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伤重不治…….” 魏楚只觉眼前一黑,顿时脸色煞白,恍若听邓朴说:“夫人节哀!” 魏楚不知道邓朴是怎么走的,看见邓朴留下的一只绿青蛙放在炕上,她颤抖着拿起来。 一滴滴泪水,掉落在绿青蛙的身上。 大翠嫂在灶间看一个人走出院子。 林生正掀开门帘从上房走出来,木呆呆地站在上房门口,大翠嫂走过去,问林生,“刚才来的人是谁呀?” “稍信的?” “什么信?” “掌柜的信。” “掌柜稍信来了?” “掌柜…….殁了。” “什么,掌柜……” “嗯,掌柜回来的路上染病死了。” 饭菜端上来,魏楚不吃。 大家围在上房门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娘子这才成亲不到一年,二嫁的夫君死了。 大翠嫂端上一碗蛋花汤,忖度着说;“娘子,人死不能复生,娘子还是想开点,不吃不喝的把身子熬坏了。” 魏楚也不说话。 小黑看魏楚不吃,他也不吃。 孟玉娴端着汤碗,舀了一小勺汤,送到魏楚嘴边,“妹子,你喝一口,你看你嘴都干了。” 魏楚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喝了一口汤。 韩举掀门帘进屋,愁眉苦脸,咳声叹气,说:“现在战乱,妹夫的尸首没处找寻。” 孟玉娴抹了一把泪,“妹子,等以后太平了,再去找妹夫的尸首掩埋。” 这些日子,韩举俩口子住在东间屋,孟玉娴白天晚上陪着魏楚。 倒是秋雁该吃吃该喝喝,没心没肺,没上什么火。 夜里,风停了,雪住了,窗外雪光明亮。 魏楚躺在炕上,想起当初魏府遇难,禁军突然闯入,府里的男丁被抓走,府里的女眷被拉去发卖。 同时被抄家的还有京城几个官宦人家。 府里的妾、姑娘们被人当牲口一样挑选。 有小妾和姑娘被拉走,凄惨的哭喊声,被人牙子挑走的大多卖到烟花之地。 曾经千金小姐被无数男人糟蹋,受着非人的折磨。 男人们邪恶贪婪的目光,姑娘们吓得直哆嗦,魏楚拼命地低着头,缩成一团,不引人注意。 这时走过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看了一遍,从未出阁的姑娘里挑出五个人, 这五个姑娘容貌出挑,其中就有魏楚。 她们被带到一个地方,好吃好喝供养着,她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这样过了一个月,她们被带去见一个人,两旁侍女,摒心静气,纱幔后隐约榻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五个姑娘站成一排,纱幔里的男人微微抬了抬手。 上来人把她们带走,几个姑娘吓哭了,带走卖到腌腻的地方,她们活不下去。 一个姑娘绝望地看一眼垂落的纱幔,转身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迸溅,魏楚离她最近,眼看着她的身体软软地滑下,有人上前试了下脉搏,道;“回主子,没气了。” 纱幔后的男人没什么反应。 这个姑娘被人拖了出去。 剩下的三个姑娘包括魏楚当时吓傻了,被带走时,魏楚回过头,突然挣脱抓住她的人的手,跑进纱幔里。 没看清楚男人长相,只闻到清冽的气息,她扑上去抱住坐在榻上男人的腿,央求道:“留下我吧,一辈子当牛做马,当丫鬟奴婢我都愿意,绝不背叛主子。” 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面容冷峻的李业没有说话,当魏楚要被人拖下去,绝望之时,李业抬了抬手,制止了,后来她成了李业养在别院的女人。 她至今不知道那三个姑娘的下落。 魏楚留在李业身边,柔顺乖巧,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尤其是死过一次后,现在她更想好好地活。 李业死了,她解脱了,没人知道她曾经做过梁王侍妾,可心里还是很难过。 如果当年李业不留下她,她现在说不定走了撞柱姑娘的路。 除了名分,李业待她不薄。 街坊四邻很快传开了,豆腐坊李娘子的男人死了,成了小寡妇,嫁了两个男人都死了。 街坊邻居背后议论,这李娘子克夫。 嫁给李掌柜之前,登门求婚踏破门槛,现在人影皆无。 鲍屠户的三小子,听说李娘子成了新寡,惦记李娘子,被他爹一顿臭骂,三个儿子,宁可不娶,也不能把命丢了。 这小娘子命硬,连克二夫。 胡公子听说,病恹恹地突然好了,心又活了,央求爹娘娶李娘子,胡老员外和安人这回死活不答应。 忙忙地给儿子娶了一房媳妇,媳妇长得虽说不如李娘子,花钱占卜,说姑娘旺夫。 背地里韩大娘咳声叹气,“娘子这么好的人,命苦,连着丧夫,生死有命,怪到咱们娘子头上。” 大翠嫂不平,“男人死了,是他短命,和咱们娘子有何关系,硬说咱们娘子克夫,掌柜走那么远,咱们娘子克够得着吗?” “妹子年纪轻轻守寡,没个一儿半女,虽说身边有小黑,可惜是个不会说话的,老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三娘同情地说。 韩举听外面闲言碎语,气得够呛,“这些长舌妇,没事嚼舌根,什么克夫?简直胡说八道,我妹子就是不嫁人,还有哥嫂呢。” 孟玉娴和韩举私下里合计,妹子看样嫁不出去了,以后生了孩子,过继一个孩子给魏楚。 魏楚带着秋雁和小黑,去镇西的河边放灯,北地冬季,朔风凛冽,河边清冷,河面已经结了冰。 点亮一盏盏灯,魏楚把灯放到河面上,冰面上无数河灯。 李业如果不死,一定是个好皇帝,魏楚心想。 年底,韩举回来说;“甘公子出门回来了,上次妹子说租酒楼,我求熟人过了话,甘公子同意,不过甘公子有另外的提议,租金不要,以投资入股的方式加入。” 甘凤清出门了,魏楚租房子的事耽搁下来。 “这也行。”魏楚说。 “定下明日看房子。” 次日,韩举陪着魏楚看房子。 甘凤清站在酒楼门前,披着石青锦团花纹鹤敞,人清减了。 “听说甘公子出门了?”魏楚道。 “我去了一趟青岩寺,住在寺庙,为母亲祈福。” 韩举抱拳,“甘公子幸会!” 甘凤清还礼,“韩爷!” 三个人进酒楼。 酒楼二层,里面宽敞。 甘凤清说;“如果开酒楼,桌椅板凳、厨房炊具都是现成的,空了两年,拾掇一下便可开起来了。” 魏楚说:“甘公子提出的入股,租金折合成股份,年终分红。” 甘凤清说;“如此就说定了。” “明日写个契约。” “好”甘凤清微笑,“酒楼起个名字吧。” “酒楼面对平民百姓,以菜价低廉为优势,就叫百姓饭庄吧。” 一个月后,百姓饭庄开业前,韩庆昌和大翠嫂做了一桌招牌菜,请魏楚和甘凤清品尝。 饭庄主厨韩庆昌,韩大娘改刀,韩翠玉收钱,又雇了两个跑堂的伙计。 饭庄墙上挂着几排水牌,五十六道菜肴。 菜端上来,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红烧狮子头,红烧肉,东坡肉,酥肉、卤肉,酱牛肉,烤乳猪,炸鱼,红烧鱼…… 魏楚笑着说:“甘公子平常吃山珍美味,尝尝这些菜的味道如何?” 甘凤清夹了一筷红烧鱼,细品,说:“这红烧鱼是豆腐做的?” 韩庆昌站在身后,说:“全是豆腐做的,猪骨、牛骨头,鸡汤熬的老汤喂的,笋菌菇海味提鲜。” 甘凤清又夹了一筷子烤乳猪,放进嘴里。 他又每样都尝了一口, 魏楚、韩庆昌、韩翠玉都盯着他,等待他的评价。 甘凤清吃相斯文,举手投足优雅自如。 点点头,“烤乳猪、红烧鱼、糖醋排骨、东坡肉形似,且味道鲜美,这些素菜我觉得比肉好吃。” 魏楚、韩庆昌、韩翠玉高兴地互相看看,能得到甘公子认可,成功了一半。 韩大娘端上主食,一盘豆腐饺子,一盘冻豆腐酸菜包子。 甘凤清尝了一个饺子,掰了半个包子吃了。 说;“很好,缺酒水。” 韩庆昌说;“有烧酒,冬天喝二两暖胃。” 韩翠玉端上来一壶豆浆,分别给甘凤清和魏楚倒了一盅。 甘凤清扬手,呷了一口,说:“豆浆口感绵甜,没有杂质,我第一次喝你们豆腐坊的豆浆。” 魏楚喝了一口,拿绣帕点了下唇角,笑说;“甘公子是怪我没请客。” “正是此意。” 甘凤清拿过湿帕擦了擦手。 魏楚想起刚到北地,被劫匪掠走,初见甘凤清手持一把宝剑,剑锋凌厉、凶狠,对面的甘公子眉目温润,判若两人。 “想什么呢?”甘凤清看过来。 魏楚笑了笑,“想起当初我差点命丧劫匪刀下,甘公子救了我。” 甘凤清说:“换了一般女子,早吓得不知所措,你当时果断冷静,拿刀刺伤劫匪自救,否则我也救不下你。” 正是当时魏楚果敢惊人的举动,给甘凤清留下深刻的印象。 百姓饭庄开张了,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 屋外寒风呼啸,酒楼里每张桌子中间放着一个热锅,滚开的汤冒着腾腾热气,这道豆腐锅是免费赠送的菜肴。 甘凤清站在酒楼门口,看门旁立着一块木板,写着新店开张前三日菜品八折,每桌赠送一道菜肴,豆浆免费喝,带小孩的送甜点一道。 就看拖家带口,领着几个孩子全家来下馆子,酒楼每张桌子坐满了大人孩子,来晚了等位置。 甘凤清唇角荡起笑意。 这都是魏楚的主意,木板上的字也是魏楚写的,字体遒劲洒脱,透着恢弘气势,不像女子的字体。 其实魏楚的字是李业手把手教的,与李业的字形神相似,带着一股豪气。 饭馆开了后,大家都忙起来。 大翠嫂开始准备过年的嚼过,魏楚才发现日子过得真快,这是她在榆关镇过第二个年了。 除夕,饭庄、店铺、豆腐坊上了门板。 大翠嫂同魏楚说:“年夜饭都准备好了,今年人多热闹。” 魏楚问;“你男人现在身体怎么样?” 大翠嫂说;“还是那样,瘫在炕上,也就是个废人了。” “你嫁给他时,他身子骨就不好吗?” “当初他娘隐瞒了他的病,让媒人去我家提亲,我爹娘实在,信了媒人的话,就答应的亲事,入洞房了,我才发现他连男人都做不成,还差点犯了病,三天回门,我和我娘哭,我娘劝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婆婆骗了我,觉得愧对我,对我不错,我男人除了身子骨弱,知冷知热的,我也就认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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