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还用问,白桃心底很快有了答案。 但是她转念一想,京城代表的其实是面前的这个人,他这么一问,岂不是在问她还愿不愿意回来见他。 纵然与他有一些不快,白桃也不想在这临别之时拂了他的颜面,便谨慎地回答道:“还是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回来吧。” 对沈宴清而言,只有想不想,没有找机会一说。 这在他的眼里,无异于推脱。 不过总归不是直接拒绝。 以她那样直白的性子,在这件事上居然拐着弯来说,的确在他意料之外。 再多的话,沈宴清已无法说出,喉咙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住。 “就这些。”青年冷淡地道,“你出去吧,明日池明送你出城。” 白桃欣喜得差点跳起来,克制着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 打开门扇以后,白桃又想到了什么,赶忙又折返回来,问道:“他们……不会被罚吧。” 他们,指的是那些侍卫。 “下不为例。”沈宴清道。 没道理让她离开的时候还要带着歉疚。 听到这句话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真情实意地朝沈宴清道:“多谢殿下。” 沈宴清负手而立,看见两扇之间的少女走下阶去,起先还是每一步都又轻又缓,还没走多远,就雀跃起来,跑得没影了。 到底还是小丫头心性。 不知何时,青年冷峻的脸颊上已如春风过境,唇角早在不经意间上扬。 * 要离京这日,白桃自然是起了个大早。 不过来接人的侍卫并没有来,她只好又去睡了一觉。 待听到敲门声以后,白桃飞快地跳下床榻,给人开门。一见到池明那熟悉的身影,白桃有些热泪盈眶。 回家这件事,要是真的了! “马车已经备好,白小姐要带哪些行李?”池明问。 白桃便让他们进屋搬走了两个箱子,贴身的包袱则放在她自己身上。 “一路上都有程寺安排,无需小姐操心。” 池明一面领着人走,一面向白桃交代:“来时我们是先走陆路,再走水路。” 说话间,程寺已经走到白桃身后,担起了侍卫职责。池明将自己的小徒弟招到近前,耳提面命,“如无意外,可直接按这条路走,方便快速。” “倘若路遇山匪寇盗之流,可以灵活变换路线。”池明指了指程寺道,“京内外的地图他最熟悉,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可以跟着他。” 池明思虑周全,甚至在哪一条路、哪一个时间容易遇见歹人都分析过,并让这些侍卫时刻警惕。再是千叮万嘱,务必保证白小姐的安全。 有他这么费心,白桃反倒安心多了,毫不犹豫地走上马车。 “白姑娘——”有人高声喊她,语气急促。 白桃一回头,便看见陶唐急切地向她跑来,他腿上曾经受过伤,用力跑动的时候还会疼。 她连忙下马车向他走去。 院子里原本不许大声喧哗,陶唐也是实在着急,回过神来发现这么多侍卫前辈都在,瞬间红了脸。 白桃以为他是跑得太快累的,连忙道:“歇一歇,快把水壶拿来。” 要赶路的人,水壶里自然备好来水。 程寺给陶唐递去水壶,后者也不敢接,躲避着问白桃:“你真要走了?” 白桃僵笑了一下,点点头。 “章嬷嬷和杨公公那边,你不打算去说?” 白桃犹豫之下,还是摇摇头。 这一走,或许就不再回京,她会舍不得他们。临别的时候,场面容易伤感,章嬷嬷的年纪有点大,若是情绪起伏过大,可能会伤身体。 陶唐抿了抿唇,也理解她的想法。他转身将自己的佩刀取下,递到白桃面前。 “之前说好的,这把佩刀送你。” 池明瞥他一眼:“侍卫之刀乃是半生伙伴,岂能轻易送人?” “啊……”陶唐脸色一僵,悻悻地收回手,还是跃跃欲试希望白桃接下。 白桃连忙解围:“只是寻常东西就罢了,佩刀于你而言意义重大,我不该收。” 接着,她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身上翻找出一个荷包,递给陶唐:“这个赠你。” “我今日是第一次用这个,还是新的,你留着装些碎银子是很好的。” 池明一时语塞,一个两个都是年轻,既不知道赠佩刀的含义,也不知道赠荷包的含义。 只是片刻之间,陶唐已经收下荷包,颇不好意思地道:“那你下次来,我再送你别的。” 白桃连忙答应。 池明也没法计较那么多,催促道:“白小姐快上马车吧,再晚一些出城的人变多,这一路又慢了。” 一说起“慢”,白桃便如梦惊醒,连忙与陶唐道别。 马车一路出府,白桃将车帘掀开一角,最后将京城的盛景收入眼中。 毕竟,以后京城或许还会成为她和那些玩伴的谈资。 有池明带领,白桃的马车顺利出城门,于城门处停下。 “请恕属下不能再远送。” 池明下马走到白桃的马车身边,神色凝重:“白小姐多保重。” 晨风将车帘掀乱,白桃紧攥着车帘一角,回答道:“好,多谢池大人。” 池明朝她点点头,仍没离开,转而问道:“此次离京,白小姐还会再回来吗?” 白桃脸色微微一僵,这话二殿下问过,池明在这里又问了一遍。 为了两边的回答能够一致,白桃笑道:“或许吧。” 再次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池明朝她微微一笑,只不过他不甚擅长,笑容还有些僵硬。 他退开半步,抬手放行。 马车与随行队伍逐渐远去,从高处看如同两只移动的小虫,而后这虫子越来越小,变成小蚂蚁,最后钻进树丛之中,不见了。 城楼上,青年的衣摆随风而荡。 过了不久,又有一行侍卫走到青年的身边,禀报道:“白小姐回答说,‘或许’” 还是一样。 沈宴清将这回答在心底滚了两圈,面容上不见任何起伏。转身对人吩咐道:“日落之后,封城。”
第73章 宫变 在京一个多月, 白桃已然习惯乘马车。只是赶路时无甚风景,坐马车不仅慢,而且无趣。 回遂州先走原先的水路, 池明提前打点过,一路有人接应。 船只晃晃荡荡离开岸边, 京城的山越来越远, 水面的波纹一圈一圈将船只推向后方。 少女连眉梢之中都带着兴奋,转身问站在身后的男子:“此去浥州, 大约要多久?” “约莫一日半。”程寺回答。 水路果然是最快的, 来的时候两日, 回去只需一日半。 只是这船上一日半, 白桃还得想想做点什么。 她又转身问道:“你们可有人不适?乘不得船的。” “没有。” 程寺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随行的这些人都是他师父严格筛选,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少女又感觉有些无趣,歪着脑袋看着程寺:“你同我聊一聊京城的事。” 程寺只是木木地回望,张了张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垂下脑袋:“小姐恕罪。” 白桃只得叹气。 跟来的侍卫, 别说同她聊天, 都鲜少主动搭话。就算有, 也是问一句回答一句, 连一个字都没得多。 “是不是殿下教的你们,多说一个字要罚银钱?” 程寺没听明白她的话, 朝她眨眨眼睛。 白桃终于放弃打趣他,恰逢日头正盛, 她转身进船舫里去歇息。 这座船舫比来时的那座还要精致一些,厨房、茶室、寝屋一应俱全, 俨然是座移动的小院子。 待到日近西山,水上的热气消散了,白桃才走出来。 晚风是暖的,但不热。两岸青山相对,绿水碧波,沁人心脾。 忽然水面扑通一声,白桃望去,就见一条大鱼灵活地从蹿上来,又很快地钻进水底。 “鱼!”白桃后知后觉地喊。 船上的侍卫望向她,寂静无声。他们习惯等待吩咐,除了这个,他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少女没等来回应,脸色有点僵,当即抓了身边最近的一个人:“看,快看,还在那里。” 她话音刚落,手指间便一空。 一个身影从船沿跳下,水面开出一道稀碎的水花,接着那身影回到船上,手中紧叩着一条比巴掌还大的鱼。 这通体如珍珠一般白皙,尾巴上有金黄的鳞片,像皇帝的龙袍,想来也不是什么凡品。 白桃愣愣地看着程寺,结巴道:“你、你抓来做什么?” 程寺不解地看向她,他以为这是让他来抓的吩咐。 见他迟疑,白桃连忙道:“抓都抓了,不然今日就给大家加餐吧。能不能再多抓几条?” 厨子走上前,配合着程寺将鱼装进竹篓,笑眯眯地道:“这鱼平日不多见,小姐有口福了。” 程寺紧盯着水面,接着转身将其他侍卫召集起来,吩咐众人捕鱼。 如程寺这样的鱼没再出现,但众人还是抓了一篓子的鱼,收获甚丰。 船上生火的厨子旁得脚不沾地,一个时辰以后,鱼汤出锅。 海天一线,月渐东升。 白桃捧着瓷碗好奇地问身边的程寺:“你们御卫营里都教些什么?不会还有捕鱼这一项吧。” 程寺抬起头想了想,开口道:“不可说。” 御卫营相关的事属于机密,不可对外。 白桃有些遗憾,啜了一口鱼汤,改问道:“那在进入御卫营之前呢?” 程寺再度陷入沉默,明显是在回想过去的事。 也不知道他们御卫营的人是不是都记性不好,回想以前的事情总是很慢。 他一旦在想东西,端着瓷碗的动作便僵在空中,犹如一座塑像。 少年时的记忆纷纷涌入,他听见了主人粗粝的怒骂,长鞭再次打在身上,程寺不由得手下一抖。 “洒了!” 白桃惊呼一声,连忙将程寺拉到身边来。程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一见弄洒了汤,有些心疼又有些内疚。 “好了,我不问了。”白桃嘟囔着。 少女走到一旁,默默地喝鱼汤。她不说话,整个船只都安静下来,就连咀嚼的声音也是极其轻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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