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伤,又生病,本该是人脆弱的时候,谁知道她的脾气比平日大多了。 白桃一直晕晕乎乎的,说不出话。 她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动一下身上有几处又疼,所以心情不是很好。 待到被喂了一口又酸又苦的汤,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开始唰唰地掉眼泪。 沈宴清默然地看着,不动声色地撩开了自己的衣袍,免得被汤水溅到。 但他的衣袖没能幸免,被白桃抓着擦眼睛。 沈宴清原本就不喜欢女子的触碰,此时不好挣脱,只好别过脸去。 “小公主不哭了啊。” 马六走上前,哄小孩似的一口一个“小公主”地喊,白桃哭得更大声了。 哭着哭着,沈宴清也听不下去了,开口道:“既然白家在遂州有如此威望,为什么不能和段家打起来,要让你受如此欺负。” 白桃抽气的间隙,还不忘反驳:“……没被欺负!” 沈宴清冷声道:“那你哭什么!” “……没打完。”白桃又抓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布擦了两下眼睛,“没打赢。” 沈宴清:“……” 屋中一群男子听一个小姑娘哭了半宿,纷纷咬牙气道:“下回兄弟们一定打得他找不着北,才能知道遂州到底是谁的场子!” 就这么哄着,白桃终于不再哭,喝了药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众人终于也能睡个好觉。 眼见自家小姐睡着了,马六松了口气。又看向一旁的枕兄弟,忽然开口道:“委屈你了。” 白天他还挺不喜欢这小白脸,但见他刚刚没嚎叫没发火甚至还请了大夫,便觉得这人还不错。 “我给你再备一套衣裳。”马六道,“今晚你跟我住一屋。” 沈晏清不语,尝试着松手腕,最后面无表情地给马六看他的手腕。 还被抓着。 马六干咳一声:“我家小姐……力气是有点大。” 纤细的手骨攥紧着他的手,沈宴清想不到,一个女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少女鸦色羽睫垂下,眉目舒展,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 沈宴清移开视线:“你去睡吧,我就在这。” “她又醉酒又生病,其实危险,需要人夜里守着。” 马六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便也搬来一个椅子,坐在一旁。 两个男人在一旁囫囵睡了一夜。 沈宴清从前在东宫的习惯并没有消失,不论多晚睡,天一亮就能醒来。 再之,被人攥着手腕,怎么也没法睡好。 但清晨他一睁眼,便能感觉到手上的桎梏松开。 沈宴清不动声色的抬了眼睫,便能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蹑手蹑脚的从马六身边绕过。 动静不算小,但马六呼呼大睡,没有醒来。 沈宴清没有出声,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接着便起身也朝外走去。 清晨昏蓝的光线笼罩着院子,沈宴清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她。 他想了想,站在原处,没有随意走动。 白桃抱着衣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清晨的光线里,男子负手而立,身形如玉如树。他身上是短衫长裤,袖口扎紧,显出劲瘦的腰腿, 明明是寨子里人人都穿的衣物,但在他身上,莫名显出些许飒爽。 那人侧头回望,利落的下颌线莫名显出几分威压。 白桃当即迎了上去,伸出手将衣物递给他:“穿吧。” 因里面还有一个人在睡,所以她的声音刻意压低,简短的两个字又显得十分无情。 沈宴清直起身,便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垂眼看着递来的白色长衫,又看回她,目光中带着询问。 “还是这件更适合你。”白桃回答,“新的,昨天出去路过了一家铺子买下的。” 见面前的人不动,她又道:“昨日我跟段鸿弋大吵一架,他近日应该不会过来,你可以换回来。” 沈宴清回答:“不必。” 白桃指了指他的袖子,欲言又止:“你这件衣服脏了,难道不是因为不喜欢才弄脏吗?” 沈宴清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罪魁祸首神色无辜地看着他。 沈宴清还是太子的时候,并不酗酒。但听说过有些人醉酒醒来以后会全然不知道酒后做了什么。 这回是真真实实体验到了。 眼见面前的人不回应,白桃反而一笑:“我改主意了。” 少女眉眼弯弯,梨涡轻陷,压低的声音犹如密谋: “我知道,荟芳楼那件事是你做的。” “你也很有做山匪的潜质,别跟杨眉了,跟我混吧!” 沈宴清眉尾微微上扬。 他不意外白桃发现那件事,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撺掇前太子去做山匪。 少女拍拍他的肩,正经的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安慰:“放心,不会可以教你。” 沈宴清心底想笑。 他们始终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匪徒,背地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沈宴清岂能参与? 但沈宴清没有正面给出答复。 对方的一语不发在白桃这里已是见怪不怪,也没强求他的回答,只是将衣衫塞在他的怀里,转身走了:“我去厨房看看。” 白桃一走进厨房,便闻见苦药的味道,不禁蹙了眉。 平日做饭的老曹坐在矮凳上看灶火,一见她又打起精神:“三小姐。” 白桃问道:“谁病了?” 老曹懵道:“啊……小姐不记得了?昨日您回来以后就发了热,还是枕兄弟发现的。大夫说这药还得再喝两回,早上起来就在熬了,快好了。” 白桃:“啊?” 老曹又问:“小姐头还痛不痛?” 白桃:“……有点。” 可她一直觉得她的头疼是酒喝的太多,没太在意。 “眼睛痛不痛?” 白桃:“……也有点。” 她惊愕道:“我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她平日鲜少喝酒,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喝醉了就委屈的毛病。 老曹将她昨日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后悔没打赢的事给白桃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白桃面色僵硬:“都有谁看到了?” 老曹回答:“没事,都是兄弟。” 他的话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昨天那个小兄弟也在……不过,他没说什么。咱们的地盘,小姐最大。” 白桃的脸色更难看了。 前脚她才给枕兄弟许下承诺,后脚她就知道自己在枕兄弟面前大哭了一场。 颜面扫地。 太尴尬了啊! 老曹没觉得这是什么事,便道:“小姐先把药喝了,这里要做早饭了。” 白桃回过神,连忙道好,又说:“我来帮忙。” 昨天把大家都折腾了一通,白桃心里过意不去,便和老曹一起做早饭。 张罗大家吃饭的时候,白桃特意避开沈宴清,半点不敢看他。 一早上都是如此。 原本还想拉人入伙,转身就不愿见他,态度变化之快,反而让沈宴清不明所以。 他没细想原因,转而留意别的事。 沈晏清认清自己的身份,没有随意走动。 但见马六身上背着竹篓,朝沈晏清道:“走,采药去。” 马六觉得,吃了饭就得干活,眼下沈晏清留在这里,自然也在他的派活名单里。 沈晏清定定地看向他。 马六撇嘴道:“小姐身上有伤,得再去弄点药草来。” 自己磨的药总比铺子里卖的划算,看不起大夫的人家多少会点治病的人家。 而他们寨子虽然不穷,但并不是一直富贵,自给自足是常年的习惯。 沈晏清想的明白,也跟了上去。 谁料还没出门,就遇上了另一拨人。 马背上的少年扎着小辫,俯身倨傲着看着马六:“你家小姐呢?” 马六面露凶光,吼道:“不在!” 段鸿弋一提马绳,沈晏清眼疾手快将马六拉过,接着就看见段鸿弋的马匹越过马六,冲进了院子。 就硬闯。 在后厨的白桃原本还在刷碗,便听见有人来报:“段四爷来了。” 她的脸色也骤然生出冷意,心底愤然:他有完没完。 白桃挽着袖子走进院子,迎面和找来的段鸿弋撞上,后者笑眯眯的打量她:“瞧,这不是在嘛。” 一旁的马六恨得咬牙切齿。 白桃冷然道:“怎么,昨天没打够?” “不,我是来道歉的。” 段鸿弋狡黠一笑,自顾自地走到屋内的桌子前,毫不客气地坐下,而后拍了拍桌面:“倒水倒茶。” 他转身便想指马六,接着目光扫到一个新面孔,目光骤然流露出厉色:“这人谁?” 白桃知道他指的是谁,偏道:“你管是谁。” 段鸿弋几乎要将沈晏清的脸盯出个血洞来,怒道:“过来,给我倒水!” “不去。”白桃截断他的话,强硬道,“别想差遣我的人!” 沈晏清身处风暴中央而神色不变。只是听见她这般维护,竟然生出微妙的兴奋。 他有点想知道,面前的少女会不会护人到底。
第8章 勾结 白桃有多护短,段鸿弋是知道的,眼下他愈发烦躁:“岳东,把他给爷抓过来!” 两家还得往来,白桃不想再跟他起冲突,便出声阻止: “不是来道歉,还在这这么强硬?” 少女清脆的声音含着嗔怒,但的确成功地将段鸿弋的注意拉了回来。 段鸿弋臭着脸道:“行。” 白桃:“道歉讲究的是诚意,你硬闯我的地,骂我的人,不是过来打我的脸?” 段鸿弋的怒气消了一些,僵硬道:“我没这意思。” 他招了招手,石瑞便上前捧上来一个巴掌大的药罐:“听他们说我昨日伤到你了,这药当做赔礼。” 白桃也喊:“马六阿枕,过来收下。” 沈宴清先没反应过来这声喊的是自己,还是马六示意他,他才一起上前。 罐子不大,药膏轻盈,凑近还能闻到封口处传来的些许馨香。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样一罐药并不便宜。 白家尚且还要自己采药,而段家就能随手将这罐药送出,可见段家的实力在白家之上。 “你这回在遂州玩多久?”白桃抬眼问段鸿弋。 “很久。”段鸿弋一笑,“我二哥要过来。” “段二爷那么忙,也来陪你玩?” 段鸿弋挑眉:“自有要事。” 说到这里,他眉宇中隐隐透露出兴奋,白桃觉得事有蹊跷,追问道:“段二爷来这做生意?” 段鸿弋更得意了,朝白桃靠过来,刻意压低声音:“接了个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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