱的奴隶,任人亵玩。 他佯装仆从潜入凝府,本是想试探调查凝检这个老狐狸,哪知被凝珑拐了过去。 他倒没想到,那夜乖巧顺从的小娘子,竟是朵心狠手辣的黑莲。外人面前的大家闺秀,竟是个无父无母,无人可依的可怜孩子。 “凝小娘子,你下手可真狠。” 程延不禁抚上右脸,细细摩挲。 从没人扇过他耳刮。疼倒是不疼,屈辱居多。 程延品了品被虐待,被羞辱的滋味。 为何…… 竟品出了一丝爽感,一丝期待。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求营养液~
第3章 抢眼 ◎没见过这般野的男人。◎ 五日交好之事,凝珑早已告知凝老爷与岑氏。这种事见不得天光,就该被死死压在裙底下,压在心里,所以大家都默契地瞒着凝玥。 然而凝玥不傻,早就察觉大家对她有所隐瞒,将怨气都撒在了凝珑身上。 这日她提着翩跹衣裙来到中惠院,一进院便大声吆喝:“凝双.龙,你又在爹娘面前瞎说什么!” 原来凝珑小名为般般,是麒麟的别称。凝玥小名玉虎,取自神兽白虎。麒麟属土,白虎属金,偏偏土克金,因此凝老爷与岑氏擅作主张,将般般改做玉珑。 凝玥擅自起了个“双.龙”的黑称,每每来找茬,都要大声念“双.龙”,以此增加吵架的气势。 从前不觉这俩字凑在一起有何不妥,及笄经事后,再听总是浮想联翩。 因两次解蛊天雷勾地火,岑氏免了凝珑的早起问安,叫她好好歇息。这厢凝珑躺在床榻里酣睡,猛地听见凝玥的喊声,连气都不曾生,竟直直想歪了去。 当即披衣起身,推门轻斥:“玥丫头,往后不许再喊这黑称,否则我去舅舅舅母那里告你!” 凝玥自然不服,想好辩词,双手叉腰准备回骂。抬眼望去,眼睛却看呆了—— 凝珑裹一身轻薄的蓝衫,曲线玲珑,尽显成熟风韵。及腰的头发未挽,凌乱地披在肩头。她白皙的脖颈布满紫痕,蜿蜒到胸前。 迷迷糊糊间,凝玥好似猜出了大家隐瞒她的事。说不清是被凝珑的美晃了眼,还是被这触目惊心的痕吓唬住,凝玥支支吾吾,双手缩回身侧,飞快逃离出院。 云秀见状,心疼地迎凝珑进屋。 “是婢女没操心,忘给小娘子涂脂粉了。”云秀挖一坨药膏,在凝珑的脖侧抹开。 凝珑说无事,“瞧她那样子,应是猜到那件事了。随她去吧,她怎样我都不在意。” 盥洗后,仍决定去岑氏院里问安。 那头岑氏正缝一身男郎的衣裳,见凝珑搦腰走来,忙起身迎接。 岑氏扯着她的手在榻上坐定,“不是叫你好生歇息么,怎的又来这里看我了?” 凝珑却指着岑氏膝上的圆领袍反问:“这衣裳不是舅舅的尺寸,是给谁穿的?” 岑氏:“给你大哥凝理。这孩子幼时跟着顾将军远赴沙场,后来熬成了军师。恰逢前线大捷,顾将军班师回朝,他也跟着回来。” 凝珑了然地“哦”了声,“大哥的生辰是七月廿六,说不定正能赶来呢。” 岑氏继续缝着衣裳,笑着回:“你这孩子有心,玉虎都不曾记得大哥的生辰,你却记得清楚。” 说完话,俩人沉默片刻,越想越觉得“廿六”听起来很是熟悉,像有甚大事要发生。 忽地,岑氏缝衣的动作一滞,犹豫道:“廿六正是你与世子解蛊的日子。大哥难得回家过一次生辰,咱们一家人得凑在一起给他庆生。可你又得去世子那处与他……哎呀,这可怎么是好。” 凝珑心里酸涩。庆生享乐时,她与他们是一家人。稳固势力时,她又被无情推出,与他们成了两家人。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凝珑安慰岑氏,“我与世子约定,亥时动身见面。那日倘若周转不来,大不了早些去嘛。定在亥时是为避人耳目,总之等我与世子再商量一番。” 岑氏说那倒也好,“初六不就要见面么,你去时记得同他说生辰这事,千万不要忘了。” 兴许岑氏自己也觉这话太过无情,她撂下针线盒,拍拍凝珑的手解释道:“你爹心里藏事,遇见挫折都不肯对我说,总想自己一人扛下所有。可我岂是傻子,我虽深居内院,但好歹也是位诰命夫人。朝局如何,我能不清楚?你爹在御史台当官,本就惹人嫌。如今不站队帮衬宰相,更是被针对得厉害!好孩子,如今不是太平盛世,否则我无论如何也得给你相一门如意亲事,可……” 岑氏言辞恳切,泪眼朦胧,“大哥与顾将军那些人斡旋,玉虎万事不懂,家里只剩你一个清醒能干的。你千万别怪舅母无情,急着将你推向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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