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秧想着启元帝这段时期也很忙,她就总是拖着,把赵福给急的上火。听素晴说,赵福喝了好几壶败火茶。 所以这几日她又能感受到膝盖处传来的疼痛,便知道彧都又要下雨了,但她总在赵福跟前装的没有感觉,让赵福以为她的症状被孟云起针灸的好了很多,就连林医女都啧啧称奇,赞叹孟云起真是个神医,居然见效如此之快。 心虚的乐秧不敢在两人面前表现,独自忍受膝盖的酸痛,让乐秧膝盖酸痛几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她坐在屋檐下,周边放着一杯暖茶,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待这场雨过去,她也就不用在赵福跟前强装了。 端起白玉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素晴就从抄手游廊下急匆匆过来。 素晴踏上前厅,低声道:“郡主,孟公子来了?” 孟公子。 “孟云程?”乐秧放下茶杯问,“他来找我干什么?” 莫不是为了他哥哥的事情? 岂料素晴摇摇头,一脸为难地说道:“不是孟二公子,是孟云起孟公子。” 乐秧惊地站起来,失声道:“不可能吧,孟云起不是好好地躲在御史府吗?”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孟公子正在门房处,奴婢不知如何是好,便没让其他人看见。”素晴道。 孟公子生性善良,这些日子的事情她也知道,她心里是同情孟公子的,但她也不可能做主在这个微妙的时候把孟公子给放进去来,她得为郡主考虑。 乐秧沉思片刻,还是道:“让他进来。” 孟云起是一个人来的,他只撑了把伞,穿着乐秧初次见到他时很衬他的青衣。有段时日不见,隔着雨幕他似脚边被雨滴拍打折腰的兰花,没了之前那般的精气神,散发浓郁的忧愁。 他走过前厅来到她跟前,默默地把那滴着水的油纸伞放到一边,然后向她跪了下来。 乐秧没动,也没说话。 他衣服并不如往常整洁干净,湿润的包裹着他消瘦的身体,长发湿漉漉的似是方才整理过,但仍透着散乱。孟云起跪在屋檐滴水而形成的一道道水柱前,水珠砸在地面升起的水汽,成了他眼间氤氲了浓重的雾气,似仙人受难。 “郡主,求您。” 半晌,孟云起终于说话了,往日清凌凌的声音参了些喑哑,听着有些难受。 乐秧低垂着眼,又抬眸笑道:“孟公子说笑了,这娶亲是好事啊,这是做什么?” 随着她带着笑意的最后一字落下,孟云起的身形也跟着颤了一瞬,他抬起头,双眸里雾气凝成实质,眼眶含泪如盈盈秋水,他开口乞求道:“郡主,你别这样,你知道的。” “您救救御史府,我给您当牛做马,我做什么都愿意。” 在嘈杂的雨声下,孟云起崩溃的声音都如此明显:“我偷跑出来的,我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我……” “所以你穿了这身衣服?” 猝不及防,乐秧打断了孟云起地诉说,突兀地提起了孟云起身上的衣服。 乐秧走到孟云起跟前蹲下,平视着孟云起水润的双眸,抬手摩挲起他身上的青衣,勾唇道:“今天为什么穿了这件衣裳?” 孟云起被强行转移了注意力,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件事,错开眼干涩道:“我衣裳少,出来的急,随便穿了一件。” 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见,乐秧平淡地哦了一声,她站起身拂去衣袖上沾染的水汽,漠然道:“孟公子回去吧,本郡主何德何能敢让孟公子给我当牛做马,传出去,舅舅也会斥责本郡主不懂事了。” “雨天路滑,阿福,孟公子身体不好,你差人送孟公子回御史府。” 赵福附身应了声,然后走到孟云起跟前:“孟公子,请吧。” 孟云起跪着没动,在她说完那些话后,面色惨败,眼眶中的泪一滴滴地顺着如玉的面颊滑落,身形不稳至双手撑地。 他不动,赵福却不管他,伸手就要去拉,孟云起却又抬起手匆匆擦拭了面上的泪痕,快速膝行至她的脚边,乐秧抬脚欲走,却被孟云起猛地抱住了一双腿。 她气笑了,低头讽刺:“怎么,孟公子是想在郡主府非礼本郡主不成?” 她的话非但没有吓得孟云起松开她的腿,反而抬头破釜沉舟般地承认道:“我故意的,郡主,我是故意的,我知道郡主喜欢看我穿这身,我故意穿给郡主看的。” “为什么?”乐秧继续发问 孟云起没敢低头,怕惹了她不快,只是垂着眼睑,嗫嚅道:“因为我不想娶别人。” 不想娶别人,那孟云起想娶谁,乐秧没有再问。 乐秧只是仔细端详着孟云起,孟云起见她看他,还硬生生挤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现在的他不是以前春风不扰夏虫不惊的神仙人了,他眼眶鼻间都很红,挤出的笑容不让人觉得他开心,只有酸涩与可怜,勾的人心中无限怜惜。 她就是故意的,她明明就知道孟云起穿这身衣服是为何,却仍然想从孟云起口中说出来,可孟云起还是不承认,尽管是费尽心思来求她的,仍旧放不下他可怜的自尊。 来找她跪下求她,这应当就用完了孟云起所有的勇敢。 可她还想抽掉孟云起身上最后的傲骨,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孟云起全身心的独属于她一个人。 乐秧承认,薛放把她教的很好,教的她自私自利、卑劣不堪。 她蹲下身,用大拇指拭去孟云起眼眶边残存的眼泪,孟云起不自觉地把脸往她手上靠了靠。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乐秧轻声问道。 孟云起愣怔一瞬,似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问题,他皱着眉思索了会儿,小心翼翼说道:“我想让御史府回到从前。” 乐秧沉默了,孟大公子还是真是被家里养的很好,她只道:“你的婚事,我会请舅舅帮忙,至于御史府会不会回到从前,你的婚事一旦被舅舅拒绝,我相信孟御史会有决断。” “这样可好?”乐秧把孟云起从地上扶起来。 孟云起被她说的搅浑了脑袋,只听见他不会被指婚了,便浑浑噩噩地应了。乐秧便转头吩咐低着头的赵福:“阿福备车,我要去见舅舅。”
第34章 这个时节,空气里已经很闷了,就算下雨,烦闷降了一点,整个彧都也犹如蒸笼的一般,她走的急,后背上闷出了些许汗意,待到了甘露殿,才想起来整理仪容。 “郡主怎的来的这么急,瞧瞧衣服都湿了,先去偏殿换衣服吧。”刘保宁站在甘露殿门口,见到她就迎了上来。 这场雨来的又急又大,经过刘保宁的提醒,她才发现,从轿輦到甘露殿之间短短的距离,她身上浮光锦面料的衣摆湿了大半。 确实不应该殿前失仪,就同刘保宁去偏殿换衣服。 偏殿是紧挨着甘露殿的侧殿,一墙之隔就是启元帝办公的场所,虽然禁宫隔音很好,但一旦那边吵嚷的声音过于大了,这里也能听见。 “真当朕不敢杀他不成!” 乐秧手一抖,扣子没系上,侧眼去看那堵墙,一墙之隔的启元帝正在大动肝火。 在侧殿墨迹片刻,乐秧才出了侧殿,见守在甘露殿外的刘保宁,她感谢道:“今日多谢刘公公。” 方才她来的匆忙,正巧遇上启元帝大发雷霆,若不是刘保宁让她去偏殿暂避片刻,她就要装上去了。 “哎呦,郡主娇贵,淋了雨可不得紧着。”刘保宁淡然自若地小声与她攀谈着。 “刘保宁,狗奴才你死哪儿去了!” 刘保宁腰一躬,扬声应道:“哎,陛下奴才在这儿呢!”说着就推开了甘露殿的殿门。 乐秧就站在外间侯着,她瞧着这雨也没有缓下来的意思,又想到郡主府里盼着她回去的孟云起。 除了赵福,她好像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期待着的,丝丝缕缕的情绪聚集,内心逐渐觉得充盈饱胀。 半晌,甘露殿的殿们被推开,刘保宁躬身出来说启元帝让她进去,乐秧回过神,一边进甘露殿,一边思衬着等会儿的说辞。 她垂眸走到往日站定的位置,就附身见礼,启元帝让她不用多礼,乐秧这才抬头,然后发现甘露殿里还有一人的存在。 那人松开腰间的横刀,冲她见礼。 是了,方才启元帝明显与人议事,她在甘露殿外等着,并未有人出来,那议事的人还在殿里才是。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是薛放。 启元帝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竟然还未换下朝服,十二旒下冷然的眸光看了过来,又趋于平缓。 “秧秧,你来找舅舅?” “还是?” 启元帝瞥了眼不动声色的薛放问道。 乐秧不为所动,吐字清晰:“乐秧当然是来找舅舅的。” “找舅舅什么事?”启元帝问的干脆。 乐秧静默半晌,启元帝才接受到她的信号,思索片刻还是道道:“薛指挥是朕的人,秧秧但说无妨。” 不明白启元帝之前为何会跟薛放剑拔弩张,现在又是自己人了。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私密之事,于是道:“舅舅,乐秧想跟舅舅说下御史府孟大公子被太后娘娘赐婚的事情。” 启元帝本是随手翻看桌案上摊开的折子,听见这话,视线跟薛放同时看了过来,启元帝有了一些兴趣。 “哦,这件事秧秧想说什么?” 听见启元帝的询问,乐秧刚想回答,启元帝就截了她的话头:“让舅舅猜猜,可是因那御史府得罪过你,所以秧秧想要舅舅也给孟大公子赐婚?” “还是给那退你婚的孟二赐婚?” 启元帝越说越兴奋,晃动的十二旒都遮挡不住他面上的激动之色,他还赞叹:“不愧是朕的外甥女,这报仇的方法好啊,那叶家女朕也在战场上见过,当真是女中豪杰,可够御史府喝一壶的了。” 看来那叶家女堵御史府认错人的事情启元帝也知道。 眼见启元帝说的愈发离谱,与她本意相差十万八千里,乐秧终于瞅准时间在启元帝说话间隙说:“舅舅,不是,乐秧不想御史府被赐婚。” 本来被启元帝一个人说的逐渐热络的殿内又安静下来,乐秧站在那,感觉到左前方薛放隐隐的视线传来,她在心里把说辞又给捋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启元帝也回过神了,不满道:“秧秧,这是为何?” 这是太后与启元帝的抢人大站,行查他错是万万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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