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义按下苏溪的肩膀,将她按坐在板凳上,递给她一盏茶。 “阿弟,你别自个吓自个,说不定就是我们多想了呢!” 苏溪没心情喝茶,用折扇猛地一拍大哥的手背:“再想!” “真的没有!”沈义急道,“我天天关心这事。除了昭阳公主往承乾殿和重华宫跑了几回,没有任何大臣,任何......” “等会,”苏溪从板凳上蹭起来,“昭阳公主找过皇上和大皇子?” “对......对,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苏溪急得满头大汗,“你阿弟我就要被抓去当驸马了,你说怎么了!” 偏偏这个“阿弟”还是假阿弟。 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如何做驸马! 怎么做驸马!!! 父亲和大哥恍然醒悟。 很明显,陛下答应了昭阳公主的请婚,要和王府结为亲家。 既然是未来的亲家,总得给亲家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 苏溪:“哎呀,千算万算,怎么把昭阳公主算掉了嘛!” 沈敖握紧拳头。 惜儿是女儿身,自是不能娶公主的。 从前陛下明理暗里提过许多次,说十分欣赏沈惜,觉得沈惜就该是皇家的人,沈敖假装听不懂,说惜儿太小,无意考虑婚事。 不曾想,那昭阳公主倒是急得很。 “小儿莫怕,爹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爹爹!”苏溪猛地灌一口茶,“昭阳公主喜欢的人是我,只要她不死心,她总有法子得到惜儿的。” 昭阳是公主,公主想要沈惜做驸马,难道沈惜还敢不从吗? 苏溪叹一口气:“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是唯一的路了。” 大哥沈义红了眼眶,他自然知晓王府斗不过皇家。 阿弟回来不过几日,又要走。 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能回来。 他握着苏溪的肩膀:“阿弟,你要去哪?” 苏溪在脑中过了一遍宣国的山川河图,“巴蜀吧!” 从江南杭城回来的路上,她就听说巴蜀在闹饥荒。 她原本打算等王府的事告一段落后,去巴蜀那边瞧瞧,看看有没有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反正要走,就去她想去的地方吧! 沈义:“巴蜀偏远,穷山恶水、流寇还多。大哥不放心,阿弟还是去江南,有外祖父外祖母照应才好。” “这你就不懂了,”苏溪开始收拾书房,带上自个最喜欢的书籍,“越偏远的地方,越能证明我的心不在儿女之事上。” 她去最穷的巴蜀做贡献,为宣国的老百姓造福,皇帝和大皇子能说什么? 该表扬她才对吧! 父亲沈敖一直沉默着。 他沉着脸,握着佩刀的手在抖。 关进监牢不可怕,丢了兵符更不可怕,可怕的是作为一个父亲、一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沈敖:“惜儿,是为父对不住你。” 若不是他当年一意孤行,要将女儿身的苏溪当男儿养,惜儿今日也不会遇见这般麻烦,更不会为了躲谁离开家乡。 自从大皇子回国、一心想要让惜儿入朝开始,他的小儿子,就活在躲大皇子的路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惜儿呆在王府的日子屈指可数。 苏溪知道爹爹和大哥在想什么,她弯着眉眼,笑得比蜜还甜。 “没有关系的啦,我自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早已习惯啦!” “而且我很喜欢做男子,能读很多书、能去很多地方、能长很多见识。” “要不是爹爹,我现在还关在深闺里呢,哪像现在,这么有本事!” 虽然做“沈惜公子”,让她多有不便,不过,她依然感激父亲当年的决定。 “沈惜”是她,“苏溪”也是她。 她喜欢所有的自己。 沈敖和沈义没说话,出了书房。 沈敖去了祠堂,坐在苏溪阿娘的牌位前念叨。 这些年,每每有过不去的坎,他就会到亡妻的牌位前坐一坐,说说话。 出来的时候,他佝偻着背,背上似有千金重。 正值壮年的汉子,眼角爬上了皱纹,皱纹里埋着无奈。 沈义则去了自己的卧房,关上门,狠狠地锤了自个几拳。 若是可以,他希望在外漂泊的人是他。 他能吃苦,他可以吃苦,他愿意替阿弟承受所有的流浪。 因为明日会早朝,苏溪估摸着明日早上,皇上会宣布昭阳公主和沈惜公子的婚事。 时间紧迫,苏溪让两个丫鬟尽快收拾。 寒雪:“公子,您的枕头要带吗?” 苏溪有一个枕头,平日里不用,坐马车和商船的时候会拿出来垫在颈后,方便她看话本。 她极其喜爱这个小枕头,去哪都带上。 苏溪:“不带,只带最紧要的东西,越少越好。”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要离开京城,苏溪决定坐王府的马车佯装上街,等出了城门,到达北运码头就安全了。 上马车的时候,大哥沈义抱了两坛金子给她。 “带上,路上用得着。” “大哥,我,我不要,你留着自个用。” 大哥存点钱不容易。 在苏溪的记忆力,大哥有多少用多少,和她一样,十指中间有缝,双手会漏财。 苏溪不忍心,大哥还没成家,他总会娶嫂子的,用钱的地方多。 “拿着!” 大哥将金子硬塞到她怀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厅堂;父亲留在厅堂内,没出来,透过半掩的竹帘偷偷送她。 苏溪扫一眼偌大的王府,忽地生出许多惆怅。 这栋七进的宅子,占地一百多亩,与皇宫隔着一条街,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却是闹中取静、景色宜人。 她自小长在王府,在拜师学艺之前,她的童年生活是这个宅子里渡过的。 夏日和大哥在树上捉知鸟,冬日和丫鬟去池子里捞冰雪;下雨天不打伞在院子里踩泥巴,烈日下搭张梯子,在走廊的葡萄树下摘酸溜溜的葡萄...... 这是她的家。 她何时才能回来? * 苏溪带着寒雪和夏末一起离开。 苏溪上了马车,觉得两坛金子特别轻,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票。 银票面值不小,最少都是一百两的。 苏溪秀眉紧蹙,大哥......哪来这么多钱? 苏溪把银票全拿出来,在金色坛子的最下面,找到大哥留给她的纸条。 大哥的字奇丑,东一撇西一捺,若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写的是啥。 不过,正好,这是别人模仿不了的真迹。 “阿弟,这是你床底下的银票......大哥没用完。” 苏溪:“......” ——沈义! 你,你,你,你又拿她的钱!!! 苏溪带着两个丫鬟去到北运码头,雇了私船,前往巴蜀。 在船上的第三天,苏溪收到父亲沈敖寄来的飞鸽传书。 在苏溪离开的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宣布了两件事情,但两件事情都没成功。 第一件事,是给昭阳公主和沈惜公子指婚,被王爷沈敖拒绝了。 当时,沈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皇上的美意,但小儿委实消受不起。”。 皇上愣了:“为啥?” 沈敖说,沈惜志在四方、心系天下。听闻巴蜀一带闹饥荒,一心想去巴蜀看看。此番回京,不过是顺道看看父亲,得知父亲和大哥平安,他便离开了。 皇上:“已经走了?” 沈敖点头:“对,昨日用过午膳就走了。此时应该在船上。” 皇上的脸色几番阴晴变化,大皇子出来打圆场。 “父皇,沈惜公子为国为民,哪怕是在遥远的乡野,也值得我们尊敬。至于婚事,容后再说吧!” “行,昭阳还小,婚事暂且不提。” 就这样,沈惜公子没能当成公主的驸马。 下朝的时候,大皇子喊住王爷沈敖,就说了一句话:“沈惜公子料事如神,本皇子佩服。” 想来,沈惜借着去巴蜀的名义躲避婚事,已经被大皇子看出来了吧! 第二件事,是皇上封大皇子为太子,受封仪式定在本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可被大皇子推迟了,推迟到下个月。 至于原因嘛,父亲没说。 船头的甲板上,苏溪慵懒地坐在躺椅上,看江水共长天一色、看晚霞与孤鹜齐飞。 夏末凑过来,摊开手,露出手心里的花生米。 “公子,奴婢知道原因,您想听么?” 夏末有个同乡在皇宫里当差,虽是没什么职位,打探消息还是灵光的。 苏溪来了兴致:“为啥呀!” 大皇子苦苦谋划这些年,不就为了等这一天么? 夏末眨了眨眼睛:“因为大皇子要赶着去江南,把他的卿伊接回来。” 大皇子在江南有个卿伊,极其宝贝,这事苏溪不仅知道,还吃了人家许多瓜。 外祖父生辰那日,大皇子和他的卿伊躲在国公府的后院,你亲我,我亲你......咿呀呀,想想都刺激呀! 苏溪诧异道:“他为什么走的时候没把人家带上,这一来一去的,多麻烦呢!” 虽然江南距离京城算不得远,但来来回回差不多也要小半个月。 既然喜欢人家,直接带回京城得了呗! 寒雪从船舱里面出来,撩开挡风的帘幔。 “听说大皇子走的那晚去接过人了,但人家好像有什么事儿没同意。” “难怪,”苏溪摇了摇折扇,“那大皇子还是蛮重情义的嘛!” “情义”两个字,让苏溪想起了她的陆江。 她对寒雪吩咐:“去和船家说,让船家绕个弯,在杭城的浅水码头靠一靠。” 寒雪先是一怔,片刻后,喜上眉梢:“好嘞!” 不多时,轮船转了个方向,向江南驶去。 * 陆江日夜不歇、快马加鞭赶往杭城。 他带领的随侍,大部分跟不上他,被他遥遥甩在后面,只有十来个武功高强的神武卫,并肩同行。 在中途一处驿站休憩的时候,沐风劝道:“大皇子,您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合过眼了。要不,休息一晚上再赶路?” 陆江喝了口水,“不了,换马。” 他赶了两天的路,虽是一身疲态,琉璃色的眸子却是晶亮的。 他勾着唇角,轻抚右手腕上的红绳。 苏溪,快了,他就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1:苏溪爹爹和大哥的感情戏有没有感动到你们?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我想说,苏溪在阳光里长大,才成为了小太阳。 2:下一章是被抛弃的陆江。 我当初开这个文的时候,脑中只有一个画面,就是陆江在江边等苏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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