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砺经儿子点拨,瞬间想通什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 “你的意思是——” “父亲觉得那所谓的探子,究竟是明绮的下属仆从,还是苟合情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黄砺惊愕起身:“原来是这样。” 黄协把腿搭在桌子上,闲闲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得明绮那种女人高看。” 黄砺摸着胡须,回想起萧霁那张脸,不由冷哼一声:“徒有其表罢了。” 说完,他抬首打量着黄协的脸,沉吟道:“那姓萧的同你倒有几分相似,不过比样貌,那萧霁脸上有伤,还是我儿更胜一筹。” 两人交谈间,门外小厮低着头匆匆进来:“大人,有客人来。” “什么客人,天色已晚,本官谁也不见。”黄砺冷道。 小厮诺诺应声,缓步退出门外。 没过一会儿,小厮又慌张进来,不等黄砺生怒,便开口道:“大人,是明将军身边的侍从,手持令牌,说是明将军急诏。” 黄砺一拍桌子:“坏了,定然是那萧霁同明绮说了什么,明绮来问责了。” 黄砺急得围着桌子直转:“这可如何是好。” “父亲别急,父亲只是看望有功之人,但心直口快,才不小心把萧霁只能活两个月的事说漏嘴,明绮又不是不讲道理的市井小民,父亲毕竟是一郡长官,想来她不会和父亲一般见识。”黄协摸着下巴劝道。 “左右不过是个病秧子,父亲可是一方重官。” 黄砺稳住心神,视线落在黄协玩味的脸上,屋内的烛火很暗,在暗色的烛火下,黄砺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与那正襟危坐、神情肃穆的萧霁更相似几分。 他沉吟着走过去,一把攥住黄协的手:“你跟为父来。” = 黄砺拉着黄协一路走到公衙门口,步履匆匆。 正门口只点着两个红灯笼,光影昏暗。 不远处一众训练有素的侍卫领着囚车缓缓驶过来。 黄协看到公衙,当下拧眉,甩开黄砺的手:“父亲,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为父且问你,若让你取萧霁而代之,为父亲挣出一道平坦仕途,你可愿意?”黄砺道。 “什么?父亲你疯了吧,你要我去伺候一个女人?”黄协瞬间跳脚。 “你懂什么,你要是把女人驯服了,让她听你的,之后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黄砺恨铁不成钢。 “我可告诉你,老国师亲口说的,萧霁只能活两个月,明绮现在正愁找不到替身,你趁此时取萧霁而代之,绝不是难事,放心,那萧霁脸上落伤,便是活着也争不过你。” 黄协瞪着眼睛看他:“这太荒谬了。” “怎么,你在醉春楼和女人醉生梦死的时候,我没说你荒谬,现在你倒是反过来指责我这个父亲了?”黄砺吹胡子瞪眼,拧着黄协的耳朵就往公衙走。 “别扯了老头子,我自己走还不行!”黄协大叫。 盘根错节的老树旁,运载囚犯的囚车缓缓驶离。 - 明绮坐在公堂的高位上闭目休憩。 黄砺的声响太大,很快就把明绮从浅眠中惊醒。 她徐徐睁开双眼,眸光流转,扫过神色恍惚的黄协,缓缓落在黄砺身上。 “黄太守,你让本将军好等。” 黄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道:“不知将军召下官来此,是有什么要事。” 明绮稍稍直起身,挑眉道:“我找太守有什么事情,太守不知道?” “下官不知。”黄砺微微低头。 “我早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萧霁的卧房,太守似乎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明绮声线冷冽,比外边的雪还有冰寒。 黄砺汗如雨下,忙道:“下官是心系有功之人,绝没有违背将军的意思。” “我问你,你同萧霁说了什么。”明绮居高临下看着黄砺。 “只是聊了些家常。” 唰!—— 闪着寒光的短剑划过黄砺胡须,直直插在黄砺身侧。 “下官、下官是朝廷命官,您不能……” “不能什么?”明绮眉梢挑起,唇角扬起冷淡的弧度,“这把剑是先帝所赠,可先斩后奏,枭首朝廷佞臣,黄大人,我便用这把匕首斩下你的头颅如何?” 黄砺嘭得一声跪在明绮身前,哭嚎道:“下官绝无别的意思,真的就是说了几句闲话,还送了些补品。” 明绮扯了下唇角,缓缓起身,别在腰间的长剑瞬间出鞘,语气慢条斯理:“这剑是当今陛下所赠,我用的不算顺手,不知太守用起来会如何。” 她说完,竟拿着剑缓步走下高台,剑锋眼看就要贴近黄砺的脖颈。 黄砺浑身一哆嗦,眼角甚至渗出些泪水来:“将军!将军饶命,您知道下官的,下官心直口快,才恍惚之下,同萧公子透露了,他只能活两个月的事情啊!” 话音落,整个屋内的气氛都冷凝起来。 明绮握紧拳头,语气沉沉:“原来是这样,太守好歹毒的心肠。” 怪不得萧霁行事反常,全然不顾一身病体,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你真是该死。”她冷冷看着黄砺。 “将军饶命,下官心直口快,下官不是有意的!”黄砺哀嚎。 他身边的黄协见此阵仗,已经六神无主,偏偏黄砺还要扯上儿子的衣袖,哭道:“协儿,你快为父亲说几句话啊。” 黄协一愣,见明绮居高临下看过来,不由得浑身一抖。 但明绮的脸实在是太艳丽,如春风拂过的一张桃花面,周身却又弥散着凛冽杀机,似是桃花染血,多了些不寻常的意味。 黄协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脸颊瞬间泛起不自在的红晕,半是慌乱,半是别有意思地说:“求将军饶过父亲,父亲也是好心。” “再不济、再不济,”他说着,眼神变得含情脉脉,“协愿意留在将军身边,弥补父亲过失。” 明绮:“……?” “对、对,将军,我这孩子和那萧霁生得颇有几分相似,将军若是喜欢,便养在身边。” 她拧起眉头,无语地看着这对父子。 这对父子太过浅薄,那些故作聪明的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明绮。 难道她对萧霁的情谊,到了这对父子眼中,便只是喜爱那肤浅的皮囊吗? 退一万步讲,就是只论一张脸,黄协也不如萧霁远矣。 明绮捏了捏眉心,正想开口叫人,把这对父子拉下去,关上几日禁闭再说其他。 公堂的大门忽然发出吱呀一声。 有些掉漆的大门动了动,明绮抬眼看过去,微微怔住。 不知道萧霁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他身上披着还算厚实的鹤氅,月光穿透雾霭挥洒在他的脸上,衬着他的面容苍白如纸。 明绮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步走过去,把他拉入室内。 “天色还早,你怎么醒了。” 离得近了,才看见他肩颈有些润湿,上面还沾着来不及化掉的细小雪花。 明绮蹙眉,沉声说:“医师说了,你的身体受不得寒,稍微冷一些都会疼痛刺骨,萧霁,你……” 她话说到一半,萧霁忽然覆上她的手,缓缓握紧。 “我没事的,我只是,有些想你。” 然而他的话却没什么说服力,话音才落,明绮便看见他的唇角渗出一抹殷红的血,殷红的血在霜雪一般白皙的肌肤上,十分骇人。 明绮睁大眼睛,瞳孔罕见映出些慌乱来,她脱下身上的斗篷,揽住萧霁,解开他身上沾湿的鹤氅,打开斗篷就要为萧霁披上。 萧霁顺势将下颌轻轻放在明绮的肩膀上,眼睫低垂,视线落到跪着的黄协和黄砺身上。 纤长浓密如扇子的睫毛都掩盖不住眼底的阴沉。 黄协不经意对上萧霁的视线,脸色瞬间煞白。 他被这一眼看得旖念全无,抖着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萧霁平静地收回目光,依偎地贴在明绮怀中,像是收起爪牙的幼兽。 等明绮帮萧霁系好绳结,萧霁便顺从又乖觉地退出明绮的怀抱。 他的目光大大方方落在一旁的两人身上:“你在忙公务,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明绮挑了下眉,她方才在气头上,有所疏忽,没有注意在门口的萧霁,但萧霁身上的积雪和润湿的鹤氅,无一不昭示着一个事实。 萧霁在门外偷听了许久。 她也不戳破,顺着萧霁道:“不碍事,处理些事情,白天黄砺惹你生气了是不是。” 萧霁缓缓将视线从黄协身上收回,唇角带着浅淡温和的笑:“没关系,我这具病体残躯,不必挂怀。” 明绮深吸一口气,攥紧他的手,沉沉道:“我会治好你的,不要听他胡言。” 萧霁神色平静柔和,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人多眼杂,终究能治萧霁的药远在京城,明绮恐事情生变,不愿意多说,只能看向黄砺,冷冷道:“带上你的儿子滚,不要总想着歪门邪道,瀚凌城举足轻重,这太守你不想做,很快就会有别人来替你。” “将军,下官真的……” “滚!”明绮眼神一厉。 等黄砺扯着黄协灰溜溜离开,明绮才又看向萧霁。 “阿霁,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好好养身体,不要乱来,明日我们就回京城。” 萧霁低眉顺眼,下巴微点,一派顺从模样。 但落在明绮眼里,却莫名觉得萧霁油盐不进,半点没有听进去。 明绮捏了捏眉心,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萧霁道:“方才那个人你喜欢吗?” 明绮拧起眉头,语气认真:“我只喜欢你。” 萧霁终于抬眼:“他很年轻,也很俊俏,和我生得相似,脸上却没有带伤,身上更没有那些可怖的疤痕——” “萧霁,”明绮打断他,不由分说把萧霁搂在怀里,唇轻轻落在萧霁脸上结痂的伤痕,安抚道,“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萧霁垂眸,温顺地将下巴枕在明绮的肩颈。 在明绮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双手死死揪着明绮的衣衫,手臂上青筋隐隐凸起,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是你说的,不要骗我。”
第76章 外边风雪愈发大, 边疆的雪比起京城的要凛冽许多。 明绮担心萧霁的身体,他方才嘴角溢了血,虽嘴上不说, 但身体定然不好受。 幸好公堂后有一间用来休憩的小室, 两人将就一晚便也正好。 她正想拉着人进去,却在经过主位桌案时, 萧霁忽然伸手碰向她的胳膊。 明绮本能想反制住萧霁, 却顾及他的身体,干脆卸了力道,顺着他倒在桌案后宽大的主位上。 桌案上的烛火即将燃尽, 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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