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叶家不伺候人,不做家厨。” 老李一皱眉:“那就别谈了!坏人家规矩的事儿。” “我们可以帮她开个酒楼啊!”陈小姐道,“给她开个酒楼,我们拿分成,这算合作!然后我们每天去买她的酒菜吃!” “那要保证这酒楼赚钱!”王富贵道,“如果这酒楼每天没人来吃饭,她每天就是给我们做点吃的,最后赔钱。还是我们养着她,道理没变。” “在这云土国开个酒楼,能赚钱吗?”张二不笃定地问。 四人一齐笑了。 这破世道,老百姓哪有闲钱下酒楼? “小菜馆也行啊!”陈小姐不死心。 “还不是时候。”王富贵摇头,“你看这云土国,如今有了包子铺,有了馄饨铺,还有肉铺,却还没有一家正经菜馆,这是为何?” “这是市场决定的。”老李道,“老百姓口袋里有多少钱,决定了街面上会出现什么样的铺子。这云土国要想有一家正经菜馆,还得再等等。” “此话也不完全对。”张二摇头,“对面青楼如何解释?” “青楼是例外。”王富贵道,“因为柳兮兮是例外。” “所以呀。”老李道,“为了我们这么点口腹之欲,那黄太子还是要再努力努力。” “快了。”王富贵笑道。 四人谈到此处,都不做声了。 实则这个话题属于老生常谈,不过是在这难以忍受的晚饭里,想一想叶厨娘的厨艺,众人集体臆想一番好让眼前的菜不那么难吃而已。 “门没锁吧?”张二啃着一个鸡腿,突然问。 “虚掩着的。”老李默默地道。 “他会不会从我们门口走过去?”陈小姐像是在自问。 “看缘分,看造化。”王富贵低声道。 这话一说,众人又没了言语。 穷途客栈,永远是,看缘分看造化。 入得此门,保你平安。 但若是过门而不入,他们也不强求。 所以很难说他们四人就真的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 毕竟好人做好事,是像那林秀才一般,君子当仁不让。 他们不是君子。 一只鸡吃完,又等了片刻。 突然,四个人同时站起身来。 “来了。” 陈小姐话音未落,客栈虚掩的门就被推开了。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人的身体也倒了进来。 四人忙上前围住他。 但见来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白脸,像个识字的。 但是浑身上下却有股血腥味,一只手垂着,显然是骨折了。 全身伤不在少数,倒在地上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四人,颤悠悠地道:“掌柜的,行行好,给口饭吃。” 第105章 周风 ◎问心局。◎ 来人几乎是浑身浴血, 多是那棍棒之伤。 客栈四人,人人皆通医理。陈小姐自他进来,就拿过来一瓶丹药。 “张嘴!”陈小姐道, “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那人闻言乖乖张嘴,陈小姐顺势把一颗红色药丸塞进他嘴里,又用手撑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推, 药丸已经入腹。 然后张二架住那人两只胳膊, 把他放在客栈椅子上, 出手如风, 瞬间点了他几处穴位, 止住身上各处的流血。 一颗丹药下肚,那人脸色逐渐好转,身上的血腥味似乎也没那么重了,沙哑着声音,又跪下磕头:“诸位大恩大德----” 老李却没等他说完就把他搀扶起来, 把那桌上剩下的半只盐水鹅推到他面前:“吃吧!” 那人饿极,掰过一只鹅腿,顿时狼吞虎咽。 “牛嚼牡丹。”老李撇嘴道。 “你可别抬举自己这盐水鹅了,还牡丹---”陈小姐怪笑道。 王富贵坐在那人对面, 难得一个人吃老李做的菜还能吃得这么香,遂抽起旱烟, 问道:“客官从哪儿来?” “平州城。”那人吃了一口似是噎着了, 一连咳嗽几下,脸涨得通红。 张二给他倒了碗酒:“喝一口!” 那人一饮而尽, 终于把那喉咙里卡着的鹅肉咽了下去, 紧接着不管不顾, 又开始往嘴里塞。 客栈四人互相望了一眼,一个个开始拖椅子在他的桌子周围坐下。 “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张二问。 “被人打的。” “被谁打的?”陈小姐问。 “平州城胡家。” “为什么打你?”老李问。 男人怔了怔,拿着鹅腿的手也僵住了,不再吃喝。一个大男人,眼中居然有了雾气,最终只是长叹一口:“说来话长。” 老李又拿了四个碗过来,给客栈四人没人倒了一碗酒,看这架势是完全不想放过这个男人,非让他讲讲这个故事了:“那就慢慢讲。” 男人埋头继续吃鹅,不让四人看到自己的脸,看样子是不想说。但人家分明刚刚救了你的命,你若不肯坦白自己的故事,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叫周风。”足足啃完了半只鹅,男人又饮了一大口酒后才慢慢道,“原是平州城外,下坝集子人。” “下坝集子,该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大的集市了吧?”王富贵插嘴道,“大行王朝两百六十年,平州城遭遇洪灾。彼时恰有两个商队载着货物路过平州城,为洪水所扰,很多货物进了水,价值大减。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把无数货物在那平州城外就地甩卖。那平州城周围都是些乡下百姓,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此举惹得方圆几十里的百姓纷纷前来购买那时兴的玩意儿。那时候的平州城主见连续一月热闹非凡,突然就生了一个想法,把那商队卖货的地方定为集市。后来就变成了传统,突然间平州城集市就火了,周围城镇乡里,多有那或商人或百姓来此地交易,这便是下坝集子的由来,数百年了。” 周风听到王富贵这一大段话,惊住了:这客栈外乡人,居然对自家家乡历史如此了若指掌? “是,是!掌柜的说的一点都不错!”周风叹道,“我自小就在下坝集子长大,我们那儿处处都是商铺货物,大得很!周围城池的货物,都在我们那里交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王富贵说出这段典故,不过是为了跟眼前这个周风拉近距离,让他从容说出自己的故事而已,遂笑道:“后来呢?乱世来临后,平州城、下坝集子怎么样了?” 问道此处,周风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虽然脸上有那血污,却依旧可以看出此人有种忧郁的文人气质。 “下坝集子没了,平州城还在。”周风饮了口酒道,“乱世,什么城都一样,只不过下坝集子更惨一些罢了。” “能想到。”陈小姐道,“那下坝集子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集市,想来那个个商铺都有库房,库房里的财物、衣物、粮食,乱世一来都是物资,尤为值钱。土匪是断然不会放过的。” “抢东西也就抢了,但是他们还杀人。”周风道,“大行王朝一倒,土匪进了平州城,便是抢东西,尤其是抢我们下坝集子。集市里都是商人,但商人也是懂道理的,知道命比钱贵的道理。所以土匪抢东西,并没有遇到什么反抗。” “那他们为何还要杀人?”张二不解。 “本来抢完东西就算了。”周风紧咬牙关道,“可是那伙土匪里有个军师一样的人物,说是将来他们要打天下成就大事的。如果靠抢人东西得了天下,将来如何驯服百姓?所以我们这些人都不能留,要杀人灭口。那土匪头子一想有理,就把下坝集子的人都杀了。” 四人闻言皆沉默。 这是一个大道理,一句话两句话讲不完的大道理。 “我能活下来是我命好,也是命不好,早知今日,不如当时死了。”周风继续道,“我家在下坝集子做布料生意,从南方进布料,在下坝集子卖。” “在南方有路子?”老李问,他们都知道,做生意,靠的就是路子。 比如这周风所说的在南方进布料,那是因为南方的布料便宜,越往北则越贵。想做这个生意,就要能够搞定南方的卖家,更为重要的是,如何把布料从南方安全运回来,这都需要“路子”。 若非如此,人人都知道南方布料便宜,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得这个生意?可寻常人做这个生意,要么雇人雇车从南方运布料,要么委托镖局押送。但前者不安全,后者成本太高不划算。 所谓“路子”,则是这一路上都有可信之人。譬如那漕运的船,邮差的马。你有这方面关系,运货成本则大幅度拉低,路子越硬越赚钱。 “家里有人,管着平州城到南方的驿道。”周风点头。 这便是了,家里有人,不需要是什么大官,只需要一个驿道的小吏,便能从中谋利,所以说生在衙门不缺钱。 “后来呢?”陈小姐问,“你如何能逃过一劫?又为何说早知今日不如当日死了?” “逃过一劫的不止我,还有我那刚过门的媳妇银莲。”周风脸上突然又有一种自嘲感,“银莲家也是下坝集子做生意的,我家卖布,她家卖名贵药草。” “北方有山,盛产名贵药草。”王富贵点点头,“想来你媳妇儿家是从北方进的货。也就是说你媳妇家在北方有路子。你们两家结亲,顿时就能把南北路线打通,生意会越做越大。出于这种考虑,成就了你们的婚事。” “掌柜的神人也!”周风赞道,“不过,也不完全如此。我和银莲,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老早就定下了婚事。那日土匪抢掠屠杀下坝集子的时候,正是我和银莲成婚后的第三天,正值春天,我就带着她出门游玩。回来后,只见血流成河,下坝集子哪里还有人?” 客栈四人沉默不言。 乱世里,来到他们这里的,几乎是同样的故事。 总是乱世来临,土匪进村进城屠杀,他因为出门在外而逃过一劫。 为何总是如此? 那是因为唯有躲过那场屠杀的人,此刻方能出现在穷途客栈。 那些躲不过的,早就去阎王殿了。 可是这种“好运”之人又何其少? 反过来说,这乱世运气不好的,死了的,又何其多? “我和银莲逃到了平洲城里。”周风继续道,“平州城还好。那伙土匪抢了下坝集子就入驻了平州城,他们屠杀下坝集子的事情其实早已经传遍了平州城。周围没有别伙土匪,下坝集子所有人惨遭横死,不是他们杀的又是谁呢?百姓们不傻,他们之前所谓杀人灭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但也因为传遍了,所以平州城的有钱人也学乖了。纷纷不等他们来抢,个个争先恐后把自家财物主动献给土匪,说是希望将来成就大事,自己奉献微薄财产相助。这样一来,便保住了命。” 张二点头,但他的兴趣不在这个上,问道:“你们进了平州城,如何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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