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吻轻落,蔓.延,方柔紧紧攥着他的袖口。 她的腿开始发软。 最后,她握住他的五指:“阿翊,我饿了。” 萧翊一忍再忍,随后叹息:“好,先吃些东西。” 两人在桌前对坐,酒已满上。室内灯火幽暗,气氛正好,方柔主动替他布菜、倒酒。 第一口酒刚沾上唇边,萧翊稍稍怔了怔,举杯打量了一会儿。 方柔瞧见了,细声问:“阿翊,怎么了?” 萧翊抬眸对她淡淡一笑:“许是太久没喝这庄子的私酿,味道有些记不清了。” 说罢,他一饮而尽,方柔回之浅笑,又给他满上。 一杯接一杯,萧翊来者不拒,而方柔不胜酒力,可今夜.情.致十分好那般,也陪着萧翊举了几次杯。 萧翊好整以暇地凝望着方柔,由她摆.布,那酒喝得多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弥蒙那般,可目光从没挪开半分。 灯火下,方柔面目柔和姣好,如天上月,水中花,他魂牵梦萦。 萧翊忽而低低地笑,语气里透着些无奈:“阿柔,你别喝。” 方柔其实就做样子举杯抿了两回,润口都算不上,她实在不爱喝酒。 她握着杯子,静望着萧翊,面色十分沉静。 萧翊垂眸看着手边那新满上的酒,再次抬指,那酒举到面前,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窗外又有了一阵隐约的鸟啼。 方柔转眸往出去,夜色幽暗。 “萧翊。”她喊了他的名字,“你说,那些鸟儿到底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一直盯着窗外看,那里实在没有什么特别。 紧接着,她闻到了那阵熟悉的味道,血腥味。 方柔仍没有回头。 萧翊没张开口,只是胸.前忽而发闷,手指一松,酒杯摔落在地,一簇红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低.喘.着,回答不了。 方柔终于慢慢转过头来,可她一刻不停,淡然地望着萧翊慢慢站起身。 她走到矮柜前,那里是他们存衣裳的地方。她轻按在萧翊的那条腰封上,摸索了片刻,接着,她从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瞧,有时候太了解一个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回头望着他,“我知晓你的习惯一直没变,你总会留后路。” 方柔握着匕首朝他走去。 萧翊斜斜依着长案,嘴角那道血痕越来越浓。 他抬手擦拭,月白色的衣衫染上刺目的猩红。方柔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难得,他们的身份和位置像忽然调换了那般。 萧翊抬眸看着方柔,嘴边牵起一丝笑,像是如释重负。 方柔倒是一怔。 他轻叹:“阿柔,我前几日喝过这庄子的私酿,你这壶味道不对。” 萧翊的脸上淡笑不减,“怪我不死心罢了,我想着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你这些日子对我做得太满,我总以为你会回心转意……也好,我的阿柔到底还是学聪明了。” 方柔的手开始发抖。 萧翊的视线落在匕首上,很快地,又抬眸凝视着方柔,似乎也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阿柔,你就这般恨我么?” 方柔嘴唇微颤,鼻尖泛起一阵酸,她俯视着萧翊,他变得很虚弱,脸色苍白,不知为何竟让她想起那年救起他的情景。 明明落了难,却有不动如山的冷静淡然。她被萧翊的偏执和疯狂困扰太久,她甚至忘记了,萧翊更多时候八风不动,轻易不露情绪,一如现在。 她的自我意愿是让他走向极端灭亡的引子,他骨子里暴戾和偏执的因子冲撞起来,摧毁了许多的美好。 方柔此刻才察觉,她无法回答萧翊的问题。她爱过、怨过、绝望过、愤怒过,可她知晓,她对他没有存过恨这样强烈的情绪。 她只想离开京都,无论用什么方法,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冥冥中想起太后曾说过,其实她跟萧翊很像,方柔此刻像是有些明白。 方柔俯身,匕首抵上他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覆.上.皮.肤,萧翊仍望着方柔。 她攥紧五指,那匕首越来越紧,萧翊无力反抗,他抬起手,想要抚摸方柔的脸,她却忽而抽身,下一瞬,萧翊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月长痛。 方柔后退了几步,双手颤抖着,她痛苦地闭上眼,直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夜风吹了进来,带起她的裙角。 萧翊甚至没有往那边看一眼,他仍一直望着方柔,抬手按着伤口,缓慢而吃力地说:“阿柔,你该走了。” 方柔心底一坠,甚至趔趄着后退了半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萧翊,再忍不住泪意。 她僵硬地转头朝外望了眼,裴昭持剑走进屋来,她如梦初醒。 他已褪去了易容,脸上那道疤痕就变得格外刺眼。 他只瞥了眼虚弱地倚靠在案边的萧翊,见那匕首刺入他的胸膛,这才皱眉看向方柔。 “小小,走吧。” 他走到方柔身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萧翊,握住她的手径直朝外走去。 她踏出门,冷风拂面,深深地呼吸着,那是自由的味道。 方柔不敢回头,步子忽而变得沉重,她听得身后有一声轻微的闷响。 萧翊终究没告诉方柔他的打算,也罢,他已成全了她。 夜风灌了进去,无声无息。 有一阵风吹到皇城乾康宫,皇帝正陪着淳宜看话本,逐字逐句与她讲解。 殿外有人回话:“陛下,事成了。” 皇帝闻言,面上表情不变,只松了怀抱,让宫女带走淳宜,独自收拾那几册话本。 那人继续道:“宁王殿下心脉重损,如何处置?”
第66章 ◎孽缘◎ 秋高气爽, 一派好景。 宁江在大宇朝有塞上江南的美誉,往来走商的旅人惯常会选在此处歇脚,因再下一程便是省府丘城,宁江作为中转之地, 一向热闹繁荣, 百姓大多过着富庶的安稳日子。 城南杨楼街汇集四方食肆, 驼商马队惯常会在此留宿吃饮。 今日有新馆子开张,热热闹闹, 据说掌柜还请了江南退下来的花魁驻馆,城中不少人早早就排在门外, 只待一睹花魁芳容。 寻味斋今日人满为患, 对门的沈记食楼略显冷清。 沈映萝一大早便叉着腰, 在店门口打量着对面的吆喝,不住地叹气。 伙计不时过来搭两句话,俩人酸溜溜地挤兑寻味斋,聊以慰藉今日惨淡的生意。 屋里有人忽然说:“油店的伙计还没来么?我与他约好今早送货的。” 伙计回头喊了声:“路都给对门堵了,估计得绕到街尾卸货。” 有人掀了门帘走出来,沈映萝回头, 冲她一笑:“不着急, 眼看咱们今日也没生意。” 方柔掩嘴笑:“阿嫂心眼小, 和气生财,城里多些新馆子是好事。” 她走到沈映萝身旁, 伙计勤快地回了食楼忙活。 自她逃离京都,已过去五年之久。 他们最初在颂余生活了一年,女王密使查探到京都风波既定, 方柔彻底放下阴霾。 彼时方禅年事已高, 一心期盼落叶归根, 谢镜颐和方柔拜别颂余女王,一家人重新回到大宇。 再后来,方禅驾鹤西去,他们便离了宿丘山,选了宁江落脚安居。 如今算来已是第三个年头。 沈记食楼做的都是街坊生意,他们一家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二人站在门前看对家热闹,嘴里说着学学人家做生意的门道,实则也为看新鲜。 好不容易急匆匆跑来一人,沈映萝眼尖,远远瞧出他的驼商身份,心知定是位阔绰的客人,忙热情地招呼。 谁知那驼商气喘吁吁地停了阵儿,抬起头来,沈映萝一怔,认出是位老熟人,忙要请他入内:“罗管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罗万安喘着气:“方娘子,你家姑娘出事了!” 沈映萝一怔,与方柔异口同声:“乘乘怎么了?” 罗万安快声道:“方娘子随我来,咱们路上说。” 方柔快步跟上,忙冲沈映萝喊:“阿嫂,我去去就回。” 她住的梨园巷离杨楼街不远,罗万安一路在前,快声解释:“你家姑娘今日遭了劫,有幸遇着了贵人搭救。只不过那人许是身子有恙,赶跑了马贼自个儿倒晕了过去。” “碰巧我今日去丘城看铺子,回程恰好遇见你家姑娘,她拦着我要驼队帮忙带个人回城,我问过原委,人帮忙带回来了,现下安置在你家。” 方柔心中一惊,“乘乘没事吧?” 罗万安摇摇头:“瞧着不像有事,全须全尾的,衣服干干净净。倒是那怪人……啧啧。” 方柔讶然地望着他,西北一带的马贼无恶不作,乘乘也实在胆大包天,心道这可欠下好大的人情,只盼那义士千万别受重伤才好。 不待她细问,罗万安又自顾自压低了声音:“那人穿着打扮也寻常,可我送他回来不久,竟有个带刀的人寻来,看似很紧张那人的安危……莫不是哪位大人物来了宁江?”” 方柔心系女儿,并没有留意他的揣测,二人走到梨园巷口,方柔谢过罗万安,坚持要给他一些银子作酬劳。 罗万安自然不收,说当做功德,他还急着回府上与公子交差,不多叨扰,说罢便匆匆离去,瞧着是真忙不开身。 方柔心里装着事,不再与他纠缠,忙快步往家中走去。 院门没关紧,她看了直摇头,只道这丫头警惕性极差,非得再狠狠说道一番才长记性。 推开门,有个小姑娘正坐在石阶旁玩小石串,方柔板下脸,“乘乘。” 小姑娘抬头,开心地朝她扑来:“阿娘,你可算回来了!” 她奔到方柔身旁,忙拉着她进屋,嘴里还道:“阿娘,你给罗管事银子了么?我可不好意思麻烦他,可凭我自个儿又抬不动那大男人,总不能把他扔下不管不顾。” 乘乘说起话来一句赶一句,叫方柔不知先从哪头说起。 她猛一顿步子,乘乘再拉不动,她沉着脸先打量了一番小姑娘,的确没瞧见有伤着哪,这便稍稍宽心。 转即又道:“怎么回事?那马贼是你能招惹的么!嫌命长?” 乘乘“哼”了一声:“哪有招惹,我去绿源看野马来着,那人非说我闯了他的底盘,要捉我做苦力抵债,明明是他是非不分。何况我也跟舅舅学了些武艺傍身,我不怕的!” 方柔听得眉头紧皱,这孩子被保护得太好,并不觉察马贼心狠手辣,语气里竟有些瞧不起那般,她个黄毛丫头岂是他们的对手? 这回若不是运气好命大遇着了贵人相助,只怕她追悔莫及。 “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在外逞能!”方柔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那义士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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