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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斐面如潮血，一怒之下拔了剑，剑气纵横，立时劈断了眼前的学生书桌。 但莫墨还是不怕，继续说道：“我识得烟凝，知道她的性格，擅阴谋，不择手段。我想，烟凝让你来杀我，定是编了什么谎话，哄骗你而已。你此刻若是和盘托出，我尚能救你。” 仲斐狞笑，剑尖直指莫墨胸口：“我需要你救？！你此刻跪地求饶，我饶你个全尸！” 莫墨长叹一口气：“罪恶，傲慢，小人，愚蠢，该有的你都有了。首先，你刚刚已经承认，你一夜之间杀了四人，且不是什么替天行道之举，那么不管是仇杀还是为财，抑或是什么阴谋，皆是不可饶恕之罪。二来，经过我苦口婆心的劝诫，你毫无悔改之心，那么教化也无门。第三，我是个教书先生，我若活着还能教书育人，告诉我的学生们圣人道理，所以我不能死。第四，眼前形势，被你一再逼迫，此刻你剑气一露，我便命丧黄泉，所以我也没有放过你的理由。综上所述，你该死。” “哈哈哈哈。”仲斐听到这么一个疯子的临终遗言，得到了自己后半生最大的笑话，值了，遂不再听他没完没了的废话，剑气流转，劈向莫墨面门！ “哎！”莫墨一声长叹透着悲天悯人，右手食指抬起，隔空遥遥点在了仲斐的眉心。 仲斐应声而倒。 死的时候，还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眼。 莫墨上前两步，伸手给他合了眼。接着在他胸前一摸，摸到了一本书，拿出来一看，封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字----《上古神功》。 莫墨笑了笑：“难怪。” 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流进的阳光里，莫先生依旧春风拂面。 只是他此刻脸上已然全然没了笑意，淡淡地道：“烟凝，你要不要一起来帮我想想：他该死，你该不该死？” 学堂的门“砰”一下开了，烟凝面无血色走到莫墨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51章 烟凝 ◎烟美人如何活命？◎ 和煦的阳光洒在莫墨的身上, 他冲着春风点头致意，继而微笑道：“坐着说，别跪着。” 烟凝跪在莫墨被阳光拉长的阴影里, 埋着头颤抖：“跪着能让我活的机会大些吗？” “不能。”莫墨说。 烟凝起身，坐在了一张书桌前：“那怎样能让我活着的机会大些？” “你那么擅长骗，那就骗过我吧。”莫墨没扭头，看着窗外的树枝抽出了绿芽, 有些惊喜, “编一个故事, 把这些事儿都自圆其说, 骗过我, 你自然就活了。” 烟凝怔了怔，三年了，这个人一点都没变。 想当初，几乎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场景。她做了错事, 害死了两个人。 他让她编一个故事骗他，她编了，然后莫墨说那个故事有七个一眼看穿的不合理之处，故责罚不可逃。她虽没有亲手杀人, 但人皆因她而死，所以她的人头暂且记下, 他随时去取。 然后, 就是烟凝这提心吊胆的三年。 所以这一次，烟凝不打算再编故事了, 沉思良久, 道：“莫先生问吧, 您问什么，我答什么，我说实话，不编故事。” 莫墨终于扭头看她，笑问：“看来你觉得这次能再次逃过了？好，我且问你，你是借仲斐的手来杀我，还是借我的手去杀他？” “于我而言，仲斐的命并不可惜。”烟凝道，“我自然是借他的手来杀你。若是他有本事来杀你，那么最好，若是他没这个本事，被你杀了，那说明这个人也根本没什么用，死也就死了。昨夜他一离开入云山，我便也下了山，直奔蓬叶岛而来，就是想瞧个结果。” 莫墨愣了：烟凝这次，说的还真是真话，遂问道：“三年前昆仑山一别，之后你都干了些什么？” 烟凝长叹口气，反问道：“莫先生，三年前的事，你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昆仑山一战之后，天下大乱。你的靠山突然倒了台，怕被昔日宿敌乔家夫妇追杀，于是先下手为强，哄骗了刘将军，说是那乔家夫妇是告密之人，是大行王朝的叛徒。刘将军感念先皇之恩，用最后的兵马诛杀了乔家夫妇。”莫墨道，“当时你的谎言被我识破，我本想杀你，但转头又想，你罪或不致死，于是跟你说，你的命暂且留着，我闲下来就来取。” “莫先生，若没有今日事端，等你闲下来的时候，会不会真的有一天来取我性命？”烟凝追问。 “我那话不过是让你改过自新。”莫墨冷笑道，“若是你从那之后好好做人，我何必非要取你性命？可如今看来，你并没有悔过之心。” “莫先生，可容我先讲一个故事？” “你说。” “昔日有个王朝，王朝有个皇帝。皇帝平生只有两大爱好，杀人和睡觉。有一天，皇帝吃午餐，有一道菜不合口味，于是便冲着周围的宫女太监说：我先午睡，等我睡醒了，就把你们都杀了！您猜，最后结局如何？” 莫墨皱眉道：“这不是什么故事，这是真实的历史。历史上这个皇帝，午睡之时，被一群宫女太监先下手为强，用白绫勒死了。” “那么莫先生，您明白了吗？” 莫墨笑了：“在你心里，这世上就没有善恶吗？当年你设计杀了乔家夫妇，不是罪吗？你犯了罪，不需要悔改吗？昔日你怕被乔家夫妇追杀，于是先杀了乔家夫妇；今日你又怕被我追杀，于是先让人来杀我。你的念想里，从来没有对错，没有善恶，只有先下手为强？” “活着是一切的基础，尤其是在乱世。”烟凝道，“我原先没想杀你，我知道你的本事，那不是常人所能图谋的。昆仑山一别，我心心念念的，只有活着。你就如同那高在云端的神仙，不是我所能提防的。可是这江湖上，想得到我的人又何止几十个？乱世一来，靠山全无，于是我便上了入云山。” 莫墨轻轻坐在三尺讲台前，托腮沉思：“若是当年慧允和尚没死，你大概就去福林寺了。若是那样，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世事如此。”烟凝继续道，“我本是江湖中人，武功不高。有此容貌，觊觎着甚多。自古美人处于乱世，不想被人掠夺侵害，总是同一个法门：依附那最强者。慧允和尚是个大善人，可是他死了。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入云山。入云山山主仲雄飞实则人不坏，只不过野心极大，想图谋整个武林。我上了入云山，原想着被仲雄飞占为己有，好过在江湖中漂泊。没想到仲雄飞此人，只对权力有追求，对于女色，全无兴趣。在入云山，我认识了仲斐，也认识了无芳。” “无芳？”莫墨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怔了怔，“是编写那《群雄谱》的无芳？” “正是。”烟凝说，“仲斐一心痴情于我，无芳则是我在入云山唯一的朋友。仲斐很傻，那时候的他练武不上心，却整日投我所好，弄些花花草草，琴棋书画什么的，逗我开心。他真是傻啊，他若想得到我，其实只要跟他父亲讨要就行，可是他偏不，非要讨好于我。” 莫墨难得翻了个白眼：“他若那样做，不过是得到你的人而已。” 烟凝不解：“不然呢？” 莫墨对眼前这个女人彻底无语了。 烟凝继续道：“无芳是帮入云山搜集掌握情报的，其实那群雄谱，群芳谱，就是入云山详细情报的表现。我与无芳关系交好，慢慢地也就帮着她，帮着入云山做了很多事情。我曾利用入云山的情报网，查过一个人。” 莫墨点头：“想来是我了，若愚村曾经来过一些不知根底的货郎，我当时就觉得是来查我的，不过我也没问。” “对，就是你。”烟凝直视着莫墨，“你一直是我的心头之患，我怕你真的有一天心情不好了来取我性命，所以我必须知道你在何处。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以前在大行王朝的官职，所以就有迹可循。让人找了三个月，终于有了眉目，你原来是跑到了蓬叶岛当了个教书先生。当然，这件事，都是我刻意夹杂在入云山其他的寻人情报里完成的，没有别人知道。莫先生，你知道我得到你消息的第一时间，想干什么吗？” “找人杀我。”莫墨道。 “不，不是的。” “那是什么？” “我想离了入云山，来投靠你。” 莫墨惊得目瞪口呆，不过细想之下，好像也有道理！ “我不傻，真的。”烟凝道，“进了入云山，我见到了仲雄飞那些人的武功，那些人，在你面前，连个小拇指都算不上！入云山不是什么最大的靠山，你才是啊！我当时就在畅想，你当个教书先生，我来当个伴读侍女，我这辈子还怕谁？！” “呃----”莫墨有些尴尬，“有那么几个人，还是需要怕一怕的。” 烟凝不信：“难道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吗？” “你犯了跟仲斐一样的错误，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墨摇头道。 “谁？谁比你还厉害？”烟凝追问。 “姓王的姓张的姓李的姓陈的----或许还有一些别----”莫墨无奈道，“我说的只是一个道理而已，你不要追问我。” 烟凝只当莫墨说了个笑话，继续道：“可我最后还是不敢来投奔你，我怕你。我怕我一来，你一拍脑门，想起我当年犯过的错事，想起我这条命是你的，然后就把我杀了。” “不是没有可能。”莫墨道。 “对啊，所以我那时候，只能夹着尾巴在入云山好好做人。”烟凝说，“后来有一件事，改变了我的想法。” 莫墨举起刚刚从仲斐尸体上搜出来的那本《上古神功》，问：“是因为这本书吗？” “正是！”烟凝道，“入云山有一天来了个女人，是昔日大行王朝宫里的宫女。大行王朝垮台，宫女卷了宫中的一些珍宝，跑了两年，最终来到了入云山。那时候她手里还有一些宫中的藏书，统统献给仲雄飞，换在入云山吃口饭的机会。在那些书里，仲雄飞发现了这一本《上古神功》。” 莫墨翻了几页，问：“都有谁练过？” “只有仲斐一人。” “仲雄飞自己没练吗？” “没有。”烟凝说，“练这门武功，需要把自己之前的武功全数废掉，仲雄飞不舍，所以只学了轻功，内功心法一概没练。仲斐本身武功根底低，所以仲雄飞就让儿子练。仲斐练了这门功夫，立刻就不得了了，什么平地飞行，隔空打穴，数丈之外射出剑气取人性命，简直是神仙手段。” 莫墨微笑：“所以你就起了心思？” “对。”烟凝坦然承认，“我当时就在想，今日的仲斐，是不是昔日你的对手。仲斐神功大成，入云山也就开始实施自己的野心。举办武林大会，推选武林盟主，还想进一步逐鹿中原。” 莫墨全然明白了，点了点头，突然又问：“你是撒了一个什么谎，让仲斐来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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