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溪宁握了握拳头,“宫里人人光鲜亮丽,可人皮之下不为人知的伎俩简直让人胆寒心战。” 甘静芸勉强压住颤抖的心神问:“溪宁大夫刚才为何不直接向明绯说清楚?” “只凭这些旧药渣作为证据还是牵强,我只是赶上看见我师父做出过这副药方,了解过一点药方组成和用途,自然我不知道他把这副药用在了谁身上。若我当日知道他用在纤姑娘身上,我一定会告知绯姑娘的!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纤姑娘人没了,我那师父也因为为科举行贿一事死在了大牢里。现在就是死无对证,即便我们拿着药渣送去给各位太医验,他们能不能验证出来是一方面。就算是验证出来,各种厉害错综复杂,要知道宫里太医院是个心术第一医术第二的地方,那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未必肯站出来承认啊!到时候依着绯姑娘的脾气,恐怕不但争不到她要的公道,还要再吃一顿哑巴亏。” 吕溪宁挠挠头,“其实我当时把药渣带进去让绯姑娘看到便后悔了,只好先说再研究研究,然后告诉她说没什么。不然一口否认,恐怕她心里有怀疑,反倒不好解释。” 甘静芸惊异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少年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思,又觉得这种少年老成的样子似曾相识,好像从他身上好像看见了齐云开的影子。 但她还是感动的道:“谢谢你溪宁大夫,你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盼望着绯姑娘好。” “是啊。” 甘静芸抬头望着陆明绯房间处的窗户。 “我们都希望明绯这么正直可爱的人能安然无恙度过一生,别被任何脏东西玷污她的那份热烈赤诚才好。” “你们俩愁眉苦脸的说什么呢?” 齐思书的声音从逢花台大门口传进来,他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与平常不同的是他这回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韩信芳。 “韩先生!” 甘静芸意外韩信芳会过来,连忙走过去请他进屋坐坐,韩信芳却怎么都不肯把脚踏进大门半步,只在门口叮嘱了他们三个人两句看顾好陆明绯的话便要走。 不巧的是陆明绯正好走出房间透气,看见他来了也很惊喜,再三要求他进房间喝杯茶,韩信芳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陆明绯亲手把茶水端给他,恭敬低头道:“清风书屋关了以后,学生许久不曾拜见过先生。如今一来便要先生为我操心,学生实在愧对恩师。” 韩信芳接过茶,扬起干瘪的唇笑了笑。 “不容易,明绯现在终于学会说场面话了。” 陆明绯不想让他误会,赶紧解释:“不是场面话,是学生的真心话!” 韩信芳看着她满怀真诚毫无半分虚情假意的眼睛,嘴角笑一如刚才咽下的茶水一样苦涩,心里有千万句话不知道应不应该在此情此景下说。 最终,他到底没说什么,把茶水一饮而尽,那架势不像喝茶,倒像是喝了一口践行酒,辛辣与惆怅交融,张了张口,望着她道:“明绯,你就要离开长安了,以后多保重。” 陆明绯疑惑的啊了一声:“离开长安?谁说我要离开长安?” 韩信芳站起来,视线挨着个的沉甸甸依次扫过陆明绯、甘静芸和齐思书三人。 “你们三个都是,好好吃饭睡觉,闲的时候多读书,不要出去惹是生非听到没有?” 陆明绯还想追问他刚才说的「就要离开长安」是什么意思,齐思书打断她问题使了个眼色。 “怎么那么不懂事呢?没看到韩先生累了吗?” 他扭过头来冲着韩信芳嘿嘿一笑,“先生说的话我们都记住了,先生慢走,我们送您。” “留步吧。” 韩信芳自顾自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他们一眼,陆明绯走过去想送他,刚抬脚就被他伸手制止。 “明绯不必送我。” 他扯出一个慈爱笑容,“你要听话,要好好的。” “韩先生……” 陆明绯觉得很怪,明明自己和他的距离不过几步之遥,却好像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韩信芳头也不回的却她渐行渐远,她看着他嶙峋瘦骨撑起一身宽大的官袍,身影逐渐模糊出视野,心里好像有什么怅然若失。 她回头看到齐思书面露淡然伤感,直觉告诉她他一定知道什么,上前再三追问,齐思书死活不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让她管好自己,争取身体尽快痊愈就行了。 越是什么都不说,陆明绯心里越是忐忑不定。她有一种很奇怪很被动的感觉,似乎一切事态都脱离自己掌控,不受控制的发展。 她就像是走在独木桥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不要往下看,过去这段独木桥抵达对岸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未知的危险会让她更加浮躁焦虑,他们以为的天堂净土般的对岸,也并非她真正想要抵达的目的地。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恍然明白 “绯姑娘您怎么起来了?” 吕溪宁看着蹲在枇杷树下扒拉雪地里的汤药残渣的陆明绯,心里头一惊,扭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姜清,心里咯噔一声。 “绯姑娘您……” 陆明绯手里捏着一点药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直穿他的心脏。 “告诉我,我姐喝的药到底有什么问题?” 吕溪宁一下慌了神,扭头质问满脸义愤的姜清。 “姜清姐你!你答应我不会告诉绯姑娘的!” 陆明绯一把将药渣摔在地上,“有人暗害我姐,难道我这个亲妹妹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吗!” “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我们没有确凿证据,现在陆家又正在困境,我们是担心您为明纤姑娘申冤不成,反被恶人倒打一耙啊!” 陆明绯咬着牙,心口憋着一口愤恨不平的暴戾怨气,一拳头捶在树干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是医者,应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如今有人用救人的医术和药石去害人,你就应该站出来揭发。至少,你现在要如实告诉我。” 吕溪宁无奈的看着她,无力叹息一声:“您想的太简单了。” 陆明绯凝眼望着他,“是你太复杂了,这世界上人人都活的那么复杂,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阴暗角落。溪宁,你还记得当年你是如何竭尽心力取挽救韩先生的学生的性命的吗?现在怎么连你也变了?” 姜清看陆明绯难过自己心也跟着不好受,拿出姐姐的威严来压迫吕溪宁道:“溪宁,还不快把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诉绯姑娘!” 吕溪宁招架不住她们两个的轮番攻击,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陆明绯听着后槽牙咬的咯嘣咯嘣响,恨不得当场把人碎尸万段。 吕溪宁偷瞄着她神色,越来越害怕、越说声越小,连一向站在陆明绯这边的姜清都觉得她身边的空气都凝滞不止,似乎随时能爆炸。 正在气氛僵硬时刻,太医院的吴太医来了。虽然有吕溪宁在,但是问了掩人耳目,陆明绯依然允许他隔个三五天就过来,只是不用他的药罢了。 吴太医一进来就对着陆明绯嘘寒问暖,请她进房间请了脉,留下带来的药后又叮嘱几句,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陆明绯后脚就叫吕溪宁过来接着问刚才的事,还没等她张口,吕溪宁小脸煞白的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绯姑娘……刚才来的那个吴太医,我认识他,他是我师父的女婿,吴一得。” 陆明绯霍然起身,脑袋里转的飞快,很多人很多事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那一刻纠结成一团乱麻。 她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床上个,两手插进头发里,浓密乌黑的头发丝遮住她脸上表情,阴暗语气传出来时,吕溪宁和姜清都怀疑那坐在床上的人还是不是陆明绯。 只陆明绯道:“你师父胡良馨死了,他的女婿吴一得接着拿他的药方来害我姐,可我姐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胡良馨死了……他是因为科举行贿一事被抓……当初是我最先发现的,发现他和那个朱华在红袖帘招商议此事,也是我提出要揭露科举舞弊的事,是我……是因为……” 陆明绯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眼神凌乱发丝后面露出,大喊一声:“是我!是因为我!” 姜清和吕溪宁怕她情绪激动会伤了自己,赶忙上去按住她胳膊,哪知陆明绯怎么来的那么大力气,挣脱他们的束缚跑到桌前,随意捉来一只笔在纸上快速挥动,写下去几个人名。 “胡良馨、吴一得……金瑶、朱华。” 她一边写口中一边碎碎念叨,笔停的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冲过去伸手一把拉过吕溪宁。 “溪宁你快,出宫,去看韩先生,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吕溪宁不知所措,单纯以为她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恍惚,轻声安慰她道:“您别急,韩先生前两三天不是刚过来看望您吗?他好好的什么事都……” “别磨叽!” 陆明绯直把他往外推,“快去快去快去!你要是不去我就亲自跑一趟!” 吕溪宁被吓得大气不敢喘,连忙改口说:“好好好我去!绯姑娘别急我这就去!” 陆明绯跟着他到逢花台门口,眼巴巴望着他背影消失在狭长无尽的宫道中。 姜清拿着她的披风追出来给她披上,系上系带温声给她宽心。 “绯姑娘别急,韩先生好好的能出什么事?不过他身子越来越瘦是真的,都快成个竹竿了,今晚上我给他炖个十全大补汤,放在砂锅里文火慢熬上三四个时辰,等明天韩先生下朝的时候托人给他带过去。这宫里的食材呀一定比外面的好许多,我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做,保管先生一冬天长个十斤肉。” “姜清。” 陆明绯忽然张口打断她,姜清耐心问她:“怎么了我的绯姑娘?” 陆明绯很认真的问她:“韩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你说是不是?” 姜清毫不犹豫的点头:“是,他是个好人,也是个敢说实话、心怀百姓的好官。对绯姑娘来说,他也是个很好的先生,是恩师。” 陆明绯眼里慢慢浮起一层薄雾,近乎是带着一点祈求的看向天边。 “我姐已经没了,韩先生不能再有事了,否则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本来是我执意要揭发科举舞弊一事,那些暗箭和报复都应该冲着我来。” 姜清不懂这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她眼中隐隐约约泛起得泪花却感觉心里不舒服。 在她印象里陆明绯一直是天之骄女,拥有显赫的家世、优秀疼爱她的郎君、耀眼恣意的性格…… 老天似乎把能想到的好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她也以为她会一辈子都潇洒下去,可世事无常,现在老天爷腻了,竟要开始慢慢毁掉昔日自己的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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