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医者给宋舒妤包扎好告退后,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闻祭天典礼那日陛下遇到刺杀,太子伤重,逃走一个刺客,这事是真还是假啊?” 楚辞云云淡风轻回应:“是真。恰巧那日我去接父亲回府,听父亲说了一二。” 宋舒妤佯装震惊,水盈盈的眸子瞪大,“呀,那刺客现今抓到没?” 楚辞云温声言语:“不太清楚,我这几日待在府里消息也不太灵通……怎么,郡主对这事有兴趣?” 试探交锋间,宋舒妤黑溜溜的眸子轻转,随后惆怅地叹了声气,“前些年的事…我是怕极了刺客的。若是城中还有这么一个祸患,恐怕我得担惊受怕好些时日。” 楚辞云笑了笑,“郡主害怕的话可以请圣上为您增些府兵。” 他这话简直戳到宋舒妤心窝子里,她最恨这种寄人篱下、要依仗仇人的感觉。 宋舒妤脸色微僵,压着怒气:“也好。” 她蓦地转了话题:“帮我瞧瞧这颗珠子,怎么修补的好看?”她将手帕中碎成两半的白玉珠放到桌子上推给楚辞云看。 “说来我也许就没见过送我珠子的人了。真期待与她见面的一天啊。”宋舒妤这话是想说与那不知存不存在的“旧友”听的。 而楚辞云捧起手帕细看,一边想:她口中许久未见的旧友应是荆州的,敢送郡主首饰的定不会是男子,如此…… 楚辞云再细究她今日的怪异举动,不难猜出她意图所在。不管她有没有发现纪堇一,楚辞云总是要防上一防。 他回道:“有些人再见之后就变了,也许不见才是最好的,好歹彼此心中留有好印象。” 宋舒妤双眸微眯,见侧着脸垂目欣赏碎玉的少年郎君好似全神贯注,可他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凉薄至此。 她攥紧了手心,脸色逐渐沉郁,如花的容颜似落了一层寒冰。 恰巧楚辞云转身,将手帕还给她,笑得温润如玉:“碎玉难圆,这玉既然碎得如此平整,郡主不如去打对耳坠。” 宋舒妤不带笑地,眼神冷冷地,语气疏离地:“甚好。” — 永嘉郡主离开后,内屋响起一阵机关启动的声响,仍坐在正屋的楚辞云眉心一跳,他急往屋内走去,却只捕捉到一抹黑影跳出窗外,纵身飞掠间跃上树枝屋檐,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人没了影,楚辞云才转身,冷冷看向房梁上守着的慕风:“为何不拦住她?” 慕风下来请罪:“属下知错。” 楚辞云走进他,语气跟冰锥一样冷硬,他再次重复:“为何不拦住她?” 慕风心一颤,他知道郎君的意思,俯首正声:“郎君明鉴!此女危险,实不宜留在府中。况且,况且属下见郡主发现她的存在……” 楚辞云弯腰,冷笑着贴近他的脑袋,寒声打断:“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计划。” 他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不管宋舒妤有没有察觉纪堇一的存在,只要纪堇一不现身,他就有办法断开她与长公主的关系。 他本可以让纪堇一慢慢接受正常生活,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忘掉那些不好的记忆。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 楚辞云越过慕风,冷声朝暨白吩咐:“带去处罚,一个月里不要让我见到他。” 他被气得难受,却又不得不为现在的局面做打算。 下属可以慢慢调教,错事却无法补救,楚辞云怨。
第12章 永嘉郡主的马车悠悠驶离楚宅,经过少人的巷道。 马车里宋舒妤正阖眸靠着阿梅的肩膀想事,却听阿梅惶惶不安地在耳边念叨:“婢子曾听老人说,玉碎多预示着不详的事呢。” 宋舒妤睁开那双流动着盈盈波光的柳叶眸,心不在焉地盯着红彤彤的炉炭,“我看未必,鬼神之说不可尽信。” 她还得多谢这碎得及时的珠串带她找到了那处密室呢。宋舒妤还等着那个密室中的人来见她,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个“旧友”呢。 忽地外面马声嘶鸣,车夫“吁”一声,轿子动静颇大地震了几下。 宋舒妤踉跄一下差点摔倒,还好被阿梅及时扶住。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你,你是何人!” 车内宋舒妤和阿梅对视一眼,后者撩起厚重的风帘探出身去。 在不算宽阔的巷道里,只见一身黑衣的娘子提剑拦在马前,娘子面色苍白,气势却慑人得很。 阿梅一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便惊呼:“是你!” 她一溜烟躲进车内,心有余悸地拉住自家郡主的手,因恐慌而眼眸瞪大:“郡主,是纪堇一!” 阿梅跟着宋舒妤从荆州来到长安,一路上遇多了歹徒杀手,可最让她害怕的还是护了她们一路的纪堇一。她亲眼见过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娘子杀人的模样,撞见过她在夜里去荒山野岭埋尸,也见过她折磨人时如阎王判命的模样。阿梅是怕极了这个杀手娘子的。 可宋舒妤闻言却眼睛一亮,她兴奋地探身出去,正见瘦高娘子直立路边,眼神沉静如冰。 宋舒妤脸上肉眼可见地扬起笑意,她高声:“阿堇!” 纪堇一周身寒冰渐落,笔直向她走去,颇为生疏地拱手行礼:“郡主。” — 纪堇一待在密室时听到宋舒妤的声音,随后密室门被她敲了两下,又听到她之后的话,心下便明了宋舒妤来寻楚辞云的目的——是为寻她而来。 她不知道宋舒妤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只能感慨,郡主真是有一把手眼遮天的能力。 纪堇一对楚辞云假死脱身的计划很心动,只是这个计划太过突然,她没有准备。她也还没有背叛青信阁的勇气。她也,不敢完全信任楚辞云。 宋舒妤反倒是她最好的选择。 纪堇一挺直腰背,仰视着马车上娉婷淑婉的永嘉郡主,没有像宋舒妤一般的重逢喜悦,只开门见山问:“郡主在找我?” 宋舒妤见她冷漠模样,一时有些尴尬,却暗自感慨这不就是纪堇一的样子么。宋舒妤淡下神色,细细品她这话,因暂时摸不清她的意向,便莞尔一笑:“看到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她做出一个请上车的姿势。 纪堇一瞥她一眼,恭声应是,随后跳上马车,撇身进去。她自认为与永嘉郡主没什么交情,只是上下属的关系,是故公事公办,无需客套。 而只从风帘探出头的宋舒妤被她如猎豹一般扑来的速度吓了一跳,愣神片刻才放下风帘进去。 车厢很大,足以容纳十人,纪堇一持剑半跪在靠近车门处,等宋舒妤回到主座,她便笔直地朝主座方向跪去。 宋舒妤动了动唇,免跪的话在喉咙口转了几转,犹豫片刻后,她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 宋舒妤吩咐车夫重新驾车,随着车轱辘声响起,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纪堇一,斟酌言语后开口:“没想到你真的藏身于楚府。” 阿梅在一侧烧炭煎茶,热气晕晕,茶香漫漫,纪堇一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桌脚,保持着抱拳动作,回应:“当时属下逃出禁军包围,恰好拦下楚家郎君的马车,便胁迫他护我进城。” 纪堇一要撇清楚辞云包庇她的嫌疑。她不希望给他带来祸事。 可宋舒妤哪是那么好糊弄的,楚辞云身边高手如云,怎么可能轻易被纪堇一劫了去。她心里猜测纪堇一与楚家郎君的关系,试探:“所以他将你带回相府,帮你疗伤,还藏匿你了?” 纪堇一矫正:“是我逼他带我进入楚府,我威胁他若是告发我,我就将刺杀的事栽赃到楚相身上。” 宋舒妤心里发笑:若真是这样,以楚辞云的手段,她哪还有命活到现在。 可纪堇一主动绕开这个话题,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属下对刺杀一事多有疑惑,还望郡主能解答一二。” 一旁阿梅将冒着沸腾气泡的茶水倒入茶碗,上呈郡主。 宋舒妤自知道她的“疑惑”是什么,她施施然拿起茶托,素手拈起茶盖顺了顺茶香,温声:“你说。” … 宋舒妤对纪堇一的质问毫无隐瞒地解释,连带陈三是她安排的也说得明明白白。 纪堇一疑惑:“康王下令刺杀太子?可当时要不是康王阻拦我早就得手了。” 宋舒妤没深想:“刺杀一事本就是他的试探,康王根基未深,不敢杀太子的。” 纪堇一便不再吭声:那些同伴原来是郡主的死士,难怪他们的身手比青信阁的人差了一点。 死士身手已是极好,可青信阁的杀手却都是逆天的存在。而那些站在权利高位上的人竟随意掌握他们生命,要他们生就生,死便死。 死亡的刀刃原来离她这么近,若是宋舒妤没有救她,她怕早就身首异处。 纪堇一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她躲过一死,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任人掌控的命运。 还是不幸。 在残酷的真相与不能掌控的现实里,纪堇一感受到刺骨寒冷,她渐渐将自己封锁,内心深处流动着一条冒着冷气的冰河,她一步步往冰河走去。 而突然混乱的思绪中某段记忆蹦出,纪堇一恍惚想到那日病床前,楚辞云说帮她获得自由的话。 纪堇一浑身一热,好似冰河见晴日,她在自我封锁的黑暗中窥得一丝光明,被阳光拥了满怀。 纪堇一回神,心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分底气,她握紧了剑柄,慢慢抬头看向宋舒妤,问:“既然刺杀任务结束,郡主对属下可还有别的安排?” 宋舒妤放下茶杯,柔声:“现在长安到处抓你的兵,阿堇暂且先留在我府上吧。”在没查清纪堇一与楚辞云的关系前,宋舒妤是不会放她走的。 纪堇一觉得没什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能让我去楚府一趟吗?” 宋舒妤显然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好奇:“去做什么?” 纪堇一想了一个蹩脚的借口:“郡主前脚刚走我便离开,楚辞云难免会将您与此次刺杀联系,属下回去打消他的疑虑。” 宋舒妤娥眉微蹙,她心想:纪堇一曾护送她入长安,楚辞云怕是一开始就将刺杀之事与她联系了。 她这借口实在是…… 但宋舒妤舒展眉目,笑道:“那就辛苦阿堇了。” 既然纪堇一要主动给她查探他们关系的机会,她何乐而不为呢。 — 夜幕降临,月色落了霜寒。 屋里烧着暖炭,整间屋子就只有墙边一角有微亮的光,澄黄烛光下,披着灰裘的少年郎君正背靠着墙,懒散坐着,一手搭于低矮桌案,一手执书眼前。 暗黄的屋内散着低迷的气氛,偶尔有风从门外吹进,房檐上的灯笼投映在地上的影子时歪时斜,暨白守在前屋,抱着汤婆子昏昏欲睡。 他听到下属走近的声音,懒洋洋掀开眼,却见是郎君派去跟踪纪堇一的暗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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