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熟悉么? 换了女装的沈惜、他自个的亲外孙啊! 孽缘啊,孽缘! 苏溪隐瞒了沈惜公子的身份,陆江隐瞒了大皇子的身份。 偏偏两人都自信地以为,对方绝不会骗自己...... 苏国公:“敢问大皇子,您此番过来是为了何事?” 陆江起身,撩开衣摆,“扑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他是大皇子、是当今皇帝的儿子、是未来天子,任何臣子受不起他的跪拜。 他单膝下跪,已是一个皇子能够做到的最低的姿态。 他望向苏国公和老夫人,用一种近乎渴求的语气同他们说话。 “我来接苏溪回家。” “求二老,把我的苏溪......还给我!” 苏国公和老夫人皆是一震,哆哆嗦嗦退了几步后,忙慌慌张张地上前抚陆江。 “使不得啊,大皇子,使不得!老臣哪里受得起您如此大礼?快些起来,快些起来!” 苏国公将陆江扶在椅子上坐好,看着陆江右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伤痕,心中百般纠结、滋味难咽。 那伤痕,很明显是新添的,因着拳打什么东西留下的。 之前苏溪交待过,她的外室性子比较执拗,若是发现她不再了,恐怕会做出异于常人的举动。 当时苏国公还寻思,年轻人嘛,为情所伤后缓一缓不就过了?能执拗到哪去? 可当这个人是大皇子时,他就彻底信了。 苏溪惹的情债,怕是还不起了啊! “大皇子,您对国公府有恩,老臣委实不想瞒您,”苏国公顿了顿,神色很是悲悯,“可您和苏溪的事......是苏溪自己的决定。” 陆江坐在灯挂椅上,脊背挺得笔直; 他的左手边是一张小方桌,用来放置招待客人的茶水和果盘。 陆江的视线扫过青花瓷茶杯上的云纹图,眸光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侧着头,没吭声,等着苏国公和老夫人继续说。 老夫人捏着帕子,看了苏国公好几次后,犹豫着开口。 “陆......大皇子,您可去过四合院?” “去过。” “那您应该看到苏溪留下的纸条了,对不?” 那张纸条就贴在陆江的心口上,像是凌迟般,一刀一刀刮着他的肉。 他垂下眼睑:“看到了。” 老夫人叹一口气:“既然看到了,您应当知晓,苏溪......有心躲着您。” “知道,”陆江的声音有些哑,“但我不同意。” 老夫人看看身边的苏国公,知道某些话不能说,但有些话必须得说。 哪怕很伤人呢!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 那是一块墨绿色的男子玉佩,正面刻着一个“陆”字,背面是一湾涛涛江水。 “实不相瞒,您离开杭城的第二日,苏溪来找过我们。”老夫人把玉佩塞给陆江,“苏溪比您晚一天离开杭城。” 陆江紧紧地拽着玉佩,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伤痕裂开,一道又一道的鲜血往外涌。 他却像感受不到似的。 这是他死去的阿娘留给他的。 送给苏溪的时候,苏溪答应过,会一直一直戴在身上。 一直一直。 他的心口忽地疼痛难忍,胸腔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咳了一声,唇角溢出一团暗红色的血。 那血落在白净的脸上,像冬天的红梅盛开在雪地里、一团一团的,红得惊人。 “大皇子!”“大皇子!” “您......哎!” 苏国公猛地一跺脚,甩了甩衣袖,转身背对陆江。 若是可以,他真想把苏溪的一切都告诉大皇子。 可他不能,不能啊! 陆江拿出一张女子用的丝帕,一张绣着桃花的丝帕。 那是他从苏溪那儿“骗”来的。 他极为冷静地擦拭唇角,淡淡道:“没关系,麻烦二老告知苏溪的去处。我去寻她。” 苏国公看着陆江眼中的执着,实在不忍心欺哄他。 苏溪为了躲避娶昭阳公主,已经从京城去到巴蜀了,按照时间上推断,苏溪此刻应该在轮船上。 可苏溪既然求他们帮忙隐瞒去处和身份,那就说明苏溪不愿以“沈惜公子”的身份和陆江相认。 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能,但不管是什么,做外祖父的,都会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 苏国公握着陆江的肩膀:“大皇子,我们不能告诉您。这......是苏溪走之前特意叮嘱过的。” 陆江的身子狠狠一抖。 他赶紧咬住牙关,不让心口的鲜血涌出来。他闭上眼,让口腔中浓烈的血腥味慢慢变淡。 “理由。” 一个离开他的理由,一个不要他的理由。 苏国公放下手中的核桃,不知该如何解释。 若是能解释,他早早就说了,何必等大皇子开口? 所谓孽缘,不过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既已错了,便是错了。 老夫人看向陆江手中的丝帕,沾着血渍的丝帕。 她认得,那是苏溪的。 老夫人:“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大皇子,苏溪之所以选择离开,无非是不够爱您罢了。” “不够爱”几个字,像是一道晴天惊雷打在陆江的心尖上。 他再也压不住胸腔里的翻涌,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 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陆江弯着腰、低着头,因为难受呛出来的泪水弥漫着眼角。 那张绣着桃花的丝帕,被鲜血打湿后,哪里还看得出桃花的娇俏? 苏国公朝着门外大喊:“来人!请大夫!快!” “不用,” 陆江拦下苏国公,端起左手边的茶水猛灌几口,“无妨,死不了。” 苏国公又是一阵仰天叹气。 老夫人毕竟是过来人,懂得“爱而不得”对一个深情的男子而言,是何其的痛苦。 老实讲,她蛮喜欢面前的小伙子。 有貌有才、心智过人,为人谦逊不失风度、对苏溪更是好得没话说。 从前老夫人嫌陆江身世不好,担心他配不上苏溪,可人家不管是“外室”,还是尊贵的皇子,都一心一意把苏溪当宝贝。 这份情,说不感人是假的。 老夫人拍了拍陆江的手。 “大皇子,老朽同您说句心里话。苏溪贪玩、孩子心性,在情I事上还没开窍。” “不过据我所知,您是苏溪第一个亲近的男子。她对您,始终是不一样的。” “您若真的爱她,且给她些时间。” “等她玩够了、想通了,自然会见您的。” 陆江的眸底闪过一丝苦涩。 道理他懂,可真的身在其中的时候,谁又愿意承认呢? 他忽地想起当初他和苏溪在庙里求姻缘的时候,老和尚说他要等三年。 三年么? 他等得起。 他牵了牵唇角:“多谢老夫人提点。我不怕等,我怕得是......苏溪不等我。” 老夫人拽着帕子,一个劲叹气,不敢回话。 陆江起身离开。 苏国公要送陆江出府,陆江拒绝了,说他想一个人走走。 在经过门框的时候,陆江停下来。 “若是苏溪来信,麻烦二老告诉她,我在等她。” 老夫人和苏国公看到大皇子离去,很是感慨。 “老爷,您看这事,我们要告诉惜儿吗?” “自是不能。”苏国公扶着夫人走进里间,“惜儿的事,由她自个决定。” 至于陆江的身份......陆江是大皇子,苏溪是沈惜公子,两人若真是有缘,自然能见到。 应该能见到吧! * 陆江从国公府后院出来的时候,正午的太阳浓烈,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缓缓去到四进院的后方,站在水井边上,看最靠里的那间房。 四进院是国公府下人们活动的地方。 苏国公生辰的时候,苏溪从最靠里的房间里出来,撞入他的怀中。 那个时候,她在躲一个无赖。 她拽过他的衣领,说:陆江,亲我! 陆江的眼前一片迷蒙。 他抬头,发现头顶金灿灿的阳光也不是很刺眼,雾蒙蒙的、灰层层的。 他从前一直不知道苏溪对于他,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他怕失去苏溪,他怕苏溪离开。 现在苏溪离开了,他终于知道答案了。 原来,苏溪是他头顶的阳光,阳光没了,他的世界昏暗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机械地沿着从前和苏溪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走过假山、走过凉亭、走过长廊。 他走到街上。 杭城还像从前一样。 江南风I情的小镇、河道中飘摇的小船、撑着竹竿赶着送货的小贩,还有白色墙壁脱落后,墙角冒出一团团带着湿意的青苔。 他经过南边的校场,那里有人在比试剑法。 商户老板看见他很热情:“公子,老熟人啦!要不要上来玩玩?” 陆江一个起身,飞过拥挤的人潮,落在校场的最中间。 他站在台上,往下看,眸光扫过一张又一张的脸,唯独找不到那张熟悉的容颜。 商户老板来拉他,他摆摆手:“不了。” 他从南边往西街走。 走过尾巷,看巷子尽头的杏花树。 杏花树上,黄色的杏子快要成熟了,一个一个的,吊在树梢上。 有小孩过来叫他:“哥哥!苏姐姐怎么没来?” 他转身,逃似地离开。 他来到河畔的杨柳树下,独自一人坐在石墩上。 他俩曾坐在这里聊天,一起看黄昏日落、一起数归家的渔船。 他的左手轻轻拂过旁边的位置,那冰凉的石墩上,不再有熟悉的温度。 侍卫们一直跟在陆江身后,不远的地方。 沐风追上来,艰难地开口:“大皇子,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大皇子一直没用膳。 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行走在苏姑娘曾经出现过的每一个角落。 陆江没有回答吃不吃,而是反问沐风。 “麓山书院有消息吗?” “......没有!” 沐风问过秦知院以及所有认识苏姑娘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苏姑娘去哪了,他们甚至不知道苏溪从哪来、有什么亲人、家住何方...... 苏溪,就像下过雨后,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一道彩虹。 她悄悄地来、静静地离开,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陆江双手垂在身侧,仿佛这个答案是他早预料到的。他走啊走啊,一直走到江边。 江边风大,将他的白色锦袍吹得鼓鼓的。 黄昏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无数只商船从江中飘过;偶尔有几只海鸟,扑腾着翅膀飞过水面,惊起一阵阵小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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