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分明在指桑骂槐,掌柜不解其意,又听方柔口无遮拦说什么□□、嫌脏,生怕其他食客听了去,忙高声压去她的话头。 “姑娘切莫胡言!你若不喜,这单买卖我白送你便是!” 方柔一哼:“倒也不必,我并没吃那糕点,掌柜自可留着喂狗去。” 裴昭忍着笑意,跟在方柔身后出了竹南小馆。 回将军府的路上,方柔再没提起饭席间的不愉快,坐在马车上不住撩着帘子朝外望。 裴昭坐在一旁笑望向她,并不多言。 小北街离将军府并不太远,马车徐徐到了大门外,裴昭牵着方柔落地,二人一同入府,期间神态亲昵自然,十指至始至终都未松开。 在宁王府望湖院内,萧翊阴沉着脸,前来复命的属下静候多时,可他并没让暗卫开口。 原先他只能通过文书上的只言片语,去捕获方柔全副身心投之于旁人的事实。哪怕那些文字再刺眼,也不及他今夜亲眼目睹所带来的冲击强烈。 他在竹南小馆已极力克制,明明不愿意见得那样分明,可目光总是不由自己地越过那扇小窗,牢牢地盯着方柔的一举一动。 她熟悉的一颦一笑,对待心慕之人才会露出的俏皮,还有细致温柔地对待,笑起来眉眼弯弯,像天上明月。 直到今夜,萧翊真正意识到,方柔的确早已移心。 金丝笼中,小雀儿正静伏在旁梳理羽毛,萧翊的手指轻抚过笼边,那雀儿却像察觉到主人的气息那般,即刻往前跳了跳,想越过樊笼与萧翊亲近。 他眼眸微压,心中五味杂陈。 连一只小雀鸟都知晓向他示好,他近来每日给它添水加鸟食,闲来无事逗逗趣,还将它放出笼子留在指间,这雀儿已十分依赖他的存在,哪怕离了笼也没有飞走。 可方柔…… 暗卫与何沉俱目不斜视,屋内只有小雀鸟叽叽喳喳的清脆之音。 萧翊终于开口:“说吧。” 暗卫轻轻吸了口气,徐徐道:“方姑娘没吃那糕点,说她嫌脏。” 何沉呼吸一沉,以雷电之势瞥了眼暗卫,嘴角颤了颤。 那暗卫继续道:“方姑娘与裴昭说,她今日更加明白,殿下并非只手遮天,所做只是为了吓唬她,叫裴昭别放心上。”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何沉紧悬着一颗心,生怕萧翊下一瞬点了他的名,交代些不亚于刀山火海的任务,他甚至想到萧翊或许会命他今夜潜入将军府,将裴昭的人头带来复命。 可出乎两人的意料,萧翊居然轻声笑了起来。 他挑起嘴角,那笑甚至算不得违心,何沉瞧着却惧怕不已。 “在她眼里,孤原来只有这点能耐。”他语气轻松,似乎毫不介怀那般,颇有兴致地一直逗弄那只笼中雀。 何沉不敢言语,只觉萧翊这回所行,他久久猜不透。 今夜送去那份奶糕,连他也能肯定方柔断不会吃,无非提前暴露行迹惹人猜忌,可他的主子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 虽然他让掌柜找了个借口送点心,但傻子也不会信。 这是何沉头一回看不懂萧翊,可他自然不敢多嘴过问,难不成主子单纯只想给方柔送份她往常喜爱的点心? 何沉猜到这,忙强令自己扼住了这荒唐的想法。 说话间,门外又有暗卫前来复命。 人走进来,萧翊瞥了眼,是安插在将军府的那一组人手,看来他们回府之后并没有立刻分开,而是发生了些事情。 他嘴边的笑忽而褪去了,一阵强烈的猜忌萦绕而起。 暗卫行礼,看清了何沉的眼色,随即道:“裴昭与方姑娘提起了行宫冬祭一事,还说待去到行宫,正好与她商议大婚当日宴请的宾客名目。” 寥寥几句,再无下文,一时间再无人声。 萧翊望着暗卫,蹙眉:“如此而已?” 暗卫倒是一怔,萧翊从未这样追问过,因他们跟随何沉做事已久,深知办差的要领,主子不问不得擅自开口,可一旦授意汇报消息,则务必言简意赅一次说完,不得叫主子生出言而未明的误解。 他忙俯身:“殿下,裴昭与方姑娘说完,便将她送回了院子,裴昭独自回房后未再外出。” 萧翊眉头不展,可心中那阵猜忌和不安逐渐淡去。 他沉息,手指轻抬,暗卫徐徐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何沉一人。 萧翊逗弄着那只雀鸟,最后照例宿在了书房。 何沉在他步入屏风之后,熄了书案上的油灯,他不经意间瞥见了那个摆在角落的方盒,赶紧挪开眼,再不敢多留意。 夜凉如水,屋外竟开始起冬霜,天时越发冷了。 行宫冬祭如期而至。
第42章 ◎宁王殿下正看着你◎ 每年随皇帝前往行宫的大臣, 俱是位高权重的心腹朝臣,偶有几位近来颇受倚重新面孔,得赐天恩,但也并不影响原有的稳固格局。 正如苏氏笼络的那批太傅党, 以及以萧翊为首的宁王党。 自然, 还有像裴昭这种偏是瞧不出立场, 可各派都对他忌惮三分的局外人。 裴昭放眼本朝自是独一份的存在,他今日着一身素黑长衫, 因是冬祭正典,由此披了轻甲银盔, 腰佩长剑, 更显器宇轩昂。 他端坐马背, 站在队列之前,目视皇帝与皇后登上圣驾,正是此际,天空竟开始飘落皑皑白雪,那雪花似飞羽流絮缓慢洒落,京都银装素裹, 别具风华。 裴昭身侧的马车忽然被撩起了帘子, 有张如雪透白的小脸露在银裘之后。 方柔探出手来, 一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她好奇地透过小窗望着远空, 眸色里满是憧憬喜色。 他目光下落,无限温柔,定望着方柔的小动作。 方柔转眸, 恰好落到了他的眸光之中, 暗意绵绵, 悄然蔓延,裴昭朝她悄悄眨眼,撩嘴一笑,方柔掩嘴忍俊不禁。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萧翊看尽。 他眸色深沉,最后勒紧马缰,猛一抽鞭,身披金甲的坐骑高嘹一声,车队缓缓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自皇城启,经由东门大街一路出了城。 雪越下越大,方柔掌心里捧着个手炉,此刻那阵暖意正浓。出城后,阵列稍换,各朝臣皆落马登车,换亲兵侍卫在前领路。 裴昭解了盔,撩开帘子俯身走进车厢,那阵冷意吹拂进来,方柔猛一被风拍了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忙按住帘子,撩袍坐在她身旁,银盔放在手边。 方柔自然地放了手炉,一双白嫩的手拢住裴昭的十指。他掌心有些粗砺,触感冰凉,像外边飘落的鹅毛大雪。 她的手渗着暖意,一点点围拢着这阵凉,裴昭皮肤上冷意渐渐散了。 裴昭安静地望着方柔,由她摆布,由她热切而细致地散发着对他的爱意。 她察觉裴昭的手不再那样僵硬,欢喜地抬眸,嘴边笑意浓郁:“不冷了吧?” 裴昭心弦一颤,松出手,长臂绕到方柔身后,将她轻轻拢在怀中,“小小以为我是琉璃制的不成?带兵打仗历酷暑寒冬,风餐露宿皆是常事,这远不算什么。” 另一只手拿起炉子,重新塞回方柔掌间,“你对我这般贴心,我总觉着活在梦中。” 他俯身咬在她的耳畔,声色低沉。 方柔脸一热,竟主动搁下手炉,抬起胳膊揽住裴昭,整个人倚在他怀中,语气恳切:“不是梦,阿弈。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或许你我最初只是因彼此相助,可我已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我对你好也非作戏,我发自真心爱慕你,想与你成婚。你不信么?” 裴昭一时没说话,方柔有些急了,忙又搂住他的身子,力道紧了紧,蹙眉疑惑地抬起头,脸凑在他下巴边缘。 只见裴昭神色复杂地望下来,他自知她向来不惺惺作态,性子格外直爽热情,可现下也是头一回亲耳听见方柔的陈白。 他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方柔以为他仍不信,身子稍稍仰起,双手揪着裴昭的甲衣,侧过脸吻上他的唇。 她的动作略带羞怯,可姿态却无比主动热情,她尝试着那些能叫他愉悦的小动作,裴昭很快便丢盔卸甲,一手搂过她的肩,贴紧他的身子,轻抚着她的脸颊,化为主动攻占的那一方。 方柔喜欢他这一分不经意流露的霸道,又是更加渴切地回应着他。 一阵暧昧蔓延,可裴昭及时收了不雅。 他轻吻着方柔的额头,她在他怀中呼吸急促,脸色绯红,两人的十指仍紧紧地交缠在一起,方柔觉着她的手指都被裴昭握疼了,原来他也并非时刻那般温柔,裴昭是男人,他也有情难自持的时候。 可同样的,裴昭的自制力一向惊人,他在云尉营熬新兵的耐力已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在对待方柔这件事上就更加自持。 皇家御辇浩浩荡荡,车行半日,众人顺利抵达行宫。 内务府打点好了一切,帝后先行入内,因此刻不在朝堂皇城,皇帝的姿态宽和许多,他没依照规制,强令众人候在正殿听宣,而是礼退朝臣,让一众先回各自的院子落脚取暖,稍后再听传议事。 这是方柔头一回察觉这位皇帝的仁慈之处,她早前听裴昭提起帝君,言辞中无不离一个“仁”字,心中不由还有些好奇。 她从未与皇帝打过照面,由此只得以萧翊的性情投射到他的兄长身上,如此,在她心里,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与这个词扯上干系。 不过她无意在裴昭面前妄议君主,只当自说自话。两人站在殿内恭送帝后离去,内务府调遣了一批宫女分别引路。 也正是此际,大家的姿态稍稍放松下来,方柔稍稍抬眸,却见着站在苏太傅身侧的那抹鹅黄倩影。 苏玉茹正别过脸,定望向她,察觉到方柔的目光投来,苏玉茹轻轻挑眉,朝他们这边抿嘴一笑。 方柔心底讶异,可也拘谨地对她投之浅笑,不愿在众人面前暴露。 此次随行的朝臣家眷之中,唯独沈清清知晓她的过去,方柔本还很安心,毕竟她先前曾在花程节露过脸,京中不少闺阁小姐都与她有一面之缘。 不料苏玉茹竟随同苏太傅前来行宫,这是方柔没有意料到的故人。可她见苏玉茹的神色如常,似乎丝毫也不讶异她会摇身一变,成了裴昭未过门的夫人。 方柔忙转过脸,却不慎用力过猛,眸子里忽然撞进一道月白长衫。 她旋即定住动作,不敢再往上抬眸子,慢慢将头埋低,呼吸也失了稳。 也正是此际,有双精巧的绣鞋迈步近身,“弈宣,别来无恙。” 苏玉茹似得了苏太傅的授意,无所顾忌地走向裴昭,打算与故人寒暄一番。 裴昭朝她颔首一笑:“苏姑娘安好。” 方柔这便抬起眸子,总算有了恰当的时机别过视线,随同裴昭与她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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