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劫富济贫的路子不好走了呀…… 王扶景长叹一声,“要不,咱们先去找个活计吧,你起码是个举子,支个摊子写写对联,卖卖诗,再不济当个书童也不错。” 徐仲臣愣了一下,到底没说书童可是不好意思去当,这都是富贵人家从小养的,他这么大只能当个管家小厮什么的。 二人一路问到了盛京城西的梧桐巷,这里有不少做小买卖的,来往行人也不少,十分热闹。 王扶景从巷南走到巷北这么看了一圈,觉得最赚钱的买卖就是找个树荫跪下来,头上插个草标,地上写俩字儿“卖身”。 写诗作画的穷书生也多,一眼望去有五六个摊子,生意不说少的可怜吧,几乎算是没有。 看着不远处还算热闹的角落,王扶景朝那努努嘴,“要不你算命去吧,我看属这个生意好。” 徐仲臣忍不住笑了几声,最后还是老实说道,“为夫不会。” 两人现在蓬头垢面,王扶景再仔细也瞧不出徐的貌美,即便卖身也卖不出好价…… 徐仲臣敏感地看着王扶景,剑眉上挑,嘴里淡淡地说道,“娘子,我们路上说好的,夫妻之道,便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王扶景眼光一闪,无奈扯扯嘴皮,她何时真想卖了他,她认定的儿子是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只是如今连养眼都不成,心中不由有些忧愁。 她指指钱袋子,“还有几文钱?” “五文。” 王扶景点头,“够了。” 两人乐观的找到一间寒酸的面摊坐下,点了一碗四文钱的阳春面。 做面的掌柜有点嫌弃,但还是接了这四文钱的叫花客,营生不赚钱,都不容易…… “二位的面,”一碗满满当当的面条端上来,汤汁晃来晃去随时都要溢出的样子。 也是掌柜技术好,面汤贴着碗边儿转了几圈,愣是没有撒出一滴。 那白面条晶莹剔透地飘在半透明的汤里,汤汁上层浮着一层油花,几根绿油油的菜叶嵌在面中,像翡翠一般清亮诱人…… 王扶景闻了闻,忍住口水说道,“这面里半块肉也没有,连菜叶也只放了三根,清汤寡水的,看来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娘子,你先忍忍,待为夫赚到银子就给你买烧鸡吃。” “烧鸡就算了,刚刚路过酒楼,闻到烤鸭味了,那东西油多,吃下去滋味一定很好。” “娘子想吃什么我就买什么……” “啪!” 面摊老板将手下的白面团猛的拍在案板上,“连两碗面都吃不起的穷光蛋就别嫌弃我家的面条了,想吃烤鸭自己去买去,没的在这里说风凉话!” 王扶景愣了一下,搁以前她肯定脸也不想要起身便走,可一路上脸皮厚了不少,听到这话咂摸半天,硬着头皮夸奖道,“你家面味道不错,闻起来比烤鸭还香。” “哼!”掌柜有些自得地拉起面,“那是!放了猪油的好东西,你们快趁热吃吧!” “竟然放了猪油!”王扶景双眼发亮,将省下的一文钱豪爽地拍到桌面,活像是拍了几两黄金似的,“没想到掌柜如此大气,小小一碗面也舍得放猪油!” “我添一文钱,再来小半碗猪油……不,面汤吧。” “……”掌柜面色一耿,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可受到恭维的感觉太好,让他有些不愿拂面。 “既然要添汤,索性添几根面,光有汤没有面,滋味没出就喝完了。” “……”那也是,遂又添面。 王扶景笑眯眯看着掌柜挑面,轻轻叹口气,“总觉得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再来几根菜叶添添色!” “啧!”掌柜回过味儿,板着脸将几乎已经是大半碗的稀拉面汤重重地放在桌面,“爱吃不吃!”
第8章 长久打算 擦掉嘴上几乎不存在的猪油,二人歇饱了这才离开。 天色渐昏,日光变得朦胧粘稠,糖稀似的拉长盛京城的影子,将浅金的柔光罩住了大半个盛京,初上华灯零零碎碎,宛如铺在金河中的点点星光。 街上行人渐多,偶有疾驰的车马辘辘穿行,吆喝声同马嘶声此消彼长,一派繁华冗杂的街景。 二人只默默走着,谁也不提住哪的事儿。 路上净找庙睡了,进京后却没见着一家庙庵,问了人才知道盛京的庙庵都在京郊山上,要想祭拜,国寺可进不去,叫花子只能去拜土地公…… 土地公庙他们已经诚心拜访过了,那神像塑的小,几片瓦瓯便能搭个庙,若身怀缩骨绝技倒是能挤进去一个…… “都怪为夫不济,让娘子……”徐仲臣打破沉默,心疼地看着四处乱瞧的王扶景,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只见她正眯着眼,眼光不停地在人群里逡巡,双目迸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强光,寻仇似的盯得周遭行人毛骨悚然,纷纷绕着她快步走开。 她若一直如此,怕是就要有人报官了,天子脚下有流民闹事,死也事小。 王扶景只觉眼前一黑,一堵肉墙突然挡住视线,长时间未洗澡的味道瞬间充斥鼻尖,男人有些沉重的体味令王扶景呼吸一窒。 她整个人都被紧紧圈入怀中,因为呼吸不畅,所以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发闷。 “放开!” 徐仲臣没有遂她的意,陡然生起一股力气,硬是箍着王扶景不放,他眼中带笑,像是在调笑一般说道:“娘子,你莫要再看别人了,为夫心里只有你一个,断不会找别的女人,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声音不大,却让路过的人都听出个大概。原来搁这儿拈酸吃醋呢,叫花子真欠揍! 王扶景挣脱的力气逐渐小下来,“放手吧,抓贼的事情我日后在做。” 她已经意识到不妥,此刻又很是气馁。 不知几回,梦中花团锦簇,美俾良奴,满目珠玑,罗绮遍地,触手是温润生凉的美玉,合身是如云似霞的烟锦,吃喝更有珍馐百味,只消愁筷子下哪个碟子…… 梦外落魄至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是心酸凄凉。 徐仲臣轻勾唇角,放开怔松的王扶景,直勾勾盯着她两双略显低落的眼睛,“捉贼不是长久营生,我们还是再找找其他营生,便是再不济,我也可以做个书童。” 他的眼眸幽深如黑似潭,此刻却又盛满了盛京傍晚的灯火,好似冷冽星河中升起的几丝烟火气,将将地安慰了一下王扶景。 王扶景点点头,“要非得去做书童,你也是卖艺不卖身,我赚了钱自然去赎你的自由身。” “娘子多虑,”徐仲臣笑道,“书童并非卖艺的姑娘家,没有卖身这一说。” 王扶景不知道想到哪里,眼珠子转转咧嘴笑起来,“想来也无妨,若你当真看上了谁家的小姐,娶回家也不是不行,只要贤良淑德,老实持家就好。” “徐某誓不二娶。” “哦。”王扶景想着日后再给他找个喜爱打人,管教甚严的妻子,徐仲臣好像就爱这一口。 自己日后是要广收人杰、守护南昭的人,国事体大,事多繁忙,不能永远为徐仲臣遮风挡雨,总要为他做长久打算…… 思虑间天帷已黑,各样灯烛发出的光线渐渐明朗,不似傍晚时分那般模糊,照得街道亮亮堂堂。 晚风凉爽了些,一些赚白日钱的店家早早上了门板,省的像王扶景这样的叫花子缠上门要吃要喝。 “你?想来我们这里做工?”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半扇门板漏出昏黄的烛光,上了一半又停住了。 “不是他要做工,”王扶景捏着快要合上的门板,眯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铁匠用了大劲也合不上,“是我要做工。” “穷疯了给人当丫鬟去,我们可使不起伺候人的!”
第9章 天理昭彰 繁露开夜月,华风引御舟。 太平歌舞处,长奉万年酬 。 盛京的长风穿过皇城权贵处的朱墙青瓦,梳过院墙道旁的层层凝翠,带着一股新鲜的冷意席卷而来,吹得王扶景不由眯起眼,鼻尖也微微泛起一层粉意。 二人行色匆匆,向西而去,铁匠说那城西有免费的住处,运气好还能发现别人不住的好房子…… 虽对此话抱有质疑,但是他们二人眼下却也没有其他选择。 按那铁匠说法,如果赶到宵禁还未找到住处,他们极有可能会被巡街应捕当作流民被缉捕充配到临近的郡县做苦役,到时候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王扶景想到这种事便不由得暗骂,南昭真是养了一群废物,做苦役是谁想出来的劳什子办法,若是要她知道,定要砍了他的狗头! 穿过白日曾经来过的梧桐巷,街上已是空无一人,萧条不已。只有萧萧树影已不似白日般倦怠,纷纷哗啦啦舒展着绿枝,吐露着馥郁生机。 王扶景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腾腾的怒火,冷着脸继续往西走。 徐仲臣看着王扶景神色稍定,又在前带起路,王扶景虽说比徐仲臣矮上个半头,脚下也不慢,两个人走得已经是很快了。 眼见着西边的民居越来越低矮,他们还是连连穿过七八条街道,方才定住脚步。 眼前是一片破败的棚户区,大大小小的草棚错落得挨挤在一处,更远些的棚子则黑洞洞的被掩映在夜色之下,像是被黑暗吞没的巨兽,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了这里的沉寂,在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此处的人也太穷了,连灯都点不起啊。” 王扶景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感慨道,哪怕还未到深夜,就已经没有多少光亮,别说灯笼了,即便是灯盏从棚子缝隙透出的昏黄烛光也是很难看到。 这里像是被盛京的繁华遗忘了,只是一个格外破败的流放之地。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站起来,朝着王扶景的方向走了过来,“什么人?” “是赶考的秀才,来此地借宿。”徐仲臣不卑不亢说道。 “秀才?一个穷秀才带着一个丑媳妇儿!”此人走近了细看,是个身型魁梧的大汉,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粗绸短褂长裤,横眉粗髯,肤色偏深,三十上下的年纪,一双豹子眼在王扶景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盯上了王扶景。 “臭烘烘的女人一个,也敢说这里穷,”他眼中顿时全是不屑,王扶景这样的女人他见的多了,家道忽然落魄的女眷不愿意屈就在棚户区,各种嫌东嫌西,结果还不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被这里的人同化成了嫌贫嫉富连掉在地上的米粒也要捡起来吃掉的破落户。 不愿意离开盛京城的人多了,做生意失败一心想着东山再起的商贾,在盛京城把裤衩子都输掉的赌徒,逛青楼被掏空了钱袋和身体的秀才酸儒,被抄了家的罪臣家眷九族余孽都暂且把此处当作避风港,勉强有片隅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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