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于此次平叛并无帮助,何来头功之说,太守应是寻错人了。”萧霁面不改色。 “将军倚重公子,若公子能美言…” “朝政之事我一窍不通,实在不敢多言。”萧霁垂眼,视线落在手中书页上,轻轻翻过一页,赶客意味不言而喻。 一番交谈下来,黄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惊觉明绮手下无无庸人的说法,绝非空穴来风。 这探子言谈举止清雅淡漠,说话滴水不漏,竟如同一面铜墙铁壁,半点可钻的缝隙都不给。 “你当真不肯?”黄砺拧眉问。 “我并无置喙明绮的权力,太守高看我了。”萧霁徐徐道。 不过是一个就能活两个月的病秧子,装什么清高。 黄砺咬了咬牙,眼看功名利禄成为过眼烟云,心中不忿。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坏心升起,便假笑道:“倒也无妨,萧公子为国捐躯,可悲可叹,这几日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来找我便是。” “为国捐躯?”萧霁慢慢念着四个字,语调带着某种疑惑。 黄砺心中得意,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明绮果然没有把萧霁只能活两个月的事情告诉他。 他忍不住洋洋自得起来。 装什么清高孤傲,一个只能活两个月的废人罢了,给你几分面子还真端起来。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佯装不经意道:“萧公子一代英才,明将军力挽狂澜也只能续公子两个月生机,实在可惜。” 平地惊雷乍起。 萧霁骤然抬头,眸光凛然似山林覆霜雪。 他握着书册,手指微微用力,骨节泛出殷红艳色。 “原是如此。”萧霁嗓音冷冽,不着烟尘。 黄砺笑容和善:“公子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本官,您是瀚凌的恩人,本官定不会亏待公子。” 萧霁将书卷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冷淡道:“黄太守,我有些累,需要休息,失陪了。” _ 黄砺被萧霁不留情面地赶出来,站在门口冷笑一声。 守着院门的侍卫倒是没有继续雪地画画,而是靠在廊下闭目休憩。 黄砺正了正衣襟,面不改色抬脚离开。 黄砺走后,原本闭目养神的“侍卫”青凤立即睁开眼。 他见房门虚掩着,当下拧起眉头,冲进屋内。 萧霁靠在软枕上,双手交叠在一起,侧头看着窗外。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青凤惴惴地心总算舒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竟有人能冲破外边层层守卫,溜进院子。 他当差时间走神,实在是失职,幸好萧霁没出什么事情,否则他就是有一万条命,也不够明绮杀的。 青凤不想打扰萧霁,便将房门轻轻阖上。 就在房门关上的瞬间,萧霁喉头微微一颤,唇角溢出一抹殷红血色来。 明绮披着月色,风尘仆仆回到城中。 她一手拢着身上厚重的披风,一边走,一边听青鸾汇报。 “最晚后日就能起行,宽敞暖和的车驾属下也安排好了,现在雪地难行,但走近路的话,属下有把握一个月内赶回去。” “足够了。” “萧厉山的囚车也到了,主子是押送囚犯才会无诏带兵回京,师出有名。” 两人走到萧霁的院子前,明绮摆手示意青鸾退下。 她缓步走到院子里,青凤抱剑站在门口,不时打两个哈切。 明绮如常推门进入屋子。 她放眼看去,萧霁没有卧在他常躺的软榻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明绮站在炭火前祛掉身上的冷意和寒气,仍然不见萧霁踪影,不由蹙了下眉。 她正打算去寻时,萧霁端着一碗汤膳从外面走进来。 明绮松了口气,转而又拧起眉头。 今日又下了一场雪,天气严寒,萧霁冒雪出去,身上却只松松垮垮披了一件大氅,医师分明嘱咐过他身体虚弱,不可以再受寒。 她快步走到萧霁面前,不由分说握住他的手腕。 那只手腕上没有戴镯子,便显得瘦削单薄。 明绮皱眉说:“你去哪里了,手这样凉,医师不是说过,外边天寒地冻,你身体受不住,不能久待,要好生养着。” 这次,萧霁却不像往常一样,乖巧听从明绮的话,而是垂眸看着手中汤膳,温声道:“我熬了一些骨头汤,你一定饿了,要不要尝一些。” 明绮觉得萧霁有些不同寻常,一时却想不通其中关键。 见萧霁伸手把汤膳往她身前送了送,明绮眉梢微扬:“我要你喂我。” 萧霁抿唇,不着痕迹点了下头。 明绮本想坐在圆凳上,将就吃两口,萧霁却反常地拉她的手,将她往雕花木床上带。 明绮挑眉,由着萧霁引导,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等她坐在床榻上后,萧霁屈膝跪在她面前,执着汤勺送到明绮嘴边。 居高临下的视角极大的满足了明绮的控制欲,明绮心情不错,虽然骨头汤有些腥,她还是顺着萧霁喝了很多。 一碗汤很快下去,明绮才觉得屋子里的炭火比平时更热一些,烧得她莫名烦躁。 萧霁将空空如也的汤碗随手放在地上,他伏在明绮的膝上,柔顺的长发松散淌了一地。 他身上披着的裘皮大氅不知何时落在地上,露出他松垮的里衣,和一抹苍白的肌肤。 萧霁耳边的穗子若隐若无掠过明绮的手背。 惊醒了明绮有些昏沉的神智。 明绮骤然冷下眉眼,她伸手捏住萧霁的下巴,迫使他看向她:“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萧霁神情恭顺而依恋,他直起身,进一步贴近明绮:“什么也没放。” 明绮眸中的怀疑猜忌更甚,不等她再次逼问,萧霁却已经爬上床榻,整个人不由分说倒在明绮怀里。 “那汤太淡了,我便放了些鹿血进去,不好喝吗?阿绮,”萧霁语气带着细微的自责,“你若不喜欢,我明天再做别的。” 明绮半搂着萧霁,听到萧霁的话,不由深吸口气,勉强才压下心中的火起。 “为什么放鹿血。” 萧霁不说话,他十分主动地亲了亲明绮的唇角,半晌才低低道:“阿绮,我想……” 明绮面无表情道:“不,你不想。” 萧霁可以疯,可以胡来,她却不能由着他闹。 他的身体全靠老国师用稀奇古怪的方子撑着,如同悬崖上走绳索,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 一晌贪欢却可能会断送萧霁性命。 明绮赌不起。 她压下心头的火气,把萧霁半敞的衣衫拢好,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以后不要再放奇怪的东西了。” 萧霁的身体微微僵硬,脑袋埋在明绮颈肩一动不动。 无人看到的地方,萧霁眼睫低垂,神情落寞难堪。 大约是白日耗费了萧霁太多精力,明绮抱了他没一会儿,就听到他沉稳均匀的呼吸声。 她将萧霁小心翼翼放在一边,帮他盖好棉被,整理好衣衫,推门而出。 直逼瞌睡的青凤而去。 明绮走至青凤面前,拎起他的衣领走到一边。 “今日有谁进了萧霁的屋门。”她冷冷看着他。 “我让你守好萧霁,不准他私自见任何人,你便是这么做事的?”
第75章 冬夜的风格外寒凉, 明绮的大脑又清醒几分。 她眯起眼睛,好整以暇看着青凤。 明绮的手还扯着青凤的衣领,青凤知道自己又坏了事, 连忙道:“是太守, 他趁我不注意溜进了公子的屋门。” “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明绮冷着脸松开手, 横眉冷道:“你自己说我罚你什么。” 青凤蔫头耷脑, 跪在明绮身侧,低声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贪玩, 主子罚我什么都可以, 但千万不要赶我走。” 明绮双手环胸, 转身看着庭前飘落的白雪。 “黄砺同萧霁说了什么。” “属下发现的时候太守已经进了屋子,主子说过,不能让公子察觉自己被控制自由, 所以属下不敢进去拉走太守,屋子里的隔音太好,属下实在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青凤赧然。 “那就把黄砺叫过来, 我亲自问。”明绮眉眼下压。 青凤先是点头,看了眼天色又有些迟疑:“已经快三更天了,主子为何不直接问公子。” 明绮转身, 忍不住踹一脚跪在廊下的青凤:“萧霁那个样子若是能问出什么, 我还找你做什么。” “没有脑子不是你的错,但明知道没有, 你不能长一个吗?” 明绮骂完人, 鹿血带来的燥火终于下去许多。 她沉沉道:“萧霁那个性格,他不想说的事情, 问是问不出来的,立刻把黄砺给我找来,若我一个时辰内看不见黄砺,你便留在瀚凌城戍守边关吧。” “是!”青凤打了个哆嗦,忙道,“属下现在就去‘请’太守过来。” “我在公堂等你们,不要让我等太久。”明绮道。 “属下明白。” 青凤一溜烟向外跑去。 - 黄砺散值回到府邸,心情郁郁。 从萧霁身上下手显然是行不通了,眼看明绮即将回京,他难道真要守着不毛之地,当一辈子太守,看京城官员的脸色吗。 其实地头蛇和土皇帝无差别,他若真在瀚凌城一言九鼎,日子倒也舒坦。 但他手上哪里有什么实权,戍守瀚凌城的将军以明绮为尊,哪怕明绮远在京城,对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守也不假辞色,镇守瀚凌城的军队,更是有一半是只听明绮差遣的女人。 哪个太守有他黄砺过得窝囊。 黄砺耷拉着老脸回到家里,黄夫人打牌未归,他便独自脱掉官服,坐在桌案前唉声叹气。 没过多久,黄砺的儿子黄协拎着鸟笼子,吊儿郎当走进屋门。 黄协看见黄砺唉声叹气,不由把鸟笼子随手一扔,奇道:“父亲今日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黄砺心烦意乱地扯了扯衣领:“仕途不顺,如何能高兴。” “这是怎么了,父亲不如跟儿子说说。”黄协翘着腿坐在一旁。 黄砺掀起眼皮看一眼黄协,他愁心不退,索性将近日烦心事简明扼要讲了一遍。 黄协听完,陷入沉思:“父亲是说,那探子是因为功勋卓著,才得明绮看重。” 黄砺瞥自家儿子一眼:“怎么不是,明绮那女人虽不好找招惹,但对自己的下属向来宽松纵容,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着从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贱民入手。” 黄协摇头:“儿子觉得不对,父亲方才还说,明绮每日都要抽时间去看望那人,可明绮天亮带兵征战,天黑而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日日在夜半时分会见下属,放在别人身上倒也没什么,尚能说是主仆抵足也话,情深意重,但明绮分明是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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