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是不是出于制衡这一目的,新乌给反贼借粮这一行为发生后,肯定会有其他势力来阻挠。 所以这粮能借到,但不一定能拿到。 反而还断绝了良储的后路——攻占新乌,直取国都。 他前两天把新乌同意借粮的消息送到了良储,信件上附上了他的担忧,不知道薛将军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如今还没有收到良储传来的信件,他不免有些担心这批粮草能不能安全送到良储。 “新乌郡各州已经开仓借粮了,粮食再等四五日就能装好,我们的人也一同跟去了各州府参与借粮事宜,她们不敢弄虚作假的。”高琢以为陶新檩是担心这个,开口安慰道。 陶新檩嗤出一声笑,语调微扬:“若是她们只在这种地方做些小马脚倒好了。” 得到了回答,见陶新檩表情仍旧没有放松,高琢鼓起勇气问道:“那陶公子在忧愁什么呢,我见公子近几日总是郁郁不乐,虽然我是个武将很多东西都不懂,但若是有忧心的事了,也可与我倾诉一番…” 看见陶新檩的眼神向她移来,高琢尴尬的咳了咳嗓子,微红着脸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也算是…同僚,执行任务时遇到些烦心事向同僚倾诉…也是可以的吧…” 此时春风和气,风起风落,燕雀在廊中飞走又飞回。 看到高琢这番模样,陶新檩不好再愁着一张脸。 于是他动了动嘴角,好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些,感觉自己表情温和一点后,他放轻了语调,对高琢道: “将军不必担忧,我没什么烦心事,我这张脸生来就显得哀凄,不笑便是如此,所以并未有愁事忧心,让将军误解了。” “原…原来如此。”高琢不好意思的回道,耳朵尖都在冒着红润的血气。 说完,高琢就没再主动与陶新檩交谈。 她实在觉得自己方才对陶新檩抚慰之语太过粗糙拙劣,以至于现在都不太好意思开口说话。 而且刚刚的交谈,还让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的,要是让人家看出了她的心意,产生困扰,她怕是会惭愧至死。 于是高琢离陶新檩远了几步,大气也不敢喘,想趁着这段时间把染红自己面部的血气降下去。 藏在袖子里的白玉簪子被她捏得紧紧的,满脑子想的就是让自己的脸看上去别那么红。 只是一感受到手中打算送给陶新檩的簪子,高琢就会感到羞愧异常,头也不敢抬,脸色更红了。 陶新檩稍微看了一眼守在自己身后五步外的高琢,怔愣了片刻,脸上不禁显出几分笑意来。 正想关切几句,走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渐停,高琢与陶新檩同时转身看去。 来人身着一身漾着水光的蓝袍,面容姝艷,身姿高挺——自是贺渊虹。 看清楚了来人,高琢走到了陶新檩身边,微微侧身,有意将他挡在身后。 脚步声渐近,贺渊虹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她目光落在陶新檩身上,眉目含笑。 见了来人,陶新檩拉了一把挡在自己身前的高琢,向前一步,冷着脸对贺渊虹行了一礼:“见过贺大人。” 贺渊虹向前踏了一步,与陶新檩距离靠得更近,然后伸手扶住陶新檩行礼的手臂,笑道:“你我之间,何必拘礼?” “多谢贺大人。” 陶新檩起身欲往后退,但贺渊虹的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臂。 耳畔擦过一阵清风,高琢用剑柄抵住了贺渊虹的手,声音淡淡:“见过贺大人,不知贺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贺渊虹自然的松开了手,笑意温和,语气从容,行了一礼后道:“见过高小将军。” 随后拍了拍高琢的肩膀,为她稍微整理了肩膀甲胄的位置,语气亲切:“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将军时,将军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娇气极了。如今再见,小将军比起以前可是长大了不少,让我都不大认得出了。 当时与令母常有来往,不过如今迫于官职与令母许久未见,不知令母近来可好?” 一番话堵得高琢哑口无言。 谁不知道她高琢被林家二子拒婚后离家出走的糗事? 而且都认为她因为闹脾气三年未归,跑到军队里混日子去了。如今贺渊虹在这种时候刻意问起她母亲的近况,实在让她无地自容。 高琢只好干巴巴回道:“这就不劳心贺大人记挂了,家母…家母一切安好。” “是么?” 贺渊虹看着高琢笑了两声,随后将眼神放回了陶新檩身上,手中现出一只开得姿态美好的玉兰花,语调温柔: “来时我见玉兰花开了,想着是来见你,便折了枝玉兰下来,还望阿檩莫要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一旁的高琢看见这一幕,神情紧张,眼神小心谨慎地观察陶新檩的表情。 陶新檩神色冷淡,回道:“贺大人为何事而来但说无妨,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面对贺渊虹,陶新檩是做不出好脸色来的,灭门之仇,他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可惜贺渊虹现在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怨立即报仇。 而且看贺渊虹的样子,他就知道不是这人不是为谈公事,便没摆出什么好脸色。 见陶新檩冷淡的神情,贺渊虹退了一步,转而对高琢道:“自是有事前来,不过是为私事,得劳烦高小将军暂时回避一会儿了。” ----
第82章 阑干遗芳 = “不可。” 高琢果断回道:“我家将军吩咐过,要让我寸步不离的保护陶公子,所以就算是谈私事,我也得守在陶公子身边。” “毕竟将军之命,难以违抗,贺大人,恕高某难以从命。”高琢对着贺渊随意拱了拱手,以示歉意,脚立在原处,一步也未挪开。 听到这样的回答,贺渊虹目光垂到了手中所持的玉兰枝上,向陶新檩问道:“是担心我会伤害你吗。” 说完,她盯着陶新檩看了好一会儿,眉目间流露出酸楚的神色。 随后收回了那双执着玉兰枝的手,笑了笑,“为表诚意,阿檩尽可上前搜我的身,我是真心诚意要与阿檩叙旧,关于‘那件事’,阿檩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陶新檩依旧是沉默着,并不看她。 再说话,贺渊虹语气似乎多了股乞怜的味道:“阿檩,当真不与我聊聊么?” 陶新檩没有回答,回应她的是高琢的声音。 “贺大人,我与陶公子来贵地办的是公事,那么与大人相谈,自然只能谈公事。若是谈私事,大人还是另找时日与陶公子谈罢。” 高琢咧嘴一笑,继续道:“或者贺大人与我们一同回良储,届时回了良储,贺大人愿意与陶公子谈多久的私事,就谈多久的私事,不是更好?” 一直低头沉默的陶新檩终于愿意开口说话,脖颈抬了抬,“我与贺大人并没有什么可叙的交情,你我之间的那点私事也不是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事,贺大人,在此地直说便可。” 闻言,贺渊虹点了点头,声音又回到了先前谈判时的温雅从容,她将手上的玉兰放到了走廊的栏杆上方,开口说道: “阿檩,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亲生弟弟看待,令母待我恩重如山,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得知你的遭遇后我怎么能不心疼? 你自幼聪慧,现在的你无依无靠,应该知道投奔良储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如今我在朝中勉强算是立稳脚跟,房产钱粮早已为你置办好,只要你点头同意留在旧汌,什么时候入住都行。 也不必像寻常男子一般忧心婚嫁,你想在家中呆着就呆着,每月我都会让下人将银钱送至你府上,平时出门有花钱的地方,也都可记我账上。 如果阿檩还想有一番抱负,我也能为阿檩向朝廷举荐,让阿檩入朝为男官,施展抱负。” 贺渊虹轻叹一声:“或许你恨我,可良储的情况并不乐观,但旧汌再怎么样也要比正在造反的良储好。” 高琢听到这里不乐意了,向前一步问道:“什么叫良储在造反?还请贺大人莫要凭空诬陷,分明是仪癸国来攻我朝霖颐,而其余郡州皆冷眼旁观,无可奈何之下,我家薛将军才带兵退至良储。” “退兵?” “是退兵!跟造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霖颐沦陷,众人明明皆有过错,如今却把这错通通推到我家将军头上来,还捏造出造反的罪名,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望贺大人今后说话注意些分寸,别把造反这样的帽子扣在我家将军头上!” “哦?看来高小将军在薛将军的军营里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武艺暂且不提,话术倒是学会了不少。 若是令母能看见高小将军如今的姿态,想必一定会为高小将军而骄傲罢?” 显然这句话又是在戳高琢的痛处。 说完,贺渊虹对着高琢舒展出一个笑来,语气有些懒散:“不过,若不是造反,为何良储如今不是请求朝廷拨粮,而是私自来新乌借粮呢?” 这句话问的着实尖锐,高琢立刻反问了回去:“若我家将军真是谋反,那么如今新乌同意借粮给良储,岂不是造反的同谋?” 陶新檩实在不愿意与贺渊虹再多待一会儿,将高琢拖至自己身后,打断了打算回话的贺渊虹,道:“如同你为了你的路能做到不择手段一样,我虽不同你那般卑劣,但我也愿意为我要走的路付出一切,乃至性命。” 贺渊虹没再说话,也许对陶新檩的拒绝早有了准备,只是看向陶新檩的眼神中依旧含着几分惋惜。 “阿檩,也许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身边的高小将军未必就是可靠的人。她是个多情又莽撞的孩子,护不下你。 如今的良储不是久留之地,你身边那位的身后有着手握十二万兵权的母亲,无人敢伤她。 但阿檩,你若回了良储,身后便是空无一人。 留在旧汌,我尚且能护你安稳。” 陶新檩冷笑了一声,言辞犀利道:“贺大人现在倒是大度包容了,若对我真的大方,那命也愿意给我吗。” 似乎是不想与她过多纠缠,陶新檩随即说道:“我与高将军身上还有其他要事,恕不奉陪,告辞!” 说完,转身离开了原处。 高琢看见陶新檩扭头走了,也将步子一转,屁颠屁颠地跟在陶新檩身后离开了原地。 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贺渊虹垂下双眼,伸手抚摸那枝被她放置在栏杆处明丽如玉的花朵,眼含爱怜。 不多时,贺渊虹的手离开了白玉一般的花瓣,转身离去。 开得正繁丽的玉兰就这样被无情的留在了栏杆处,在暖阳的照拂下,等待着自身的枯败。 ——兰芽州 按照赵景程的吩咐,沿途驻守在路上的甲兵们都陆陆续续赶到了兰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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