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一点动静,小猫突然从矮树窜上楼檐,接着便没了身影。 宫女一时无措。一只戴着护甲的手朝众人挥了挥,其他人便识趣地退下。 “你来了。” 姜幼微转过身,语气并不怎么高兴。 青年男子语气倒很平静:“母后找儿臣,儿臣不敢怠慢。” “太子仪典上,陛下说不了话了。虽然对外称他生病,但他其实身子还依然康健,不至于在此刻发作。”姜幼微拧起眉,“是你——” “母后心疼父皇了吗?”沈宴清笑道,“宫变那日,母后不是很赞成的吗?” 姜幼微被他的话一噎,向来平和的脸上有些薄怒:“你连父皇与母后都不在乎,你又怎会在乎天下的黎民百姓,又怎能做得好一位太子、一位皇帝!” 沈宴清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良久,他继续道:“母后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姜幼微平复着心情,望向面前的青年。他站在阴影之中,面色冷淡,好似一口静默的钟,无论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想法。 “你今日——” 她原本想问他有关那个姑娘的事,词句转了个圈又被咽了下去。 凭他现在想把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模样,就知道那个姑娘的事没有传出来,都是他在把控。若是知道她在打听,只会把那姑娘藏得死死的。 陪在他身边的姑娘简直是个谜。 到如今,姜幼微甚至不知道那女子的模样,更遑论出身、品性。 姜幼微眼眸慢慢流露出杀意。 倘若他如今变成这样和那位女子有关,她必先除之,绝不会心慈手软。 “你近日为仪典之事忙碌许久,需要找一些时日好好休息一下。” 转瞬之间,姜幼微已经平复,笑道:“再过十一月廿八日是你的生辰,你想不想好好操办一场。” 生辰。 沈宴清的目光只是变化了一瞬,很快回答道:“多谢母后挂怀。操办生辰宴所费不菲,北境与东境还在严阵以待,这笔银子便省了吧。” 他能这样想,姜幼微又稍微觉得有些欣慰,顿了一下:“也好。” 过了一会儿,姜幼微继续道:“你父皇退居上林宫,他的妃嫔也跟着去,上林宫不大,住着也挤。她们好歹侍奉了半生,勤勤恳恳。在月例上就不要苛待她们了,以免寒了人心。” “都是按照祖制来的。是父皇宠惯了,才让她们把奢靡当做日常。”沈宴清讥笑道,“母后这样怜惜父皇,不若选送新一批的秀女进上林宫,好让父皇日日笙歌,颐养天年?” 姜幼微被他这么一呛,有些愠怒。好些时间她都没说话,呼吸起伏。 等她平静下来,才继续道:“你这样是自绝后路,选妃只会更加艰难。” 沈宴清只是一笑:“若无旁的事,儿臣先退下了。” 青年男子若无其事地朝她一拜,意味着姜幼微这次的谈话宣告失败。要说的几件事一件都没说成,反倒被他呛了几回。 现在看着他告退,姜幼微心底很不是滋味。 * 东宫后殿。 窗牖紧闭,门也紧阖着,没有其他声响,整个大殿显得有些阴森沉寂。 白桃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竟躺在架子床里。 这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不过之前的青年到没了身影,白桃坐直身躯,还是有点犯困,便又靠在床架上眯了一会儿。 突如其来的推门声让白桃一时慌了神,下意识地整理衣裳。 “醒了?”温和的声音传来,迈入殿中的还是熟悉的身影。 白桃松了口气,也不说话,从架子床起身往外走。 她也没想好要去做什么,只是觉得不能再待在这里。 “醒了就过来。”沈宴清在她之前开口,走到外间,指着桌几道,“这里让人撤了,收拾出来,留作你的住处。” “给我住?” 白桃迟疑地望向里间,两间房不过一墙之隔,与同住有什么区别。 “原先府中的箱子已带过来了。”沈宴清给她指了指墙边的乌木雕花柜子,示意道,“放在里面。” 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让她住在这里,之前不说,偏等她睡好以后才说。打的什么算盘,如今昭然若揭。 “你如今身份特殊,不能让别人发现,所以最好在我眼皮底下。”沈宴清还振振有词,“如今我们算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你若是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照看着。” 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他。白桃扯了个笑容,打开墙边的柜子,里面果然是她的两口箱子。 “你早就安排好了。” 沈宴清温温和和地朝她一笑,大方承认。若不是提前安排好,她一定不会愿意。 为了让她没时间多想,他立即接话道:“我方才被母后训了一顿,就不和你在这个时候争执了。” 男人抿唇一笑,语气竟然有点委屈。 白桃干干地站着,被他的话吸引:“训你?” 她回想起来在水榭的时候,听见皇后要与他说话,当时水榭人多,他们没说是什么事。 沈宴清捏了捏眉心,看似很苦恼:“母后说我再这样下去娶不了妻。” 成婚、娶妻在白桃这里已经是需要警惕的问题,她的思绪停了片刻,才追问道:“为何?” “是我不想去见那些贵女。”沈宴清在桌几边上坐下,慢条斯理“我父皇之前有二三十个妃嫔,每日除了朝政之外,还要应付这些后妃,我觉着很麻烦。” “二三十个妃嫔?”白桃着实有些惊讶,“那确实有点忙。” “……” 没想到她这么抓不住重点,沈宴清不得已补充道:“那是我父皇,我并不热衷于此事。” “我母后今日找我过去,特地提起娶妻这件事。”青年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忽然语气兴奋,“我在想,正好你在宫中,不如你同我一起去拜见,好让她安个心。” 白桃脸色当即一变:“不去。” 就知道他又会绕到这件事上来,幸亏她早有心理准备。 沈宴清只得作罢:“好吧。” 聪慧如沈宴清,怎么不会预料到这么直说会遭到拒绝?从凤仪宫中出来,他就猜测母后恐怕会对白桃感兴趣。他不能预测母后的行动,只能从白桃这里下手。 他要的就是她对皇后产生提防,这样一来,若母后再要对她做什么,也不那么容易。
第98章 皇后 仪典这日过去, 白桃在东宫住下。 原先府中的侍卫都跟进了东宫,但陶唐和章嬷嬷他们却没有进来,东宫里侍奉的是一些她没见过的人。 因为怕身份暴露, 白桃并不怎么跟他们说话。她身边的事全交给一个叫常佑的小太监,他也是王瑞年的小徒弟。 这么几日过去, 又不能说话, 又不能闲逛,白桃只能在殿里闲坐。 沈宴清时常回来, 就看见她坐在后殿, 神色怏怏。雕花的窗格透进光来, 映得她的脸色有些惨白。 “怎么只坐在殿里?”男人的语气有点着急, “不出去转转?” 白桃摇摇头。 她对这宫里不熟悉, 又怕遇着什么人, 还是待在殿里,以免出什么差错。 她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平民小丫头。从前有父兄撑腰,现在什么也没有,熟悉的人都在宫外, 一个月也见不着一面。 原先沈宴清还有折子要看, 眼下只觉得带她出去刻不容缓, 二话不说地把人从原处拦腰提起。 白桃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不情不愿地开口:“做什么?” “跟我出去。” 说完,他迈开步伐往外走去。青年站在门外, 一面的容颜被光映照,像太子诏书上的白玉。 白桃大抵还是闷得太久, 跟了出去。 后殿再往北,便是东宫的后花园。园子广阔, 湖泊上架着一座小桥,通向湖心的凉亭。可冬日将至,这也不过剩下些泛黄的枯枝,庭院里的花草虫鱼的行迹都难寻,看上去有点冷清。 沈宴清一瞥身边小姑娘平静的神色,便觉得她兴致不高。 遂州的山水丰茂,怎么也不需要看这些养在庭院中的小山和小湖泊。 有点棘手。 两个人在后花园里走了一圈,沈宴清就带着她往外走,小姑娘的手藏在海蓝的衣袍里,明显兴致缺缺。 沈宴清知道,除了出宫这件事,恐怕没几件事能真正勾起她的兴趣。 “御花园里有一座很大的秋千。”沈宴清回想起之前沈寿特地命人扎了这处秋千,倒可以借来一用,“过去看看。” 白桃眼下无所谓去哪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穿过两座宫墙,走进巨大的花园之中。入目满是绿植,虽已进入冬日,但还有一些矮松和阔叶一直绿着,使得这座花园看起来没有那么单调。 只走了几步,就看见一座绿色的大秋千。秋千上部有藤蔓缠绕,两侧雕着精美的花纹。 一般的秋千仅能一个人使用,这座秋千倒可以一次容纳下二三人。原本是沈寿与妃嫔取乐之用。 沈寿的东西,沈宴清都不乐意去碰。不过倘若这座秋千能逗她开心,那他也可以把它留下来。 “上去坐坐?” 沈宴清虽然如此问,但已经伸手将她带过去。 白桃坐在秋千上,足尖点着地面,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问道:“你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他们一时兴起来到这里,都没有来得及让宫人退下。 倘若有人路过这里,是能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小太监坐在秋千上,矜贵的太子反而站在他在后面护着。 “你竟然是担心这个。”沈宴清觉得有些想笑,宽慰道,“这御花园曾经是我父皇宠妃的乐园,宫人不会自找没趣,来这里打扰娘娘们的雅兴,一个不留神便会被骂、被罚银子。” 白桃蹙了一下眉,听起来有点严重。 沈宴清说话留了几分余地,不敢把宫中真实的模样告诉她。 白桃还在失神的间隙,秋千忽然飞扬起来,吓得她一阵惊呼:“喂!” 罪魁祸首在她后面笑,离得近了还同她说悄悄话:“我说过,就算是被发现也无妨。” “这宫里最大的,就是我母后。再是我。” “就算有人告状,也是告到我这里。” 青年的语气稍稍有点得意,手下用的力也更大了。白桃完全没防备,思绪被他说的话完全带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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