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直呼孟鹤之大名,高氏开口便训斥:“他是你二哥!” “鹤之!他出来了?”顿了顿又问道:“他们怎会在一起?” 高氏闻声看了眼孟廊之,她方才便觉不对劲,若是以往孟嫣浓如此,他定会先她一步训斥孟嫣浓没有规矩,这回却是毫无反应,且他已然笃定,自己病下,孟鹤之会受牵连,这事禁不起琢磨,高氏眼神略显复杂。 孟鹤之却是浑然无知,只是盯着孟嫣浓问话。 孟嫣浓耸了耸肩头道:“不知道,我回来时,他还与唐姐姐在一起呢,我瞧着应当要一起去什么地方,大哥哥,今日这事不怨我,你可要说话算话的,这梅饼子都要归我的!” “咳咳.....咳咳.....”孟廊之面上浮现出几分焦急,怎么会,他竟失策了,唐霜没来,他竟也出来了,两人还在一起,怎到头来,反倒是成全了他! 他掀起被子便要下地,只是高热还未退,整个人都虚脱着,只将将坐起,便头晕目眩。 身边小厮忙上前扶着他,高氏也眼疾手快地拉着他。 孟廊之咳嗽不止道:“母亲,我要出去一趟......” 高氏面色一沉按住了他道:“你哪儿也别想去!” 回身对着孟嫣浓道:“阿浓你先出去,我有话与你大哥哥讲。” 转身又道:“你们都出去!” 孟嫣浓看了眼咳嗽不止的孟廊之,眼神里也有些担忧,高氏安抚了一声,孟嫣浓才被身边的柳妈带了下去,只是临走时还不忘顺走桌上的梅饼子。 孟廊之却是挣扎着要下地,高氏见人走了,才开口道:“大郎。” 见高氏神色不似往常,孟廊之显少见过她如此,不禁沉着下来看向她问道:“母亲有话要讲?” 高氏抿了抿唇,犹豫半晌,攥了攥拳头道:“二郎对唐霜你我都瞧得见,这回,你让让他。” 孟廊之闻声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向高氏道:“母亲,便只想与儿子说这个?” 高氏点了点头,神色郁郁,她已然早便预料到孟廊之是这个反应,她道:“二郎在府上什么样,你也心知肚明,你处处占好,自小到大都是如此,这回,你让一让。” 孟廊之坐起身来,情绪有些激动道:“那些东西本也是不是儿子自己想要的,全都是母亲你给我的,我自小到大,强加给我的东西不知繁几,就连这孟家大少爷的身份都是自二弟手上抢来的,倒也不用母亲提醒,我一直也都知晓鹤之因我吃了不少委屈,我也很愧对,往后他要我什么我都能给,可这回不成,儿子长这么大,切切实实就想要这么个人,你让儿子如何相让?” 高氏到底是低估了孟廊之对唐霜的在乎,她拉下脸来道:“我不是来与你商量的,你既知晓亏欠他,便该早做补偿,眼下就这么一件,倒也不必等以后,我想他这辈子也唯有这一件事了。”她顿了顿道:“我回去便与你父亲说,你对唐家姑娘无意,这桩婚事,便是二郎的。” 孟廊之显然被惊愕到了,他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急火攻心道:“我不准!母亲,你这样是在断与儿子的母子情分!”他索性也不再遮掩,他太晓得如何戳中高氏的脊梁骨,他道:“你哪里是觉得儿子亏欠鹤之要补偿,是你自己觉得要补偿,你这孟家主母的身份也是在鹤之母亲手上抢来的,你这是心有不安?儿子不明白,那您早去做甚了,这一贯都闭着眼睛的人,忽就睁开眼睛了,还要拿儿子的婚姻大事做人情!这事我不依,不准!” “啪”的一道巴掌声,在这静谧的屋子里尤为响利,屋外陪着孟嫣浓玩耍的柳妈听见动静,心咯噔一下,有些紧张的往屋子里瞧。 高氏的手发颤,掌心是滚烫的热意,本淡然无波的眼眸里因着孟廊之的话被激起薄薄怒意,她眼尾发红开口道:“我,我都是为了你啊!” 孟廊之捂着左脸,眼里是震惊,长这么大,高氏从未动过他手,他咬着牙道:“为我什么!我早便与你说了,这些东西都不要,都是你一厢情愿为我筹谋,头顶着子鹤之那抢来的这孟家长子的身份,我日日都睡得不得安宁,我以往每每见到鹤之,都惭愧至极,那时你叫我不要听,不要管,现如今如你所愿我已学会这些,你又要我将自己心爱之物拱手相让?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处处与我难受,母亲,儿子不知道,你这所为的为我好,到底是出自哪里!” 他其实一直都不大明白,为什么母亲非要替他占着个孟家嫡子的身份,便是他是次子,依着父亲对母亲的喜欢,亦会爱屋及乌,所得到的东西也不会少上半分,何至于非要做这一出,叫他难受了十几年。 高氏眼里闪过难堪,孟廊之在他眼里瞧出了难言之隐。 又是像之前一样,一问到这事上,高氏便抿唇不谈,这叫他如何理解! 高氏只是颤着手道:“你只管知道,母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大郎!” 孟廊之坚定道:“母亲,旁的事都好说了,唯独唐霜我让不了。”他有些急火攻心,止不住的咳嗽,拿手捂唇,怎想手中潮湿,他觉不对,摊开一看,掌心是赤红血色。 他咯出血了! 高氏闻声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站起身来对着外头喊道:“柳妈,快,快去找明先生!大郎咯血了!” 原本静谧的西直间,忽又热闹起来,这个庭院因着孟廊之咯血,皆都仓皇至极。 西院的事,南院浑然不觉,孟鹤之到了南巷,站在门庭前便瞧见院内都是洒扫的人,他蹙了蹙眉头,现在进去,有些惹眼了。 夏添灵光一闪道:“公子,小的去!” 说罢,夏添便走进了院子,对着屋内打扫的婢子道:“你们这些人伺候的都很好,二公子很是满意,你们随我领赏去,切记往后务必再仔细伺候姑娘!” 那些婢子闻声皆兴高采烈,点头应是,搁下手中的活儿便跟着夏添往外头去。 须臾之间,本热闹的庭院,忽就变得空荡安静起来,孟鹤之左右看了一眼,确定院中无人,他才轻手轻脚地到那个屋子里去,在孟家当贼,他是头一回。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院子,站在了屋门正要推门而入,忽听“吱呀”一声响。 孟鹤之心下一沉,寻声看去,竟是隐约瞧见屋子里晃动的人影,他想也不想便蹲了下来,蹙着眉,这屋子里莫不是还有人! 下一刻便解了惑,只见窗牖便从里而外推开,露出又冬的脸来,许是屋子里亮堂了,便听她欣喜一声,蹲在地上像是捡起什么来,嘟囔道:“吓死我了,姑娘真是不小心,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丢了!” 只见她轻轻拍了拍那东西上沾染的灰尘,孟鹤之透过半开的窗牖缝隙,瞧见好似是什么玉佩,见干净了,她才小心捧着放到了床榻上用软枕压着。 原是上马车时,唐霜忽发觉自己的随身带着的玉佩丢了,几个丫鬟在门前找了半晌都没见踪迹,若是以往还能再费时间找找,只是唐霜着急送唐烟,便只能先走,便留又冬回来找东西。 孟鹤之抿了抿唇,又冬在,那便不好支开,他不禁有些无奈,转身便要走,只是身忽见又冬走到了案牍前收拾,擦灰尘时碰到那小木箱,木箱没落锁,擦灰时能清楚听见清脆的木箱盖落定的声音,孟鹤之心便咯噔一下,顿下了脚步。 “奇怪,我怎没见姑娘何时有这箱子......”又冬好奇道。 孟鹤之猛然回头,眼眸神色,攥了攥拳头,想着要不要直接打晕了又冬..... 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又冬打开那木箱,他心下生了决断,眼里闪过几分狠厉,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又冬却是浑然不知。 又冬打开看了一眼,见上头是厚厚的一摞纸张,折叠的部分瞧着是写的密密麻麻,她便了然这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伸手摸了摸,而后出乎意料的竟又关上了盖子。 “瞧不明白,回来问问姑娘就是了......”唐家的仆人,惯来有规矩,书房的东西,不闻不问,又冬自然也有这个自觉,便将那木箱子的灰尘擦了个干净,而后又摆放回去。 孟鹤之见状轻松了口气,见又冬走远了,狠了狠心便要悄无声息的拿走,怎想便又听见院外夏添高呼一声,原是都已拿了赏赐回来了,夏添在提醒他他们回来了。 那木箱子离他只几步之遥了,可偏这几步之遥,却又实在遥不可及,孟鹤之捏了捏拳头,没再耽搁,而是又悄无声息的翻窗出去。 又冬眼角好似有一道声音一闪而过,只是再看去,便什么也没有了,她摸了摸自己眼睛,只当是自己瞧错了。 夏添忙活了一通,本以为孟鹤之已得手,怎想却见他两手空空,这是没拿到。 孟鹤之此刻神色却是深沉得很,见又冬那反应,唐霜应当还未见过,他抿唇道:“你去跑一趟,将那箱子取出来,就说是我丢的东西.....” 话音刚落下,便听长廊尽头传来轻盈脚步声,他一抬头,便瞧见唐霜已脚步轻快地回来了。 怎回来的这样早!
第38章 本想躲开,不想却被唐霜一眼瞧见了。 那一瞬间,他人便被唐霜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他敛眸,确实在垂花门这站着,实在太过显眼,远远便听到唐霜喊他:“二公子?” 娇娇俏俏的小姑娘转眼人便脚步轻盈地走到他跟前了。 唐霜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道:“二公子这是?” 孟鹤之捏了捏指尖道:“来看看你这边可有什么缺的,下人们服侍得可尽心。” 唐霜恍然大悟,但心头却仍升起疑窦,只是点了点头道:“府上安排得很好,多谢二公子费心安排。” 孟鹤之点了点头应了声:“那便好。” 唐霜微微颔首,见孟鹤之左边脸颊的巴掌印仍旧清晰,她脸色有些尴尬,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脸颊道:“你这里,好似肿了。” 孟文轩下手实在重,这一巴掌想来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便这人又全然不管,就由着肿得好高,好似是习以为常,想到这里,唐霜蹙了蹙眉头。 孟鹤之的记忆便又被拉着回到今早,神色有些尴尬,他确实习以为常,才未去管它。 一旁孟家的下人们,闻声皆都瑟缩着肩膀,纷纷往一旁撤去,他们实在熟知着二公子的本性,当面被揭伤疤,想来这体面是要维持不住了,看向唐霜的眼神都带了些许怜悯。 “我这里有些清润的膏药,涂抹上能消红肿,药效很好,二公子且等等。”唐霜开口道。 孟鹤之自也察觉到府中下人们的目光,嘴角微微下压,正想喊住唐霜,便见她已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屋内。 孟鹤之眼色深沉的看了眼南巷,众人见他这神色,都心道不妙。 众人以为下一刻孟鹤之便该拂袖离去,怎想他竟真就在风口乖巧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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