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徜之所以能做上这个太子伴读,也是因着他自小就极爱读书, 一举擢第,可也正因为大部分心思都拿去拿书了,许多小技能方面有所欠缺,比如泅水,拳脚这些。若不是生在富贵人家里,他也就成了人们口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 想到阿兄一但落水极有可能无法自救,夏莳锦急的掉泪,同时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唔——” “你怎么了?”夏莳锦转过脸担心地问段禛。 “没什么,刚刚你碰了我的伤处一下而已。”段禛明明是见不得她掉泪,却只能拿这个借口搪塞她。 因着船小,又要坐两人,故而他们当下的姿势很是别扭。段禛伸开腿坐在船上,小腿以外皆探出了船尾。而夏莳锦只能侧坐在他的大腿上,为了不滑下去,她除了坐得很实,还得双手搂着他的腰。 两人近乎是完全贴合在一块,如此,随便有点小动作,便有可能碰及他的伤口。 “要不要紧?”虽然要紧她也没法再在这给段禛换药,但还是关切的问出了口。 段禛轻轻摇头:“无妨。”边说着,他抬手帮夏莳锦拭了拭泪,“别哭了,我们快些划,也好提前去岸上接应他们。” 夏莳锦点点头,看着段禛摇桨划拨水面,她本就搭在水边的两只脚也不自觉跟着使力,像桨一样拨着水。拨了几下,两人同时滞住…… 四目相接,是一片尴尬氛围,双双避开目光。段禛咽了咽,道:“我来就行。” “哦。”夏莳锦点点头,不敢再动。 段禛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美人在怀,还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这福气不是轻易能消受得了的。 夏莳锦有心帮忙却帮不上,只能安静坐着,思绪不知不觉又绕回了阿兄那边。此时的画舫早已融进了一片夜色里,她看不见了,便撇过脸去暗自抹着泪。 她本以为自己哭得隐蔽,不会被段禛察觉,可段禛忍不住还是轻“唔”了一声,不由停下了手中摇桨的动作。 夏莳锦转眼看他,不由起了疑:“为何每回我一哭,殿下就捂着胸口?” 段禛心下一颤,她似乎看出了规律,连忙解释:“是你刚刚又不小心碰到了我的伤口而已。” “可我刚刚坐着没动……” “那就是摇桨使力,牵扯到了。”段禛继续找着说辞。 夏莳锦微垂下眼眸,落在段禛捂在胸口的手上,与先前痛时捂的是同一处,可她分明记得他这处并没有伤。 不过夏莳锦没再继续追问,只问他:“不然我来划吧?” “你确定?” 被他一问,夏莳锦倒是神情滞住了,她坐在他身上,的确不适合。想了想,只得道:“那辛苦殿下了。” 段禛轻笑着继续摇桨,心里却不似脸上表现出来的这样淡定。她既已发现了其中规律,便是他能搪塞过一次两次,总有搪塞不过去的时候。接下来他得小心了,她若再哭,他再疼也得咬牙忍住。 不知不觉间,这漫长暑夜变得越发清凉,前半夜时还有些燠热,吹来的风都是热的。可到了后半夜,裹挟着水气的轻风便迎面送来丝丝凉意,加之夏莳锦的脚搭在船外,不时被小水浪拍打着,裙裾早已湿透,风一吹就更冷了。 纵是她一个字也不说,段禛也有所察觉,每当风一吹来,她就微微发颤,不自觉的往他怀里贴。 段禛突然停了划船的动作,在夏莳锦错愕的目光中脱下了自己的袍子,给她披上。 盛夏时节人们都穿衣单薄,段禛的长袍里也只穿了一件蚕丝中衣,将外袍脱下后,雪白的丝衣随便溅上一点水,便紧紧贴裹在身上,透出块垒分明的精壮胸膛,还有手臂上结实流畅的肌肉。 偏偏夏莳锦还就坐在他的怀里,想躲都躲不开,稍一转眼珠段禛紧实修劲的身材就入了她的眼,一时面红心燥,浑身好似发了烧一样。 原本她在刻意掩饰着这些反常,可段禛居然开口问她:“你热?” 到底是热还是冷,眼下夏莳锦自己也分不清了,只敷衍着答:“还、还行。” 段禛眉间一蹙,想到她已湿着衣吹了半夜的风,不由空出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是烫的! “早知道就应该将药箱一并带出来。”他有些懊悔。 夏莳锦心想别说她不是受了风寒,就算是,这船小的两人叠坐在上面脚都没处搁,哪里还有空地儿放药箱? 便只道:“没什么,快些上岸就好了。” 于是接下来,段禛便加重了手上力道,将小船划得极快。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终于看到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条浅色的线。 “快到岸边了!” 段禛正对着那个方向,夏莳锦的视角不比他好,经他提醒这才转头朝那边看去,果然看到了希望,两眼瞬时绽出了光华:“真的!” 她原想催促段禛快些划,却见段禛蓦地收了桨,就这么干坐着。不禁疑惑:“殿下累了?” 可就这么一点点路了,总不能这时放弃。 “上了岸,就是黑龙寨的地盘,岸边估计会有他们的哨岗,划水声会惊动他们。”段禛低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此时顺风,既便我们不划,也能顺利飘过去。” 原来如此,夏莳锦点头应“好”,接下来就只能同段禛一起干坐着。 她默默在心里估算着脚程,他们用小船划了近一个时辰到这儿,画舫比小船要快上许多,若能撑个一时半刻,沉没时应当也离此处不远。顺风顺水,只要阿兄抱住一块木板,便是不会泅水,也能自己飘到岸边得救。 如此想着,夏莳锦总算心安了下来。 “还在担心夏徜?”段禛温声问她。 她摇摇头,展露笑容:“我不担心阿兄了,他不会有事的。” “说起阿兄……你以前也这样叫过我,如今怎的不叫了?” 面对段禛的打趣,夏莳锦抿了抿嘴:“我又不是公主,凭什么唤殿下阿兄?” 段禛轻笑,“其实这世上,有比公主更尊贵的。比如孤的太子妃,未来的大周皇后。” 夏莳锦觉他又开始没了正形,微恼之余,也想起对他的愧疚,便趁此机会说了出来,微垂下头:“这回殿下是受我牵累……” 这只是个开头,原本后面夏莳锦还有许多愧疚的话想说,却被段禛打断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到了黑龙山,并不算脱险。” 若有那一百护卫跟着,他自是有把握淌过黑龙寨,可如今只有他和夏莳锦两人,他还得分神护着她,想从这里突围出去便不是件易事。 是以他又叮嘱了她几句,最后道:“过会儿上了岸,不管什么情况都记得躲在我身后,听见了吗?” 夏莳锦紧抿着唇,不答他,反问:“段禛,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段禛笑了笑,他最喜欢的便是她能直呼他的名讳。黑眸里的那丝担忧也随之化作一抹温柔,抬手帮她将耳鬓的乱发揶去耳后:“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太子妃啊。” “那在你做出这个打算之前呢?”夏莳锦这回未与他争辩成为他未来太子妃的可能性,只是问他:“是什么让你决定选我做你的太子妃?” 这回段禛沉默了,缓缓收回手来,一时竟不知往哪里放。 夏莳锦头一回从他的眼中看出这样的不自在,他在紧张。 见段禛迟迟不肯答复自己,夏莳锦复又追问:“还有,在我跑去围场第一回见你时,你当时正在清算陆正业。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甚至未曾谋过面的我,做这些?” “唔——”段禛骤然捂上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额上青筋暴起,神情极为痛苦! “怎么了?伤口又痛了?”问这话的同时,夏莳锦紧张地搂住段禛的腰,生怕他因为太痛而栽到湖里去!然而不一时,她就放松下来,因为她意识到他是装的。 薄薄的丝衣,甚至掩藏不住心跳的声音,夏莳锦刚刚甫一搂紧段禛的腰,就听到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战鼓一般,一下紧似一下。 一个身体正在承受着极大痛苦的人,是不该有这些反应的。 但她没有揭穿他,等他神情渐渐缓和后,也没有再催问先前的话题。她明白他装痛就是为了揭过那些问题。 罢了,他既想不说,她不问便是。 不过她的冷淡,段禛也看在了眼里,明白自己佯装得并不成功。暂时躲过了那些问题,可那些疑问却在小娘子的心里留下了影子。 他明白自己迟早是要给她一个解释的,可他一直希望那是在成亲之后。至少那时她知道了,就算觉他动机不纯,也跑不掉了。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向她证明,他选择她,绝不是为了圈住她,好让自己的心疾可在掌控之内。 小船终于随着湖波渐渐流入浅滩,船底的砾石粉沙依稀可见,因着夏莳锦坐在段禛的上面,她率先下了船。怎料脚下的粉沙松软流动,随着她的鞋底陷入,很快就被湖沙带着往深处滑去! 段禛先前就担心湖底状况不可预测,手一直扶在夏莳锦的腰上未敢松开,此刻见状,他腾的从船上跃起,却捞着夏莳锦的纤细腰肢往船上一灌! 夏莳锦稳稳躺到了小船里,段禛落回时则覆在了她的身上,两人鼻尖儿轻抵。
第59章 一吻 这场面虽令夏莳锦窘迫, 所幸一切可控,她面泛着赧色,轻道一句:“我没事了。” 这话落地, 段禛却没任何反应,夏莳锦便又说了句:“刚刚多谢殿下。” 这回段禛倒是有了反应:“怎么谢?” 从他的角度看去, 夏莳锦清亮的眸中正淬着满天星河, 眼波稍稍一转, 便流光莹动, 何等的清娆诱人。如今温香软玉就横在身下, 段禛相信任哪个男人也做不到坐怀不乱,何况本就是他一往而深的女子。 夏莳锦却目露茫然,心说这个还要她怎么谢?跪下来磕一个不成? 见她没有什么表示, 段禛乌黑的眸子里渐渐涌动起云雾, 喉结上下滚了滚,稍一侧脸,在小娘子新荔般的脸蛋儿上轻啄了一下。 她不懂礼数, 他唯有自取谢礼。 夏莳锦还未反应过来,段禛已没事人似的下了船, 留她怔怔地躺在船上,后知后觉地犯起羞恼!可除了瞪眼,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怎么,还想赖在船上睡一觉不成?再等天就要亮了, 到时便更难穿出黑龙山。”段禛故作镇定的睃巡一圈岸边, 只是为了避开夏莳锦软刀子似的目光。 倒不是怕她,而是不想被她瞧出素来练达持重的他, 也有为一亲方泽而面红如烧的下场。 夏莳锦悻悻下了船,不管段禛, 提着裙裾,淌着堪堪没过小腿的湖水兀自朝岸上走去。 段禛正弯腰捡拾着趁手的小石子,一抬眼见夏莳锦走出好几步远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将她右手扯住,郑重又叮嘱了一遍:“任何时候,都要跟在我身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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