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之闻声正要上前,沈舒安沉声阻拦道;“红衣玉面,又有重兵派遣,这是朝中新贵,大理寺卿陆绻!” 此话一出,连柏楼神色都是一僵,能出动大理寺卿,想来唐家这回是在劫难逃。 沈舒安只是紧张的看着孟鹤之生怕他会冲动失了分寸。 孟鹤之亦是神色一僵,冬雪飘落进他脖颈里,却不知寒凉,只是愣愣的看着重重官兵冲击了唐家,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他动了动步伐,沈舒安倒吸了口凉气,忙拦住他:“你莫轻举妄动,害了她!” 孟鹤之脊背挺拔,未言语,只是甩来了沈舒安拉着自己的衣袖,毅然决然地上了台阶。 柏楼都蒙了,忙跳下马车:“他这是作甚!” 沈舒安低低咒骂一声,忙抬脚跟上。 果不其然,几人在门口处被官兵拦了下来:“你是何人!大理寺卿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鹤之!”沈舒安上前拽着他衣袖喊了一声。 孟鹤之却是面上冷峻一派,毫无被恫吓的模样,他抿唇道:“自是来接官眷。” 那官兵闻声莫名,与一旁人对视一眼道:“哪家的官眷?” 沈舒安了然孟鹤之的意图,忙上前打打商量道:“今日是唐家千金的及笄宴,有不少官员亲眷到场,你们要封锁唐家自然可以,只是与之无关的官眷......” 那官兵闻声一怔,显然也没想到不过查封而已,也会碰上这事,他见孟鹤之与沈舒安衣着华贵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道:“不是你是?” 见有的商量,沈舒安挺了挺脊背笑着道:“在下姓沈,父亲是......” 一听沈姓,那官兵面色一肃打断道:“可是沈重阵沈大人?” 沈重阵虽已官拜三品,但在这遍地都是达官贵人的京城也实在不足为道,沈舒安本也只是想试试罢了,却没想到这官兵竟是这个反应。 孟鹤之蹙了蹙眉头,略带深意的看了眼沈舒安。 沈舒安愣了一瞬点了点头:“正是。” 那官肃然起敬,态度也比方才好了许多,叩首道:“两位公子莫急,我家大人早先便有吩咐,只依例封关唐家,府上若有不想干的人等,皆可自行出府。” 封关唐家,孟鹤之与沈舒安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那小的带两位先进去,莫让您府上亲眷受了惊吓。” 瞧,方才还一副秉公执法的人,不过顷刻便变了嘴脸,毫无公法可言了。 沈舒安轻松了口气,正要道声多谢,便见孟鹤之已撩袍进了府内。 那官兵一愣,沈舒安道:“莫怪,他八旬祖母正在唐家,此刻也是关心则乱。” 官兵连连点头,伸手做了请的手势,沈舒安回身看了眼柏楼,柏楼了然,两人则一前一后进了府。 孟鹤之脚步匆匆进了府,他人刚过垂花门,便瞧见长廊上的景象。 府上宾客倾巢而离,脚步匆匆生怕晚了一步招惹是非,平日里行举有度京中贵人,此刻再无礼数讲究,为率先撤离,不少贵眷甚至走丢了鞋袜。 孟鹤之逆向而行,越过重重人群,目光在四下探索,忽衣袖叫人捉住,他蹙眉回头,是孟廊之:“我们在这!都安好的,你莫急!” 果然,孟家一众人都在一起,再看老夫人一副感动神色,孟鹤之便猜到,她们是会错了意。 孟鹤之轻笑一声,无暇与他们周旋,甩袖离去:“你们孟家人生死,与我何干!” 此刻四周嘈杂,老夫人听没听到未可知,可孟廊之却是听了个明明白白,他手仍旧滞在空中,心底不禁生凉。 孟鹤之脚步匆匆踏上长廊,待瞧清楚眼前,他瞳孔骤然一缩。
第9章 大雪飘零而至,唐家姐妹就跪在潮湿的长廊上,身后仆人跪了满地,她本漂漂亮亮的衣裳,衣角皆是斑驳痕迹。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如何,她看着面前的陆绻直打寒战。 陆绻只是神色淡淡,冷峻似这冬日的冰霜,远远的,孟鹤之读出了他话中最后两个字:“抄家。” 孟鹤之闻声惊愕,抬步便想上前,还是后颈一疼,下一刻便晕厥过去。 柏楼匆匆而来,便瞧见孟鹤之似落叶一般飘落倒下,他愣了一瞬道:“你这是做甚!” 沈舒安头一回厌恶柏楼反应迟钝,他道:“莫问,先将他抬走!晚一步,他必脑袋搬家!” 柏楼倒吸了口凉气,忙连连点头上前架着他的右臂。 唐霜眼眸募的就红了,陆绻手轻轻一挥,四下的官兵便纷纷围住了唐家,风雪肃穆,脚步声重,余响皆是残酷。 陆绻交代完了事,眸光定在了唐烟面上,又下移至她腹部,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烟查寻到他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用手掩了掩。 唐霜上前一步拉住他衣角道:“陆大哥,我父亲她如何了!” 陆绻闻声神色淡淡,仿若掀不起一丝波澜:“下狱,只等明年秋后问斩。” 问斩!此话一出,唐家姐妹身形皆是一晃,唐烟咬着唇,似带着恨意看向陆绻。 陆绻好似没瞧见,目光反倒是看向了他们身后,微微勾唇道:“陈老太爷,唐府清肃抄家,劳烦请先离去。”他顿了顿又道:“还是您想替唐温伯求情?” 唐霜闻声看去,陈老太爷对上她的目光,有些狼狈地别开了眼睛,陈时清倒是不觉有甚,上前一步便想替他说情,陈老太爷一把拉住了他而后道:“走,陆大人提醒的是,我们现在就走。” 唐霜闻声一怔,眼里皆是失望,只是眼下也只有陈老太爷能相帮,眼下自己的面子再不值什么,咬了咬牙喊了一声:“陈爷爷!” 眼里头皆是祈求之色。 陈老太爷却是充耳不闻。 他强拉着陈时清走,只是在路过唐霜,好似有些犹豫,看了眼唐烟,犹豫再三说道:“你们放心,我会让陈念好好查查到底出了何事,唐霜,你先随唐烟回将军府安住,且等我们消息。” 这意思便是愿意相帮,唐家姐妹闻声连连道谢。 陆绻瞧着人走了,转而又将目光看向了姐妹两,只是在唐烟面上多逗留了一瞬。 恰此刻有侍卫来报,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蹙了蹙眉头,转身便要离去,那方向,是唐温伯的书房。 只是转身时脚步顿了顿,伸手接了漫天的飘雪道:“雪天路滑,两位还是早些离去。” 唐烟闻声再忍不住,站起身来对着他道:“何必惺惺作态,陆绻,这里头是不是有你的手笔!你就如此恨我!恨唐家!” 她声音嘶吼,带着些许颤动,也不知是不是情绪波动太大,她蹙了蹙眉头,深吸了口气捂着小腹。 唐霜见状忙扶住她,焦急喊了声:“长姐!” 陆绻闻声回头,只是略有些急促,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冰冰冷的眸子里是一闪而过的暗芒,他抿唇破天荒解释道:“陆某人微言轻,恪尽职守,自不能只手遮天,唐大姑娘该谨言慎行些。” 出嫁三年有余,外人多称呼他一声邹夫人,这声唐大姑娘久实在违了。 唐烟一怔,指着他嘶声力竭道:“那为何是你来,为什么偏偏是你!” 万管事见她神色惊呼惨白,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焦急万分,忽见她眼白一翻便晕厥过去。 “阿姐!”唐霜一声惊呼。 万管事就在一旁忙伸手便想扶住她,却不想慢了一步,有人先一步抱住了他。 是陆绻! 方才的冷峻淡然君子,眼底头回生出些许情绪,他蓦然回头对着万管事道:“府医呢!” 府医?哪里还有什么府医?方才官兵来,府上丫环婢子早便跑了大半,就连府医也唯恐被牵连到,早便携着包裹早早逃离出府。 陆绻蹙眉,而后弯腰便想将唐烟抱起。 唐霜听见脚步声,远远看去,眸光忽然一闪,瞧见了匆匆喊来的邹母。 她目光在唐烟陆绻面上划过,忙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态度冷然道:“不劳陆大人费心,万管事!” 万管事闻声了然,伸手便将已晕厥过去的唐烟抱进了怀里。 只是到底是晚了,邹夫人抬眸一瞬恰瞧见了这一幕,但见唐烟好似晕厥过去,也顾不得其他,加快的脚步到了几人跟前。 “可要紧!可又动了胎气!”邹夫人张嘴便问道。 张嘴便只过问孩子,陆绻与唐霜闻声神色皆是一冷,尤其陆绻,眯了眯眼睛看了眼邹夫人。 邹夫人却是毫无反应,她目光一直盯着唐烟的肚子,看向陆绻道:“唐烟嫁与我邹家,便是我邹家的人,唐家的事与她自无牵扯,陆大人,这人我能不能带走!” 唐霜闻声嘴角微微颤动,蜷了蜷指尖。 陆绻看了一眼唐霜,意味深长道:“唐家上下,只唐温伯一人问罪,不只唐大姑娘,就是唐家众人你皆可带走。” 邹夫人自是听出了他的意思,她来,只是为了唐烟一人,她闻声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带夫人回去,若是伤了我金孙,我必要你们性命!” 自始至终都未提唐霜。 下人闻声皆唯唯诺诺上前,将唐烟搀扶着,邹夫人见状便满意要走,看都未看唐霜一眼。 万管事急了,唐家家产皆被充公,他们是男人可以随处安榻,可自家姑娘千娇玉贵,如今无依无靠,该如何是好,他张嘴便喊道:“邹夫人!” 邹夫人却好似没听见,反倒是让下人加快脚步,只是这声好似是惊动了昏厥过去唐烟,她气息急促看着唐霜:“阿唔!阿唔!” 唐霜泪水再止不住流下,想上前拉住自家长姐的手,但见邹夫人,又不禁后退几步。” 她不能叫长姐为难。 唐烟何其聪慧,看着一旁的邹夫人声声哀求道:“母,母亲!” 邹夫人蹙眉就是不肯答应,一旁的老妇见状忙上前道:“夫人,少夫人的身子要紧,哪里能耽搁,你且依她一回吧!” 邹夫人见唐烟满头是汗,似小产之兆,咬了咬牙对着唐霜道:“你也随着来吧。”
第10章 唐烟闻声忙伸手喊她:“阿唔。” 唐霜这才泪眼迷离的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一夕之间,唐家覆灭,父亲入狱,兄长失踪,连她都已无去处,眼下能握得住,唯有她长姐。 邹夫人抿了抿唇,好似有些不满,转身便催促道:“还不快走!” 唐霜转身看了眼跪在跟前的一众奴仆,万管事为让他放心,低声道:“姑娘先去,奴才们自有去处。” 邹夫人见唐烟气出多进少,已然着急,忙让四周人将她抬走,盼了三四年才得这么一个金孙,若有闪失,她非要呕血。 唐霜被半推地跟着邹家一行人走了。 万管事闻声这才放下心来,回身见又冬春织,抿了抿唇道:“你两想跟到姑娘身边服侍,恐怕要吃一番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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