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苏辉人高马大,脸黑黑的,“要不伺机逃走?再不逃,你我都得被他捆到朝廷去见狗皇帝。” “等。”凝理淡声说,“福州春夏交季时多有山体滑坡,我们等山体滑坡。” “什么意思?我不懂。” “趁山体滑坡放出我假死的消息,送去几具尸体打消冠怀生的疑心。之后趁乱去闽州的虫瘴山,山里有瘴气,巫教内部的人喝过药,能抵抗瘴气,但外人却不能。山谷里蛊虫多,能为我们所用。这地易守难攻,他们若敢来,定把他们打得有去无回。” 虫瘴山是巫教的最后一道屏障,若守不住山,那巫教便会彻底沦陷。这是个险招,但胜算更大。 苏辉说好,说完正事,又提起凝珑。 “你那个好妹妹,什么时候能借我玩一玩?” “急什么?”凝理冷笑道,“她又逃不了。” 苏辉在男女之事上从不设防,听罢凝理的话,狂笑不止,一面走出屋去。 他一走,凝理的脸立马拉了下来。 苏辉啊苏辉,你是去不了虫瘴山的。 到时你就跟着几个替死鬼一起埋在山石下吧! 凝理“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喑哑诡异,像个飘忽不定的鬼魅。 * 冠怀生也同样强调了山体滑坡的危害性。 凝珑扇着青篦扇,有些疑惑,“那咱们要不要在雨季之前动身回京?” 冠怀生却仍想乘胜追击,“等把福州完全攻打下来再说。现在攻打进程进入收尾阶段,这时贸然离开,往后再想重击巫教派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事不能耽误,凝珑便支持他继续带兵攻打。 其实催冠怀生赶紧结束战事也是为大家的身体着想。 闽南一带入秋便会起瘴气,这一带的老百姓从小服用药汤,因此能抵御数日不散的瘴气,忍受潮湿闷热的天气。但他们这些在中原长大的却会受瘴气影响,如今虽也在服用药汤,但这药需得长期服用才有效果。他们不过服用十几日,效果几乎没有。 冠怀生知道她有心结,见她终日闷闷不乐,便趁空闲时,带她去钓鱼登山,放松心情。 这日凝珑跟着冠怀生在湖边钓鱼,随意侧目望去,发现他身上多了几道伤口。 凝珑眼里不自觉地染上心疼,“你怎么又受伤了?” 冠怀生:“打仗哪有不受伤的?” 凝珑:“留疤不好看。” 冠怀生:“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 凝珑不耐逗,抓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问:“那你疼不疼?说啊,疼不疼?嗯?” 冠怀生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他轻佻的话语配上潇洒不羁的脸,很有说服力。 “反正又没伤到要害。”他借巧力把凝珑拉到怀里,把自己手里的钓鱼杆塞到她手里,“要不要来验验货?” 凝珑傲娇地“哼”一声,“没脸没皮。”说罢便不再想他,专心致志地钓鱼去了。 冠怀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没告诉凝珑,这么多场仗打下来,其实他与凝理有几次正面交锋。 凝理不善近攻,却极善下毒。他下毒,冠怀生中毒,两方暂停战事。之后冠怀生解毒再战,他再下毒,反反复复…… 有些毒解了,有些毒却极其难解。 毒积攒在身体里,冠怀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大夫说,也许永远不会发作,反而会变成良药治好其他伤;也许一发作就永无宁日,不得安生。 这毒是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他不愿说出去搅乱凝珑的心,便故作轻松,只要她不往深处问,他便不会主动去说。 因怕山体滑坡伤到她,所以休战时冠怀生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凝珑最近觉得他格外黏人,“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说话时,她正给他上药。 他上半身没穿衣裳,下半身只一条亵裤,趴在长榻里,把一面宽阔多伤的脊背面向她。 凝珑故意把手一抖,药粉便在他的伤口处多落了一些。 冠怀生倒嘶一口冷气,“没有事瞒你。福州的雨季快到了,每座山都有滑坡的风险。咱们住在山里,保不准会遭遇不测。” 凝珑觉得好笑:“你陪着我,山就不滑坡了吗?” 冠怀生回道:“陪着你,心安一些。万一你再不告而别怎么办?” 凝珑气恼地捶他一拳,“我什么时候说要不告而别了?再说就算要走,也不会选在雨季出走,我不要命啊?” 冠怀生握住她的手亲了亲,“不气啦,晚上我戴小兔发箍,穿紧身黑裙,怎么样?” 凝珑想他思维太过跳跃,“你穿裙,那我穿什么?” 冠怀生慢慢抬起身,离她越来越近,“你什么都不穿。” …… 晚上她才知道冠怀生为什么要穿上裙裳。 那裙系带多,脖间系一道,胸肌与腹肌以及更下都系一道,把他的紧实身材完美呈现出来。 他塞给她的是一个胡萝卜状的假杆子。 她有些羞,全身都粉红粉红的,指节揪紧又松开。 “为什么要我吃假的?”她羞得把脸捂紧,声音轻飘,却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冠怀生耳里。 他谄媚地亲了亲她泛红的耳垂,“想让你看看真的和假的哪个更好。” 又支起胳膊,四处点火。 凝珑抬起一节藕白的小臂,环紧他的脖颈,“当然是真的好。” 夜里又开始下暴雨。 冠怀生把她哄顺,起身去关窗户。 风暴将至,希望一切事情都会如他所想。
第64章 爬山 ◎嫁给我,你有没有后悔?◎ 夜里搂着凝珑睡, 没想到她灵活地躲开了他的怀抱。 凝珑刚洗了一遍澡,身上好不容易能清爽一回,现在被他一搂,身上又出了点汗。 她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 纵使跟云秀待在一起, 交谈往来也不会太亲近, 跟讨厌的人相处也会保留几分体面。无论跟谁相处,距离不会太近, 也不会太远。 落在冠怀生眼里,她是那么神秘,捉摸不透。她越是想把心声隐藏起来, 他便越是想往她心里钻, 把她拆得明白。 她越是抗拒他的接近, 他便越是想试探她的底线。 直到她不耐烦地“啧”一声, 他才停了动作。 * 因暴雨不停,两方暂时休战, 各自休整,期间冠怀生也一直在监视凝理那边的小动作。 冠怀生照常巡视领地,泥地不好走,所以大家出行都是骑马。 治山跟在他身旁, “我们已经勘察到凝理藏在何处。他与亲信窝在东边的小周山里,小周山山体近来有断裂趋势, 很是危险。但看样子他们并不打算撤离。” 雨势小了些, 冠怀生扭转马头,说道:“他不是不想撤离, 是无法撤离。福州几近沦陷, 他们待在不周山里做无用挣扎。你当他甘愿被俘虏?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罢了。他是想利用山体滑坡搞事。” 治山说正是如此, “他欲假死死遁,之后引世子去虫瘴山决一死战。” “虫瘴山?那里常年瘴气遍布,地势凶险,若非对那里十分熟悉,十有八九有去无回。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 治山:“世子打算如何?” 冠怀生:“就按他说的办。将计就计……” 说罢瞥了眼天空,“这雨下下停停,拢共下了两月有余。大雨后再下一场大雨,部分山体便会滑坡,到时我们进攻不周山,按照他的计划,我会被埋在山下等待救援,趁此时机,他们一帮走密道逃到闽州的虫瘴山里。” 又道:“往衙门走一趟。我们要配合巫教派演一出大戏,不过山体滑坡危害多,要先交代知州与通判提前疏散山脚周围的百姓。” * 衙门。 李知州与刘通判等候在此。 见冠怀生下马,二人上前比手把他往公堂里迎。 李刘二人是同年进士,先前是京官,投靠程家,之后新朝初立,二人主动请缨到福州卧薪尝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与朝廷里应外合,一起击败巫教派。 李知州拿出一张福州堪舆图,刘通判则拿出一张虫瘴山的地形图。 仨人待在屋里,治山与衙门旁人守在门外,一脸警备。 冠怀生大喜:“原想攻虫瘴山还需费些时间,今下此图一出,后面的仗就很好打了。” 李刘二人问起冠怀生的规划。 冠怀生却意有所指,“要完成此计,还需有另一人配合。” 之后回了院里,把这事说给凝珑听。 行军调度方面的事凝珑自然不如冠怀生懂,可见他现在支支吾吾,始终不说那需配合的另一人是谁,自己心里就有些急了。 “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呀。” 冠怀生勾唇轻笑,“你当真想知道?你可要想好,这是军机要闻,一旦听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往后同生共死,千万做不得逃兵。” 他越是这样说,凝珑心里便越是痒。 窥见冠怀生的笑意愈来愈深,凝珑心里一惊,伸手惊讶地指着自己:“你说这人,该不会是我吧。” “正是。”冠怀生摊开地形图,指着图上虫瘴山的地标,“山体滑坡时,你需跟着我去小周山捉拿凝理。之后你我二人被埋,他趁机逃到虫瘴山。他对外宣称假死,而我受伤无力自保,他会趁机把你带走,之后……” “之后我去虫瘴山,你被部下救出。我待在山里尽力通风报信,你休整后带精兵踏平虫瘴山,将我救出?”凝珑打断他的话,把他未说完的话补全。 冠怀生满意地点点头,眼里不掩对她的欣赏,“正是。” “中间的细节呢?我先前对凝理百般嫌弃,如今却会跟他去山里躲避,他会不会怀疑?” “所以你我得演一出戏?” “演什么?” “滑坡遇险,你见识到我的丑恶嘴脸,对我大失所望,你我决裂。之后凝理来寻,你冷心出走。凝理看似心思缜密,实则刚愎自负,届时你我演出真情实感,瞒过他便不算难。” 凝珑吃惊地睁大双眼:“丑恶嘴脸?具体指什么?再说到了虫瘴山后,我该如何与你取得联系?” 冠怀生长臂一挥,下刻她就窝倒在他的怀里。冠怀生怜爱地捏了捏凝珑的指腹,轻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再说,计划不能想得太细。变化太多,心里有个大概方向就行。” 他把脑袋搁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大计能不能成,届时就靠你了。” 这话叫凝珑听得蓦地升起一股使命感,她满不在意地“哼”了声,“你可不要小瞧我。” 冠怀生知道她愿意相助,相当感激。他的感激没憋在心里,而是落实到具体的行动上。 其实他一直都清楚,床帐里的事凝珑一向很给他面子。她不舒服时会装作舒服,不好扫兴。他知道她嘴硬心软,其实她相当纵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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