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近她,也学她方才的情状,做贼似的小声道,“那你够给她面子了,在我这里,她也就勉强算中下吧。” 她知道他在故意学自己,可也忍不住被逗笑了,见他离得近了,推了他一把,却被他捉住了手腕,拉得更近了,又听他暧昧道,“许是我天天看你看的抬高了眼界,原本她在我这里可算中等,如今再看,也就只勉强挂到中下,还是看在世都的份儿上。” 她偏过头,红着脸小声骂他,“花言巧语……不正经。” 他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笑叹,“奉承你也要挨骂?” “能不能好好说话?”她拨开他的手。 “好。”他放开她,正襟危坐,两手扶着膝头,“上次我和你说过,藏京部是北河最大的一个部族,这么庞大的部族,人才众多,贵族中美貌的妙龄女子不知有多少,比她年轻,比她貌美的女子比比皆是,你觉得藏京部族为何偏偏选中她来与世都联姻?或者问,如果你是一个部落的掌舵者,你会选择什么样的人作为这样一场政治联姻的对象?” 南漪认真思索,喃喃道,“要最忠诚,最聪明稳重,不会意气用事,懂得收敛,施为有度,必要时……可以抛却个人得失。” 他满意地看着她,笑道,“没错,在一场目的明确的政治联姻之中,情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这世上永远不会缺少貌美的女子,可美貌也最是留不住,时间会带走颜色,却永远都带不走心智和信念。” 他继续道,“今日之前,你所看到的她是最接近真实的,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孩子受到威胁时,那种愤怒都是最直接的反应,可等到水落石出,所幸一切还未到不可收拾,而这时候女子的本能就会被理性压制,内廷中永远都不缺少心思深沉的女子,有些事看似伤己,可待时机成熟后,就可以变成屠人的利器。” 南漪听他这一番话,简直不敢想象,“可是她不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害玉成吗?” “这世上想要知道真相的办法有很多,若我没猜错,今天的事的确事出突然,就连藏京氏也毫无准备,她要放那太医并非是真想饶他一命,而是她要给自己留出布局的时间。” 她还是不解,“只要顺藤摸瓜就可以抓住真凶,何必多此一举?” 他笑她天真,摇了摇头道,“她在暗处同样可以顺藤摸瓜,可这件事如果布好了局,就可以直接干掉她最想除之而后快的人,而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幕后的始作俑者,这本身并不重要。” 他转身抬手放下床幔,翻身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床顶,喃喃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再等等吧,如果过几天那个太医还活得好好的,那就说明我猜错了,可他若是死了,那就说明我方才的猜测是真,因为在活人身上做文章变数和风险都太大,而在死人身上,可就简单多了。” “可是硕轲世都说要看好那个太医,他要亲自过问的。”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淡淡道,“你太小看一个王庭的女主人了,她若是想做什么,没人能防得住。” 两人一时各有所思,彼此都沉默着,后来还是他先回过神,见她还跪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愣神,一把捉住她的上臂拉到怀中,又翻身压住了,猛地亲了她一口,气息不稳道,“这么好的夜色,别琢磨那些扫兴的糟心事,不如做些开心的。”说着,手上便开始解她衣裳。 第63章 谷生 其后数日,南漪每天都要到太子那里为他诊治。 藏京氏果真心细如发,那日过后,太子宫里近身侍奉的宫女几乎换了个遍,或许那些宫女并没有什么错处,只是身在局中,无错也错。 南漪发现,这些换过来的宫女,个个皆稳重寡语,只低头做事,很少抬头看人,藏京氏还是之前的样子,并没有向她再询问过之前的事,每日只关心孩子的病情,不论什么话都只说七分,于是南漪越发觉得,或许湛冲的猜测是真。 听说近来太医馆并不太平,硕轲世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他不信这些事单单一个太医就能办到,从上到下按图索骥摸排了个遍,听说有几个太医被提审后再没有放回来,整个太医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就被带走,然后再也回不来了。 后宫之中,最忌讳阴私与医家勾扯,因这些动辄便是行害命的勾当,因此这回硕轲世都下了铁心要釜底抽薪,稍微有资历的太医全被带走了,太医馆剩下的只是些没什么经验的年轻小太医,有些人还只是学徒,原来连药房都不许进的,如今无人可用了,便临时抽调到前头来。 太子宫里派来一个初入宫门的年轻太医,年方二十,名叫谷生,入太医馆不足两年,原先只在外堂给有资历的医官们跑跑腿,偶尔打打下手,连贵人的面都见不着,可如今这时候,反而是这种原本靠不上前的人反而最可靠,便指了他来与南漪跑腿支应。 谷生是温柔宁和的人,略有些腼腆,南漪话少,他却比南漪话更少,他的母亲是他们部族的族医,原本自小与母亲学习医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太医馆,又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太子宫,初初与南漪引荐,向她躬身行了大礼,一本正经的模样,南漪不敢受,侧身避让了。 自断了之前的药,南漪每日给玉成平脉,辅以缓补温阳之方,谷生就去药房抓了药取来,亲自按着南漪交待得时间火候煎了,再佐以针灸助之,玉成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短短数日,孩子就精神了许多,再不成日昏昏欲睡,进食也较之前变好了。 南漪见玉成大有起色,也松下心来,心里感慨,终归不负所学,也对得起师父的教导之恩。 这日傍晚,两人在太子宫里的诸事已毕,便相伴离开了。 往常二人从太子宫门分手,便一东一西分了头,可这日谷生竟随她一起往西行去。 南漪纳罕,医馆本在东边,谷生和其他几个随侍的小医官平日便宿在医馆后堂的厢房里,于是问道,“今日为何从这边走?” 谷生闻言微微偏了偏头,眼神只落在宫墙上,淡笑着说,“上月与宫外一家书局定了本医书,今天是约好取书的日子,书局在西边,从这边出宫近一些。” 谷生是极沉静的性子,往常皆是问一句说一句,多数时候,两人都各自做自己的事,只有他拿不准的时候才会多问她一两句,南漪也不是多热络的性子,两人便一直平淡如水的相处。 不过提起医书倒引起南漪的兴致,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谷生见她难得对一件事表示出兴趣,便慷慨道,“等我取到书,明日带过来给你先看吧。” 南漪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懊悔方才一时没忍住的好奇心,谷生是个极通透的人,看出她有些难为情,宽慰疏解道,“我正好想找人与我同参,若是有哪里不明白的我还可以问问你,大可不必因为这样的小事挂心。”想了想,还是加了句,“我想……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谷生腼腆笑了下,说完不敢直视她,南漪怔了怔,随即爽朗笑了,答道,“当然。” 两人并肩走着,拐出一个甬道,见对面直道上一行人正从前面经过。 谷生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跪地行礼,南漪见为首打头的两人,正是硕轲世都和湛冲。 南漪也蹲身礼让了,半天才抬起头,见他们几人佯佯从不远处经过了,硕轲世都不知说起什么,正眉飞色舞地与湛冲比划,根本没留意到角落里的两人。 而那人正负手垂头走着,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偶尔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第64章 别扭 转天清晨,南漪起得很早,因今日太子宫里配合她的方子要加一道温补的药膳,她怕旁人掌握不好火候,想了想,还是亲自去盯着的妥帖些。 临走前,对镜自观,只觉脸色不太好看,或许因最近睡眠不足,脸色显得有些黯淡,用力掐了掐脸颊,才显得气色稍好些,又捉来妆台的一枚胭脂,指尖捻了薄薄的一层,轻点樱唇,纵使美人懒梳妆,可仗着天生佳颜色,也依然纯质风流,顾盼生姿。 瞧着终于满意了,才转身往外殿走去,出来见湛冲正坐在桌前,也不传膳,倒在那里兀自喝起茶来,却不知因何脸色不豫。 南漪不以为意,只朝门上走去,可刚要跨出去,便听身后之人说道,“站住。” “干什么?”南漪不明所以,却还是收回了刚要迈出去的腿。 他端起茶盏放在唇边,却不喝,垂目凉声道,“一大早饭都不吃就往外跑,是要去做什么?” 她近来日日都去玉成那里点卯,也从未见他问过什么,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倒想起管她,于是直言道,“去瞧瞧玉成。” 他寥寥慢饮,也不说话,南漪不知他哪根筋又搭错,懒得理会,转身又要走,却只听身后”嗑哒”一声响。 南漪下意识回头,见他沉着脸瞪着自己,手边的茶盏歪斜,茶水溅了桌上一小滩水渍,她再迟钝也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却不知起因为何,可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眈眈瞪着她。 她迟疑了下,犹豫着开了口,“你若无甚要紧事,我就……先走了。” 他换了一边身子,斜靠在圈椅里,懒洋洋道,“女先生悬壶济世,行的是大修为,可我现在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你若是着急去看玉成,便去吧。” 他话这样说了,她反倒走不成了,心里知道他这会儿是存心找她茬儿,若是她现在立即走了,后头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烦事,还不如这会子了断了的痛快,于是回身走上前,扶正了茶盏,“一大清早就空腹饮茶不好,不如传膳吧,吃些温热的。” 他拦住她,“不急,我近来确实觉得身子不舒……”说着挽起袖斓,将腕子递给她,“又得劳烦女先生了。” 南漪只以不变应万变,抬手掐住他关内,虽然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也还是仔细思辨了,只觉指下脉律齐整,不浮不沉,柔而有力,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终收回手,她笑笑说,“殿下阳气宣盛,目含精气,脉搏平实有力,不论先天之本还是后天之源都得天独厚,只要心绪再平和些,寡思贫忧方能增益寿元。” 可他又换了只手给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这话对,可无奈我天生就是个劳心的命格,寡思贫忧实是难了,你再仔细辨一辨,可是那蛊毒又发作了,近来总觉得腰膝乏力,使不出全力。” 她掐着那腕子冷笑,“蛊毒发作起来是虎狼之势,要真是它作怪恐怕你都立不住,腰膝乏力那是肾阳不顾之症,不过以殿下的底子勿需用药,只需节欲即可,清心寡欲将养上三五个月,便可不药而愈了。” 她抽回手,转身欲走,不防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揽住了抱坐在身前,又听他在耳边低声道,“你给旁人治病总有十分的耐心,可放在我身上连半分都不愿付,难道在女先生眼中病人也分三六九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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