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他还没回来吗?”凝珑问。 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念头。非要在那限定的五日才能欢乐么?她不想再等明日了,不如就在今夜吧! 就在今夜,趁她心情好,还能把乖巧听话的模样贯彻到底。 婢子握着玉锤,给她捶通脚底脉络,“平日世子虽忙,可也不会忙得大半日不见踪迹。今日不知遇见何种难事,去了许久,连口信都没叫小厮传。” 凝珑抓住此番时机了解程延。 “平日里,世子都会做什么?” “处理朝堂公事,约见友人,读书下棋。噢……不过最近几日,世子都在外出调查事。”婢子赧然一笑,“小娘子想必早已了解过朝堂的事。我家世子向来与宰相那派不对付,斗了数年,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赏花宴那事小娘子也清楚,世子胡诌个缘由,把宰相唬了住。自那后,就常外出。” “这些私事,你竟也坦诚告诉我。” “这算什么。小娘子是宁园的上上客,此次前来拜访,吃穿住行与世子同等。” 婢女一面近距离地欣赏她的美态,一面解释道:“喝的溪春龙井,是世子特意选的。隔间与浴屋,也都是世子按照小娘子的喜好,吩咐下人去布置的。世子说您爱熏香,特意寻来几十种香供您选。不过胡嬷嬷怕耽误时间,就擅自选了木瓜膏、牛奶、玫瑰。” 原来世子竟这般了解自己。凝珑心口有些暖,可再转念一想,她与世子不过萍水相逢,他怎的了解她的真实喜好? 凝珑展示在外的,是内敛低调,除却贴身的几位,没人知道她到底喜欢何事何物。 难道他收买了她院里的仆从? 不会。 仆从都是她亲自挑选培养,绝不会做通风报信之事。 难道是…… 凝珑再开口问:“世子的好友都有哪几位?” 婢子回:“最要好的是荣王殿下,俩人是过命的交情。旁的嘛,都是泛泛之交。” 凝珑:“世子有没有交过一些低贱的好友?” 此话脱口方觉不妥。她正是想问程延是否认得冠怀生,可话头指向冠怀生时,她竟一时口无遮拦。 这个卑贱的哑巴像有股魔力,总能把她深藏的歪点坏心激发出来。 婢子认真想了想,回恐怕没有。 自此凝珑的眼神便黯淡下去。她渴望了解程延,最好能把他的老底摸透。可却不希望程延了解她,这世间,她只愿把阴暗面展现给那个沉默卑贱的哑巴。 一时失了兴致,凝珑摆摆手,叫婢子退下。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床榻,闭上眼,竟不由自主地想起冠怀生。 踢一脚狗,狗尚会无能狂吠。可她扇了他两巴掌,他连后退都没有,脊背依旧挺得那样直。 宽阔厚实的脊背像堵厚墙,纵使她拿鞭摔,拿棍棒砸,也依旧屹立不倒。 本钱沉而敦,像丛棉花,打也打不散。 忽地有些渴,忽地想变成一株妖娆的紫藤树,肆意伸展。 想着想着,只觉四周野火燎烧。凝珑下床倒了口凉茶,一饮而尽。可不待折回床榻,那股熟悉的火又烧了起来。 再倒盏凉茶,一盏接一盏。 火苗不熄反烧得更厉害,把湿漉的发丝都焙干。 再抬手去倒,一壶凉茶已被她喝空。 还是渴得要命。 凝珑唤婢子来添茶,叫几声无人回应。半炷香后,屋门才被推开。 凝珑背对屋门,因此婢子进屋时,并未看出她的异常。 婢子大喜过望,扬声说道:“世子回来了!眼下正沐浴更衣呢,小娘子可要婢子传话给世子?” 凝珑清嗓回:“不必,我亲自去给他说就好。” 婢子说那好,指着床边那扇花鸟屏风,说道:“世子方才把婢子喊过去交代,今夜他歇在您隔壁,有事可找他去。屏风后有幅字画,字画后有一凹陷机关,摁下去便能直通世子所在的隔壁。” 说完便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世子归来,她照顾凝珑的任务便圆满完成。美人虽好,可不敌回屋里歇息魅力大呀! 来去匆匆,凝珑竟也忘了叫婢子添水。 视线一扫,食桌上面竟还摆着一瓯铺冰荔枝。凝珑眸子亮晶晶的,剥起荔枝兀自吃得欢快。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这荔枝的味道,像极了她昨夜吃的。 想都是赵国侯送来的吧。也是,世子身份尊贵,合该享受最好的待遇。 吃得无聊,突然想背一背荔枝的功效。 “荔枝性温,开胃补脑,养血生津。还有个什么来着?” 实在记不清。反正越吃火越盛,激起凝珑一身犟骨。 有种就把她从里向外烧熟,她不信自己压不了心里的邪火。 偏偏那火与她犟着来,总能想出拿捏她的方法。 凝珑艰难地忍着,直到一滩水袭来—— 她心一横,不忍了。 下刻便站起身,颤颤地朝那顶屏风走去。不过十几步,却像走了百年。每走一步,脑子便不清醒一分。 她不知按下机关后,还能不能再站起身。但能灭火的,只有隔壁那个人。 “咔嚓——” 她朦胧地抬起眼,待看清眼前景物后,却醍醐灌顶地清醒过来。
第5章 备水 ◎张嘴,吃荔枝。◎ 凝珑很无辜。 她分明耳朵贴墙听了半刻,确信隔壁没有沐浴水声后,才爽利地摁下机关。 可眼前是怎么回事—— 推开假墙那瞬,程延尚还泡在扁口浴池里。他也没料到隔壁会突生动静,电光火石间,飞快捞过浴衣披身。棉麻料的浴衣倒是不透,只是重点部位都没挡好。 所以在凝珑面前咣当着。 她是第一次认真扫视程延的身材。他的眉眼还是冷冽得刺人,唇瓣紧紧抿着,与冠怀生受委屈的神情有些像。然而凝珑知道,冠怀生那厮,无论受多大的羞辱,都不会对她亮出爪牙。而程延却不同,他拿捏她,如同掐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尽管她只与两个男人打过不明不白的交道,但她自诩已阅尽千帆。男人的身怎样长,她心里无比清楚。 无非是几块肌肉组合镶嵌,程延是,冠怀生亦是。俩人肤色相近,但凝珑总觉程延的身差点味。 从头到脚,没一处比得过家里那个小哑巴。 恍过神后,凝珑低垂眉眼,歉疚地福了福身,“我……我不知道世子还在……” 程延摩挲着下颌,确信脸上药膏洗净后,暗自松了口气。 “无事。” 尤物,妖精。他不知怎么形容偎着假墙佯装可怜的凝珑。 她很怕他,似是怕他一口吞了她。但她在冠怀生面前,偏偏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他的右脸尚隐隐作疼,尊严大受折辱,可他竟不舍得朝她生气。 就连呼吸声也放得小心翼翼,生怕吓得她泪眼汪汪。 这场闹剧差点把凝珑心头的野火都浇灭,不过到底是难解的蛊,对话间,又添火加柴地燃烧起来。 纱衫拖地,说不清是衫子白,还是她故意露出的腿间风光白。 凝珑没再说话,像只可怜的猫,只敢缩在犄角旮旯,等待召唤。 程延呼吸频率渐渐乱了起来,走上前一把抱起她,带她走到卧寝里。 玉漏灯暖,映一扇芙蓉娇靥,那汪眼倒映着他精壮的身,和他濒临崩溃的自制力。 程延声音不觉间哑了下来,“隔壁屋子很潮湿吗?” 凝珑摇摇头,“不潮。” “那我看你,怎么像全身泛了水光?” 凝珑的脸倏地爆红,心虚地移开眼。他撑着臂,好整以暇地等她回应。殊不知正是这份等待,又叫她淹了水。 这份心情难以启齿。 她是二十岁的姑娘,该懂的事都懂,该有的反应都有,如今业已体验过图画里描绘的那种事。 不爱,也能沉浸在握雨携云的反应里面吗? 看来人也是低劣的动物。她心里明明不爱,可在花宴后的每个夜晚,她的腰,她的腿,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难……难受……” “哪里难受?” 饱读诗书的闺秀怎能说出口?凝珑复摇摇头,说不知。 后来程延又逗她几句,她不仅羞得要死,身子更是羞得绽起一片片红。 索性不再逗她。 他们之间,好像早已过了你一勾我一引的暧昧阶段。像处了很久的老夫老妻,无比自然。 这一夜,又比先前几夜过得更漫长。 几更后,屋里传来一声“备水”。 婢子打着哈欠,备水烧水。哗啦啦的水声传到凝珑耳里,像极了悦耳的催眠曲。 她裹紧被衾,无聊地翻了个身。 程延铺新被衾的动作稍滞,“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闷闷的声音自被里传来。 不难受就好。程延看一眼软榻上报废的几床被衾,他倒没想到,凝珑真是个水娃娃。她若再难受,他就得抱着她去隔壁睡了,这屋可没有多余的被衾。 耳边小娘子的呼吸声渐趋平稳,程延简单着衣后,坐到床边拍拍她。 “不要睡,去沐浴。” “不要,不想,好困。” 凝珑困极了,一时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孩气,娇娇怯怯的,春莺婉转。 程延眸色慢慢变深,“听话,去沐浴。” 凝珑不再吭他,兴许是早已进入梦乡。 程延叹口气。还是抱着她去沐浴吧,她睡任她睡,该做的清洗仍要做到位。 正倾好身,手还未动,就见凝珑猛地坐了起来。 “不行,得去洗干净!”她揉着眼,像是梦呓。眨巴眨巴酸涩的眼,怨道:“里面还有……我不想怀孕。” 程延失笑,“放心,不会怀孕。” 话落,婢子便端了盏黑乎乎的浓药汤进来,程延接过,一饮而尽。 看样子是避孕汤。 凝珑松了口气,他若敢把药汤灌她嘴里,她必饶不了他。 “伺候她沐浴更衣。”程延说完,起身朝隔间浴屋走去。 婢子很是贴心,给凝珑穿好衣裳,“小娘子放心,这药汤是程家祖传的东西。祖传父,父传子,从无失误。” 凝珑听得耳根子红,赶忙将自己泡到浴桶里,静一静心。 这夜程延多与她说了几句话,看样子对她有点情。至于那点情,能不能叫她做世子妃,还有待考察。 婢子是个优秀的下人,不该打听的事,半句不问。只给凝珑涂抹着淤青,认真地说:“小娘子是这二十五年来,第一个得到世子青睐的姑娘。” 凝珑扬笑,夸世子多么英勇,多么倜傥。 解了火,内心倒异常平静。她终于想起荔枝的最后一个功效——“补肾增阳”。 她这两日逮着荔枝吃,从不忌口,明显是补过了头。难怪她的身这样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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