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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云听他不着首尾的话，抽丝剥茧般问道：“只看到一抹黑影……那你怎知那是一位女子？” 程肆敲了敲脑袋想道：“负责给我阿爷送饭的陈二告诉我，那天他去送饭时正巧看到一婢女打扮的人在与我阿爷交谈。” “那女子走后我阿爷面色就不大好。然后那日夜里我阿爷就，就走了。” “肯定是那女子与我阿爷说了什么话，他被威胁着才写下认罪书，然后自尽的！” 程肆靠墙坐在草席上，哭累了说累了抱着膝盖低声抽泣起来。 楚辞云微微蹙眉，“陈二可看清那女子相貌？” 程肆点头。 楚辞云：“那就从那女子查起吧。” 但他又接着道：“阿肆，前几日太子与康王的事你知道吗？” 程肆捂着脑袋摇头。 楚辞云声音淡淡：“程工部当年领命修筑帝陵，起初故意选了一处不宁之地，那张图纸被康王保留了下来。陛下得知后已降罪工部。” 程肆身体一僵。 楚辞云继续道：“据我所知，太子前些时候有派人来程府查探图纸相关情况，最后大理寺那边肯定了康王手上的图纸是二十年多前的遗留物，上面程工部的印章的也不是作假。” 程肆泪眼汪汪地看向他。 楚辞云垂下眼眸，双手环膝，低声：“暗探告诉我，康王故意拿此事刺激太子，提醒太子别想作假。” “那日太子说，图纸是假，他自会为程工部平反，可图纸若是真的，他……” “亦不会偏向程工部。” 程肆哑然。 楚辞云带着歉意地看向他，温声道：“阿肆，我只是想告诉你，太子是一个公正可信的人，程工部不该担的罪名太子不会算在他身上。” “若想为程工部平反，你要找太子帮助。” “清者自清，但这条路……我不能陪你走了。” 楚辞云不能再掺和此事，否则父亲阻拦他的事就无法解释，相爷知情不报，便算一罪。何况程商英死亡的时间颇为蹊跷，楚辞云疑心此事牵涉重大，太子是程肆唯一能相信的人。 程肆怔愣地看向他，低声道：“为什么？” 楚辞云靠着墙，疲惫垂眸，“抱歉啊阿肆。我退缩了。” 他看不清这不辨是非的世间，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真相好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一个人的性命也不那么重要。 到底大义重要，还是小我重要。 他明明就要查出真相，可他们偏偏不让他说话。 若不是牺牲的是程肆的爹，他想必也会以大局为重。 楚辞云心中已做了选择，他到底偏向了大义，清直不再，染了污泥。 “没事的，云哥儿，从小到大都是你护着我，这一次我会自己为父亲讨回公道的。” “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经历了什么事，等我办完我阿父的丧事，我们再好好聊。” 程肆突然拥住旁边脸色同样差的郎君，闷闷道：“我们不会反目吧？” 楚辞云闻言轻笑，捏了捏他的脸，“那阿肆要坚持走自己的路，可不要因为对立面是我而手下留情哦。” 程肆茫然地看着他，眼神坚定起来，哑着声：“你也是。”
第4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程商英一案草草了结，北疆使臣不日来到长安，和亲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轰动长安，天下皆知。 皇帝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出嫁，册封永嘉郡主为福德公主, 正与北疆使臣谈判将福德公主嫁入北疆一事。 — 长安的夏夜，红灯区平康坊，莺歌燕舞, 灯火通明，莫听澜经营的青楼满庭芳在整个长安城都是屈指可数的。 莫听澜有一个异族身份，他自称黑水靺鞨族人, 从遥远的北方来到中原, 经营起了这家青楼。满庭芳的异域风情在长安城中很受欢迎。 他结识很多青年才俊，与逛青楼的男子们混在一起，从未暴露过自己是经营者。 今夜也一样，莫听澜与一群刚认识的少年在满庭芳拼了桌酒局，美人美酒相伴, 众人一片欢愉。 少年中有一个容貌姣好的小郎君，莫听澜瞧出他的不适应，便将人拉到自己身侧, 与他对饮聊天。 没想到小郎君与莫听澜肩挨着肩坐时脸颊更红了。 莫听澜奇怪，笑问：“王三郎可是生了病，身体不适？” 他手中把玩着玻璃酒杯，澄澈晶莹的葡萄美酒在杯中晃荡, 那双狐狸眸子笑眼弯弯地看着眼前朱颜粉面的人儿。 被称为“王三郎”的少年不敢瞧他的脸，葱指颤颤地端起酒杯, 与莫听澜的杯子清脆一碰，壮士献身般将酒灌进嘴里。 王三郎抿了一口，就蹙起秀眉侧开脸，呛声道：“没，没有，只是我不曾喝过酒罢了。” 莫听澜挑眉，“原来如此。” 他见王三再次灌酒，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王三的动作。 小少年杏眼朦胧，脸颊噌地发红，不解又带着些不明所以的怒气看向莫听澜。 莫听澜取下他的酒杯，温声：“三郎不喜喝酒不必勉强，饮酒不过是增添雅兴的事，不饮酒也无妨，别坏了自己心情。” 小少年心尖一跳，美目中闪过一丝怔忪。 他结结巴巴道：“没，没事，我多，多试试。” 如此莫听澜也不勉强他。 他与其他人推杯换盏，王三郎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氛围，怯生生地看着那些男子与美人调笑。 有人笑王三，“莫三心有所属，不喜与其他女子来往就算了，王三郎你怎么也不愿意美人作伴？莫不是有何隐疾？” 聚会中总是会有那么个不讨人喜欢的人，说些难听的话。 王三郎美目一瞪，“你才有隐疾！” 那男子不乐意了，拍桌而起：“是谁身边没女人的？” 王三回怼：“谁像你这般要凭女子涨身份？” 众人一愣，均被他的话隐射到。 莫听澜微微蹙眉，拉了拉王三的衣袖，道：“三郎言重了。” 小少年带着脾气地抽回袖子，侧脸不理。而刚才起哄的男子此刻撸起袖子是想要干架的模样，莫听澜连忙起身拦在他们身边，“王三郎年纪小不懂事，郎君心胸宽阔，自不会与小孩子一般计较，大家说是吧？” 众人也不想事情闹大，纷纷拉架，劝说没事。 最后聚会不欢而散，莫听澜也饮了不少酒，他与众人告辞离开，想去找宋清野时，无奈地叫住了一直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身后的小郎君。 “王三郎。” “哦不，是王娘子，请问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是寻我有什么事吗？” 躲在转角后的“王三郎”心一颤，慢悠悠地现出身来。 她摸了摸脸，疑惑地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莫听澜自不会告诉她握住她手腕、察觉到她腕骨纤细的那一刻就知晓她的女子身份。 他直接了断问：“请问王娘子寻我何事？” 小娘子咬唇纠结了下，青葱玉指指向莫听澜身侧的房门道：“我们可以进去聊吗？” 莫听澜手掌一挥，压向屋门，挡在她身前冷声道：“不可以。” 小娘子看起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主，先前怕身份暴露一直压着自己的性子，如今已被戳穿身份，她倒是骄矜起来。 她拎起衣摆作势要推开挡在门前的男子，嘴里呵斥：“本宫……本姑娘想去的地方还没有去不成的！” 莫听澜皱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脸色已十分不虞，“王娘子，我不管你什么身份，来到我这里就请你收好性子。” 小娘子的手腕被他弄疼，惊叫着拍打他：“你松手！松手！疼死我了！” 莫听澜拎着她往外走。 而此刻恰好那扇门从里推开，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哟，我们听澜长本事了，现在欺负起小姑娘来了？” 莫听澜身子一僵，立马将人松了。 小娘子揉了揉手腕，好奇转身看这突然出现的女子。 宋清野同样向她投去目光，四目相视，两人俱是一惊。 “公主殿下。” “是你！？” 她们二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莫听澜大步走到宋清野身边，低声问：“阿姐，你们认识？” 福安杏目圆睁，看着他们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 宋清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躲到莫听澜身后低语：“怎么回事？” 她心想自己在这位公主面前的身份可是青楼女子，但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武衣打扮，顿时有些头大。 她若不把这谎圆过去，也不知道会给楚辞云带来什么麻烦。 莫听澜：“我也不清楚。” 他话落手臂就被人抓住，后背贴上一个温热的身子，他浑身一僵。 宋清野的声音在他而后响起：“演戏，做我的恩客。” 她清冷低柔的声音像羽毛一样刷过莫听澜耳畔，少年的耳廓“噌”一下变红了。 而一侧的福安看到他们如此亲密的姿势，瞬间气得跳脚，她指着宋清野：“你！你这个三心二意水性杨花不要脸的……” “的……” 后面的话受过良好教养的福安殿下说不出口。 而莫听澜听到她的话脸色瞬间变黑，要不是宋清野抓着他，他非得上前手动让她闭嘴。 宋清野探出脑袋，颇为无辜地对她道：“可这里的女子就是这样的呀，楚郎不要我了，我自然得另寻出路呀。” 她伸手搭在莫听澜肩膀上，扇眸带笑，嗓音柔哑：“莫郎君，你说是吧。” 莫听澜盯着她那张清丽且魅的脸，浑身发热。 他突然伸手搂住宋清野的腰身，不敢看她投来警告的目光，嗓音不自觉带了哑意：“阿姐说得是。” 宋清野闻得他身上的浓浓酒味。 心里松了口气。 福安无心看他们亲密，忍着烦躁道：“你说楚辞云已无心于你？” 宋清野靠着墙，视线从莫听澜肩膀绕过投向福安，她笑眼弯弯：“不过是露水姻缘，怎么会谈心呢？” 福安脑子发懵，一时欣喜一时忧，她喜宋舒妤对楚辞云的感情也许会有结果，又忧自己要作为和亲公主出嫁北疆。 福安公主加入那群少年阵营是因为听说莫听澜是北边来的异族人，对北疆很了解，她便想来问问北疆的情况。 父皇不同意让她出嫁，福安却深明大义，同时也不希望宋舒妤替自己出嫁，便有了自己出嫁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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