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莳锦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眼身后,匆促指挥道:“快,给其它人多灌些甘草汁,将大家都唤醒!” 甘草汁有奇效,在两个船工身上已得验证,是以两个船工半刻不敢迟疑,将余下的甘草水赶紧分给其它的船工。夏莳锦则缴了那三个山贼的刀。 忙碌间,不时有山贼从船尾这边爬上来,被唤醒的船工配合着击退他们,夏莳锦就跟在他们后面捡拾兵器。待大部分船工被唤醒后,他们便从夏莳锦这接了刀剑,奔去船首帮忙。最后只留下一人,帮着夏莳锦继续唤醒余下的几名船工。 夏莳锦边忙活,边问他:“你们平时在船上做饭么?” 那船工一听,皱了眉:“我说姑娘,都生死关头了,你再饿也得多撑一会儿,眼下谁有功夫去给你做饭?” “谁说饿了!我是想问有没有做菜用的油!” “菜油?那边就有半桶!” 夏莳锦顺他所指看了眼,果然那边放着大半桶黄澄澄的菜籽油,欣喜不已。 船首这边,激战正酣! 段禛身为太子,本是这里最值得保护之人,然而夏徜和陈英皆不通拳脚,扑上前只有白白送死添麻烦的份儿,是以最后三人达成默契,由段禛顶在前头将冲上来的山贼打散,他身后的夏徜和陈英则趁机乱砍,砍死一个是一个,砍不死的还有段禛对付,他俩总能帮上点忙。 由于段禛的剑法了得,被他打散的山贼基本都是少胳膊少腿儿的,是以交到夏徜和陈英手上倒也应付得来。几番交战下来,这铁三角竟固若金汤,未被敌方击垮! 山贼的尸首层层叠叠堆在脚下,不时被段禛一脚踢入水里,顺带还能捎上两个飞身扑过来的山贼。 尽管段禛身上并没受致命伤,可到底以一敌众,几个回合下来前胸挨了数刀,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已现颓势。然而此时船尾方向突然又举刀冲来一大批人,他们高声呼喝着!段禛眉间深锁,已是没有多少信心再抗过这一波。 他眼珠向后转了下,望向船舱的方向,想着若自己倒下了,夏莳锦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刚开始想,他就打住了,他的心疼得快要炸掉,然而这回却不是因着那小娘子的哭泣。他握紧手中长剑,暗暗发狠,即便他不能活着离开,也得叫那些山贼陪葬!他们的命虽卑贱,不配与他相提并论,可他不能将危险留给夏莳锦。 就在段禛决心殊死一搏之际,却陡然发现船尾冲过来的这一波不是山贼,而是那些中了迷药不醒人事的船工! 船工们各个年轻力壮,又都是极有经验的老水手,以前跑江河运输时没少与水匪打交道,早已练就了一身野路子的功夫!此时对上山贼,也是不在话下。 有了他们的强势加入,局面变得平衡,一时竟不好分出胜负来了。 不只段禛豁然睁大了双眼,他身后的夏徜和陈英也很快看明白形势,双双愕然。 “他们……怎么醒过来的?”陈英满脸不解。要知道之前他试图唤醒这些人,针扎火烤泼冷水,都快将人折腾没气儿了,那人也丝毫没有反应。 夏徜望了眼船舱方向,心中生出一个猜想,不过又觉得这猜想太过离谱。毕竟妹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 段禛也有过同样的猜测,那小娘子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不过眼下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他调整片刻,很快再次投入战事之中。 双方陷入焦灼之际,山贼中有人喊了一句:“大当家和二当家的船就在附近,相信很快就会来接应咱们!兄弟们别退缩,给我冲!” 这人可谓一呼百应,瞬间山贼的士气大震,饿狼一样不要命的扑将过来! 而这时不远处果然有船影在靠近,山贼们呼喝声不断,相互鼓舞着,不过等那两艘船再近一些时,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 “是六和他们……殿下,六和他们终于跟上来了!”陈英激动道。 两船尚未靠拢,就见十几个矫健的黑影从对面船上跃起,轻功腾挪,转眼落在画舫的船首位置!他们皆是有备而来,先前于半空中已放了不少冷箭,这会儿脚一占地,立马拼刀冲过来,团团将段禛围护至中间。 其中一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段禛身前,一眼瞥见他身上的伤,不禁双膝跪地:“殿下,属下护驾来迟,待杀完敌后属下自请死罪!” “废什么话!”段禛斥责一句,将自己的剑丢给他。 六和接住剑,自行起身,提着这把剑冲杀了出去,连斩山贼数人。很快护卫船与画舫相接,那些轻功没有他们那么好的护卫也纷纷冲上画舫,加入战局。 先有了二十余名船工的加入,如今又有了近百护卫的加入,两边对阵的形势很快就明朗起来,山贼一方大势已去,完全处于被缴杀的位置,杀尽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55章 拥抱 眼看着局势被控制住, 段禛这才责问六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六和一脸愧色,再次跪地:“是属下该死!刚刚有人往护卫船上投掷了无数烟弹,两艘船都被浓烟困住, 许久找不清方向。等到浓烟散了,画舫已不知去了何处, 加之湖面又起了夜雾, 兜兜转转都寻不着……直到殿下发出讯号后, 属下才终于找清您的位置。” 惭愧地说完, 六和又看了眼太子身上的伤, “殿下,属下先帮您上药裹伤吧?” 段禛抬了抬手:“不必,一会儿再说。”这事不急, 眼下最急的是夏莳锦, 也不知她那么胆小的人,刚刚在船舱被吓成了什么样…… 这般想着,段禛加快了步子, 往船舱走去。 然而等段禛推开了船舱的门,点亮了舱内的灯, 却发现空无一人。他心想许是夏莳锦太害怕了还在某处藏着,边忍着伤弯下腰去查看茶案下面,边温柔地唤着:“囡囡,出来吧, 没事了……” 然而茶案下面, 柜子里面,各处都空空的不见人影。他的呼唤也没得来任何回应。 此刻段禛心跳得比先前在外面厮杀时还要快, 她去哪儿了?会不会是有人将她掳走了?胡思乱想之际,船尾传来“扑通”一声, 像是有人落水了! 段禛快步穿过舱室,推开后门。 淡月朦胧映在甲板,如洗如洒,小娘子撸起双袖,手里拿着一块抹布,认真擦着船舷上的栏护,竟有种貌美贞惠之感。 “阿莳,你……这是在做什么?”段禛正要抬脚,蓦地想起什么,随手扯下一块窗布像斗篷那样裹在身上,这才快步朝夏莳锦走去。 一来是为了遮掩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儿,二来也是怕她看到那些伤口害怕。虽只是些皮外伤,但皮肉开绽,难免显得狰狞。 夏莳锦闻声抬眼,看到段禛全须全尾地出现在眼前,不由眉欢眼笑。他活着,且看上去好端端的。 见她红唇弯得像月牙儿,段禛也渐渐笑开,分开短短时间,他竟有隔世之感!脚下步伐不由自主变快,然而此时突然有个爪钩从船下抛了上来,就落在夏莳锦的背后! “当心!”情急之下段禛狂奔向她,却是有些来不及,那山贼像个泥鳅一样从下面顺着绳索游了上来,头已露出舷栏! 夏莳锦被段禛这一声吼吓得忙回头看,然而在她转过去的瞬间,那爪钩竟神奇地脱了钩,送着那眼看就要爬上船的山贼又回了水里…… 夏莳锦什么也没看着,茫然地又回过头来看着段禛:“什么?” 此时段禛已奔至她的身前,长臂一捞将她揽进了怀里,警惕着望着船舷,却不见再有人爬上来。 他这才发现被夏莳锦刚刚擦过的栏杆上俱都光亮亮一片,垂眸看向她:“你在上面擦了什么?” 夏莳锦弯唇一笑,好看的桃花眸子里透着狡黠:“你猜!” 段禛直接拉起她的手凑到鼻尖儿闻了闻,“油?” 夏莳锦捣蒜似的点了点头,暗透邀功之色。 段禛又想起那些突然“诈尸”的船工,便问:“船工也是你唤醒的?” 夏莳锦又得意的点了点头,“我发现船舱里的冰都是甘草水所制,甘草水不仅能消暑,还能解毒,于是我就死马当活马医灌了他们几桶,想不到居然真奏效了!”一说起来她就咯咯笑得打跌,只觉今晚一切有如天助。 段禛也跟着她笑,既笑她聪慧机敏,也笑她娇憨可人。可笑着笑着,两个人的眼里都莫名蓄了水气。 夏莳锦同他不一样,他生在淮南,自小就见识过边境的各种冲突。长大后虽贵为太子,却也带兵出征远伐千里。可夏莳锦是自出生就养在太平盛世的蜜罐儿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贵女,这辈子见过的最残酷的事也都在后宅里。 今日突然遇到这等场面,段禛本以为她会被吓傻,尤其先前应敌时,他其实很怕她哭,她一哭,他就无法专心应敌。然而她非但没有哭,还临危不乱,急中生智,想出各种鬼点子退敌。 可她越是这样聪明懂事,就越叫他心疼,是真的心疼。 段禛两手捧着她的脸,眉间微蹙,眼中秋水欲横,满是疼惜:“不怕吗?” 夏莳锦先是坚强的摇摇头,可摇了两下,突然意识到她可以不用那么坚强了。于是委屈的瘪了瘪嘴,又重重地点头。 她自然是怕的。 段禛将她拥进怀里,双手环着她纤薄的肩,“没事了,马上就过去了。” 她强撑了一晚,这会儿终于听到他说“没事了”,突然所有的余悸和后怕齐涌了上来,眼前浮现着血河和横尸。她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此前见过的最多的血,还是她的小日子…… “我、我想哭,可不可以?”之前段禛叮嘱她不要哭,她果然就将泪憋了回去,可现在,她不想憋着了。 段禛又怎会不知此情此景下小娘子忍住一晚不哭有多难,他手掌轻抚着她脑后的长发,将牙一咬:“想哭,就痛快哭吧。” 夏莳锦伏在段禛的肩头,先是低低呜咽,之后像个孩子一样变成了嚎啕大哭。 段禛强自忍着心痛,只将她拥得更紧,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同时他也惊奇的发现,只要抱着她,似乎那心痛便会缓解许多,至少是他完全可以忍受的程度。 只是这两人忘乎所以深情相拥的好景并不长,因着前面的形势完全得到控制,夏徜和陈英也得已退出战局,出现在了船尾的门前。 段禛这个方向看不到他们,可夏莳锦却是第一时间看到阿兄出来,匆忙离开段禛的怀抱,与他撇清。段禛心中先有了猜测,回头时果然看见那两个比夜明珠还要闪眼的家伙,无奈叹了口气。 只是夏莳锦虽离开段禛怀抱,哽咽却一时不能停,自己转身抹着泪。这时段禛的心疼陡然加剧,捂着心口伛下身去,一手捂在心口,一手撑在地上。 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时,他心下还暗道:果然如此,夏莳锦在他的怀里时,就算哭得再厉害他也还能承受。可一但她离开自己,他便心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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