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面的凉亭里,陆江坐在石桌旁饮茶。 苏溪的舅舅搓着双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额间尽是细细的密汗。杜麽麽进去传话已经有一阵,可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他望向陆江,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家母甚是喜爱沈惜,想必有说不完的话......” “无妨。” 陆江悠闲地饮茶,无半分不耐烦的愠色。 隔了一会儿,杜麽麽出来转了一圈,朝着凉亭的方向望了望,什么也没说,又进去了。 苏溪的舅舅,“呵,沈惜黏糊他外祖母,呵呵呵…….” 不知不觉,大皇子的茶水已经见底,差不多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苏溪的舅舅有些慌。 大皇子是客人,不管国公府和他暗地里有多大的矛盾,明面上的礼节不能输。 苏溪的舅舅准备亲自将沈惜揪出来。 他正要叩门,杜麽麽出来,俯身行了一礼。 “大人,沈惜公子说有急事,已经离开了。他让老奴转告您,呆会的筵席他不参加,改日他再过来给老爷赔罪。” 苏溪的舅舅偷偷用袖子抹一把汗。 这小子,说走就走,撂下一屋子的人......哎,他该如何向大皇子交待? 凉亭里,陆江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两人的对话悉数传进他的耳朵里。 怎地这般巧?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沈惜公子和他总是完美地错过; 他从未曾多想,以为就是巧合。 今日明明对方就在府上,却避而不见,莫不是有意躲着他? 余光中,一道白色的纤瘦男子背影一晃而过,消失在水榭的尽头。 陆江握紧宝剑,紧追其上。 * 苏溪急匆匆来到四进院的后方,看见寒雪和夏末在水井旁摘菜。 四进院是下人们活动的地方,厨房和库房都在这。 今日是苏国公的寿辰,厨房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寒雪和夏末闲着无聊,到后院来帮忙。 “快,带我去换衣服!” 苏溪弯着腰气喘吁吁,冲寒雪和夏末招手。 两个丫鬟跟着苏溪走南闯北、见得多,自然明白小姐遇见事了,当即放下菜盆,领着苏溪去到最靠里的房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纱裙,给苏溪换上。 苏溪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看见自个儿的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但凡遇见大皇子,她就没正常过。 年前在王府,她半夜从后门偷溜来了江南,来不及同爹爹告别;后来在麓山书院,她拽着寒雪一路狂奔下山,险些摔跤;今日...... 算了,不想了,想多了头疼。 她指向头上的男子束发:“寒雪,把头发也弄弄。” 寒雪应下:“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溪苦笑,“还能有什么?老熟人来了呗!” 两个丫鬟瞬间明白小姐的意思,气不过,正要破口大骂,被苏溪拦下。 “人多嘴杂,我们回去再说。” 换好女装的苏溪立即离开。 苏溪打开门,没想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走得急,发现对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停下,径直撞入对方的怀里。 对方先是往后退了两步,不知为何又停下,身子前倾,任由苏溪跌在他的心口处。 那是一个熟悉的、泛着淡淡竹叶香的怀抱。 “陆江?” 苏溪抬头,四目相对,发现陆江的脸上同样有着诧异的神色。 “陆江,你怎么来了?” 陆江侧头,干咳了一声,刚要回答,水榭那边传来苏溪舅舅的呼喊。 “——大皇子?——大皇子!” 苏溪的心“咯噔咯噔”地跳。 不会吧,大皇子追过来了?! 他怎么就这般锲而不舍呢! 最最关键的是,舅舅也来了? 她可不想舅舅识破她的女儿身,更不想被大皇子撞见。 在国公府,苏溪一直都是沈惜公子的身份,除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儿身,更没谁见过她的女儿装扮。 包括舅舅。 甚至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是去年才知道的。 外祖父和外祖母为了保护苏溪,保护苏溪的秘密,连上一次相见都是约在僻静的竹林里。 至于国公府的其他人,自然不会知晓世上还有苏溪这个人。 苏溪可以想象,一旦宾客们知道沈惜公子是个女的,那场面该有多混乱。 不不不,他们不会认为沈惜公子是个女子,只会调侃陕西公子喜好穿女装,有异装之癖。 ——风流才子是个娘娘腔! ——之前的传言诚不欺我! ——不用想了,他和大皇子……呵,他一定在下面! 苏溪急得快要哭了。 偏偏舅舅的声音越来越近:“大皇子,您在哪啊?” 苏溪猛地剁一脚,心一横,一把拽过陆江的衣领。 “亲我!陆江,亲我!” 陆江怔在原地,波澜不惊的眸底头一次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惊慌。 阳光下, 他逆着光影而站,如山的眉和高I挺的鼻似被阳光吻过,显得朦胧似幻;那薄而完美的唇微微张开,随着他喉结的滚动溢出灼热的呼吸。 苏溪来不及解释,因为舅舅已经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了。 她勾住陆江的颈项,迫使他低下头,送上她颤抖不已的红唇。 她踮着脚尖,艰难又执着地环住他。 她的鼻尖挨着他的鼻尖,唇瓣贴着他的唇瓣,呼吸里溢满了他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竹叶香的男子气息。 她不敢闭眼,微颤的长睫划过他白净的皮肤,水润的眸底满是卑微的祈求。 她在乞求他。 陆江的心狠狠一颤,握紧手中的宝剑。 下一刻, 他拥住她,将她抵在墙上。 却也只是维持着亲吻的姿势,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他本就生得高大,又有意挡住外人的视线,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环住苏溪的纤腰,将娇小的苏溪严严实实锁在怀里。 两个丫鬟没脸看了,躲在门后面,背过身捂住双眼。 舅舅绕过水井,看见陆江的背影,欣喜地走近。 “大皇子,您在......诶......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呢?走,去前厅找找!” 舅舅忽然顿住脚步,饶了个弯,原路返回了。 溜得比贼还快。 苏溪暗自数着舅舅离开的脚步声,等了一会儿,也没瞧见大皇子过来。 暂时安全。 她垂下手臂、松开陆江, 离开他温热的唇。 她近乎虚脱般靠在墙上,低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许久回不过神。 陆江站远了些,双手负在身后,和她保持着差不多一个人左右的距离。 苏溪缓过气后,再看陆江,竟有些难为情了。 “那个,刚才......刚才我迫不得已,所以,所以......” “我懂。” “如果你觉得委屈,我给你金子?” “无需。” 苏溪抬眸望他,怎么她说什么,陆江都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连金子都不要? “我并非有意轻I薄你。” “明白。” “我不是随意的人,你是我......” 剩下的话,苏溪没敢说出口。 他是她亲的第一个男子,算起来,他并不吃亏,这可是她的初吻呀! “我也是。” “啊?” “没什么,演戏而已,苏姑娘,勿要当真。” 苏溪有些听不太懂陆江的话。 “我也是。” 也是什么?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知道她在演戏,他不过是在配合她罢了。 他抱着宝剑,平静地望着苏溪,一如往常般清冷和淡漠,眸底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似乎他早将刚才的旖I旎忘到九霄云外了。 苏溪终于笑了,收起残留的一丝丝尴尬。 “谢谢你。” 陆江“嗯”了一声,问她:“你不是上街了?怎么来国公府?” “我......”苏溪顿了顿,扬着好看的眉,“我先问的你呢!” 她记得清清楚楚,陆江说要在家里下棋,怎么一转眼出现在国公府?据她所知,倘若没有国公府的请柬或者提前送上拜帖,门口的小厮是不会放人进来的。 按照时间上推算,她出门后,他就动身了。 他显然是提前计划好的。 “我和秦知院一起来的。” 陆江解释,他很仰慕苏国公,特地央求秦知院带他过来长长见识。 苏溪觉得陆江说得有道理。 男人想要往上爬,想要获得权势和贵人的青睐,多出来结交结交朋友,总归是好的。 “你呢?” 陆江再一次问苏溪。 苏溪说,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上不得台面,但血浓于水,外祖父的生辰,她总归是要来一趟的。 “好啦,大家都说开啦!我给外祖父的礼已经送到了,我先走了。你要一起么?还是留下来......” 陆江没有回答她,而是想了一会儿,反问她:“你刚才看见沈惜公子了吗?” 苏溪听见两个丫鬟抑制不住的笑声。 她抬手,白嫩的手指从纸窗户上的棱框边缘轻轻划过。她扣了扣窗棱,笑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说什么仰慕苏国公,沈惜公子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吧! 想到前厅来了好多沈惜公子的倾慕者,苏溪忽然很想知道若是陆江见到沈惜公子本人,会不会像其他倾慕者那般,激动不已? 陆江没有掩饰:“喜欢。” 苏溪听见倾慕者当面向自己告白,她多少有些得意。 可转念一想,她无法坦白自己的身份,也就意味着,陆江很难见到沈惜公子。 这对陆江,未免有些残忍。 她的心中,生出几许惆怅。 “他走啦!不巧得很,他才走你就来了。说是有急事,都没和我说两句话呢!” 果不其然,陆江听完她的回答,原本期许的目光渐渐暗沉。 他轻抚宝剑上吊着的蓝色流苏玉佩,道:“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离开。” 苏溪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陆江往前厅的方向走,苏溪叫住他。 “咋们从后门出去。” 苏溪为了躲避大皇子才换回的女儿衣裳,又怎会傻到往前厅钻呢?说不定大皇子此刻就在前厅呢!自投罗网? 再者,她顶着一张与沈惜公子一模一样的脸出现,怕是会把整个国公府的人吓晕吧! 陆江站着没动:“为何?” 从正门堂堂正正地进来,从后门鬼鬼祟祟地出去,多少有些不体面。 苏溪:“没有为何啦!就是......就是不想从正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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