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北乾冷笑,“这老家伙骨头硬着呢。” 开锁间,程商英已经看向他们。 待梁北乾进入牢内,他也仍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见礼的意思。 程商英冷漠且不屑:“果然是你。” 狱卒退下,梁北乾:“人证物证确凿,何苦呢?” 程商英愤慨不平:“老夫一生尽职尽责,忠心耿耿,从未做过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之事,你拿的证据纯属诬陷,是无中生有,栽赃嫁祸!” 梁北乾仰头笑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只细小的刻着福字的平安锁金坠,伸到程商英眼前,笑中得意:“知道这是什么吗?您府上三房要添子孙了呢。” 程商英眸色变了变,警惕地瞪向梁北乾。 “工部可还记得我父皇即位那年让您修帝陵的事儿?” 程商英脸色一变,从容不再,“竟然是你!” 梁北乾点点头:“看来工部还记得当年的事。那就好,不用我来给您回忆了。” “工部也清楚这事的后果,是选择冒天下之大不韪连诛九族,还是认罪伏法指认太子,您好好考虑吧。” 程商英脸色大变,一拍大腿,怒道:“无耻之辈!你也敢陷害太子?你以为太子同你这中居心叵测,心胸狭隘的人一样吗!” 梁北乾闻言猛将他踹到地上,一甩衣袖,怒斥:“对皇族口出狂言,污言秽语,罪加一等!” “来啊,上刑!” — 是夜,楚辞云仍在处理这几日的公务,自慕风将公务带来后他就没停歇过,一直待在屋中。 待他终于将卷轴、记事看完,才惊觉已是深夜。 他静靠着圈椅思考,总觉得这一日少了些什么。 他看向窗外,夜雨淅淅沥沥的滴答着,外面静谧极了,大雨已过,接下来要部署灾后补助,不过这些朝廷会派其他官员监督,倒也不用他。 楚辞云心想,那还有什么事。 好像今日格外安静,无人打扰。 楚辞云恍然,神色柔和了几分,他唤道:“慕风。” 慕风立即现身。 楚辞云问:“她今日在做什么?” 慕风神色有些怪异,他踯躅着上前,一鼓作气将字条递给楚辞云,“郎君请看,这是我在纪娘子房中发现的。” 字条上只简单地写了三个大字——“我走了”,字迹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笔画勾提转折间劲力、秀气兼具,英气与秀美并存。 楚辞云一时看着字迹出神,随意应了声:“嗯。” 慕风打量自家郎君的神色,见他无悲无喜,神色平常,却又哪里不对,他对自家郎君对那娘子的态度很是不解,问道:“纪堇一是长公主的人,留在郎君身边定有所图,郎君为何一再纵容她?” 楚辞云压了压眸,“怎么不说是她对我手下留情?” 慕风本想说以郎君的能力断不至于被那女子掳走数日,但一想到郎君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抓走的,一时不敢出声。 楚辞云没有继续发难,只提醒道:“别在我父亲面前提她,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这几日我是因为暴雨才被困山中,与她并无关系,知道吗?” 慕风诺了句,隐约察觉到此女在郎君心中的不同寻常,出于忠心,他还是道:“属下越界,但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说。” 楚辞云:“既然越界,就别说了。” 慕风:…… 慕风齐手平头,恭声:“郎君身份尊贵,身边居心叵测之人不可不防,断不能与那亡命之徒相近。唯恐惹来祸事。” 楚辞云觑了他一眼,“我知道,下去吧。” — 程工部入狱第四日,当初指认程工部督工神鹿堤偷换水泥料的官员承认栽赃,自请离官,而从程工部家搜出来的赃银也查出是程府里的贪心之人内外私通,陷害程府所致。 程工部在狱中受刑四日,硬骨头一把,始终不承认自己有做对不起百姓的事。 梁北乾正处于劣势之际,有言官上谏,诉说程工部在兴武元年奉命修筑武帝皇陵时,曾几次选址在沿水之地,放言武帝命相属火,五行相克,选此处皇陵修筑,能压制武帝归天后的天神之怒,不降罪大齐子民。 程商英当年是这般说的:“武帝弑父杀兄,人神共愤,今命吾修帝陵,定让他无入地狱之门,不得安宁。” 言官委婉修辞避免惹祸上身之语可比程工部当年的话要好上千百倍。 但此言放于朝堂仍是折辱天子威严,圣人天威难却,一时程家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 太子和楚相力挽狂澜,劝圣人收回成令,道程工部忠心耿耿,若真有此事为何当初无人提起,又质问那个言官在此时提起是何居心。 言官只含糊道:“昔日程工部为人正直,年少轻狂之语不可尽信,故弃之不言。而今日知其是贪赃枉法之辈,两相联系,下官觉得有必要提起。好让陛下识得人心。” 他们这一番辩论之下武帝情绪已经平复了,细想之下也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二十几年前的事生气,况且帝陵最终仍是依山而建,是钦天监选的风水宝地,与程工部也无甚关系。 天子之怒也就消了大半,说他们证据确凿再做定论。 二十多年前的事翻出来能找出什么线索。就在大臣都以为武帝要放过程家时,梁北乾上谏:“儿臣在程府搜寻时恰好发现几张帝陵修筑的图纸,看起来是陈年旧物,许是能做证明。” 朝堂之上再起一番风波。 太子站出来:“现下当务之急应是调查清楚神鹿堤一案,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可暂置不论。” 梁北乾反驳:“太子是觉得天子威严可以随便折辱?” 太子一派温和:“私以为万事应以民为先,况且二十多年前的事岂是单凭朝堂上的只言片语就能妄下定论的?” 梁北乾:“我看皇兄是担心此事属实。” 太子与他对峙:“若此事属实,孤先斩程商英。” 这么多年来,太子逐渐看清这个兄弟的面目,在多次党派之争中昔日旧情也快要磨尽。 梁北乾挑眉:“如此甚好。” 但太子又向圣人求情:“还望陛下收回连坐九族之令,程家上下好几百口人,实在无辜。” 楚相跟着道:“请陛下收回成令。” 朝中亦有觉得不妥的官员出来附和:“请陛下收回成令!” 声浪一层高过一层,龙座之上的天子亦不想天下再起暴君流言,便顺着这台阶下了,“诸爱卿俱是有仁之臣,朕心甚慰,一人祸事一人担便是。”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众官追随。 — 楚辞云不日便回了长安,还带回了从神鹿堤捞上来的有问题的石块,眼看就能为程工部证明清白,却听说程工部又多了一项“忤逆皇威”的罪名,一时忙乱。 楚辞云问父亲此事真假。 楚怀远忆起往事,说:“以前,我与程商英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只是我成了‘奸臣’之后,就不再往来了。” “当年新帝修陵,商英年轻气盛,胡乱行事,他凭借精通堪舆之术担任修陵一事,我知他对新帝心怀怨怼,他这般积极便不对劲极了,便多留意了些。” “果然发现他在帝陵选址上动了手脚,为此事我还与他争执了一番。之后他被我说服放弃了这个幼稚想法,他的图纸却不见了。” 他说到这与楚辞云相视一眼,楚辞云意会到:“康王?” 楚怀远点了点头,“这该成了他多年心病。一把刀时时悬在头上的感觉,任谁都不会好受。” 楚辞云点头。 他突然想明白了阿肆名字的来由,程叔没有骗他,那是期寄。 楚辞云:“那太子怎么看此事?” 楚怀远:“太子当众发言若此事属实,先斩程商英,你说呢。” 楚辞云心里一凉,“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楚怀远看着自家郎君,温和一笑,“你想救人,也要看程商英想不想活。” “以他敢作敢当的倔驴脾性,恐怕早就等着这一天赴死了。” 楚辞云皱了皱眉,看向案桌后面坐着的父亲,借着灯亮能看清父亲容和俊逸的脸,岁月痕迹在他脸上不掩,却不失风骨,“父亲。” 楚怀远望向他。 郎君垂下头,拱手问道:“您不会难过吗?” 楚怀远弯眸笑笑,“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翻墙到程府抓鸟,把人家书房弄得鸡飞狗跳的事。程工部当时发好大火来着。” 那时楚辞云小不点模样,看程商英与自己阿父不对头,就偷偷捅了鸟窝往人家书房放,小孩子心思打打闹闹罢了。 楚怀远继续道:“不过后来你与那程四郎交好,就没再与程家对着干。” 他叹了口气,“世上万般事,哪能都顺心如意的?顾此失彼,人不能太贪心。” “很多事情放在回忆里就好了。” 程商英对天子不敬,砍他的头并无错处。 楚辞云叹了口气,心道,为何做人要这般理智呢。 为何他就不能像宋清野,像江湖人那般肆意行事,功成身退,事了拂衣去呢。 程工部该死吗?在楚辞云看来他不过是做了一些过激的事,罪不至死。 可是皇族尊严不容侮辱,否则如何以礼约束百姓,让百姓听从教化。 若无皇威,天下又该是如何的景象。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第40章 父亲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楚辞云只好告退。 “等等。”楚怀远低头批阅公折,叫住他,“听说你带回了神鹿堤的坝石?” 楚辞云拱手, “是,孩儿见那些石块不像是天然碎裂的,想找人确定一下。” 已年过半百的相爷笑了一下, 抬眸觑他一眼,“我倒是忘了,你一回来就冲进我书房, 想来管事也不敢罚你。” 楚辞云心间一凛。 “啪嗒”一声,奏折拍桌,相爷起身斥道:“以己为饵, 诱敌入林, 失踪数日,楚济维我该夸你英勇无畏还是大公无私呢。” “胡闹!简直胡闹!性命岂是儿戏,你回来至今有去看过被你气病在床的母亲吗?” 楚辞云垂眸,抱拳:“孩儿知错!” 相爷眼神深沉地盯着自家儿郎,淡声:“去祠堂跪着, 没我的命令不得出来。” 楚辞云猛地抬头对上父亲严厉的眼神,“那程工部的事……”他眸色一变,瞬间领悟了父亲用意, 楚辞云急走上前,扬声:“您阻止我查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7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