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边有护卫近百,照理说就算遇到了危险也不至于一个都没有回来报信儿的…… 就在众人又急又疑之际,昨晚夏徜突然回到了安逸侯府,一身狼狈,且身体已极度虚弱,夏徜拼着最后力气讲出妹妹和太子多半已落入黑龙寨山贼手中后,便陷入了昏迷。 夏罡一边安排府医为他救治,一边连夜进宫禀明官家,官家当即决定派兵,由夏罡亲率前往黑龙山剿匪。 这会儿夏罡面对这些山贼的贼首,威严悍戾,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却还得强忍着愤怒对其审问。偏那两个贼首极不配合,已成手下败将居然还傲慢得很,尤其是那个二当家,身量瘦小,口气却大得很:“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老子要是喊一声疼,就是你养的!” 夏罡气得挥剑斩断了二当家的一条胳膊,而那厮倒也真有几分绿林气节,硬是承着剧痛,没讨一声饶。 就在夏罡挥剑准备再断其一臂之时,一名小将带着两个女子走了过来,那小将朝安逸侯见礼,“侯爷,这两人自称是您的家眷。” 夏罡目光一亮,只当是自己的乖女终于找到了,谁知越过那小将一看,被带来的两人竟是崔小娘和夏鸾容。 “你……你没死?”夏罡怔忪错愕地看着崔小娘,这个已被立了碑安了坟的人此刻就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眼前,近二十年的枕边人,他自是不会认错,且崔小娘连打扮也同过去在府里时并无二样,一时间夏罡感悚交集。 崔小娘面露凄惶,先前听到风声,知道夏罡带人攻了上来,她便第一时间带着夏鸾容从后山逃走。谁知整座黑龙山都已被他们包困住,选择了后山的路,她们却还是被抓了回来。 为了让那些人对她们客气点,崔小娘便亮明身份,称自己是安逸侯府的女眷。 这会儿她们娘俩被带到夏罡面前,一见夏罡镇重威严地站在那,夏鸾容便瑟缩的躲到了崔小娘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崔小娘则缓了缓情绪,决心再唱一出。 “侯爷……侯爷,您可算是来了!您总算没有扔下我们娘俩不管啊~”崔小娘一行说着,一行就哭倒在了夏罡的脚边。 夏罡完全被这状况搞昏了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容儿怎么也会在这山贼窝里?!” 崔小娘手拿绢帕抹着泪,抱住夏罡的脚踝,极尽卑微可怜之态:“自从侯爷将贫妾贬来庄子上,贫妾就被黑龙寨的这伙山贼给盯上了……” 说到这处,崔小娘不忘悄悄抬眼给绑在木桩上的方项龙和二当家递个眼神儿。他们知道干娘是在作戏保命,便也不拆穿她,只是心中暗暗生出些不忿来。 见稳住了这二人,崔小娘便放心大胆的扯起这弥天大谎来:“山贼掳走贫妾的那一晚,正巧隔壁的王五发现了,山贼便将王五反绑在椅子上,一把火烧了那小院……众人以为的贫妾的尸骨,其实是那王五的。” “那后来呢?容儿又是怎么来这儿的?”夏罡着急催问,又抬头瞥了眼夏鸾容,夏鸾容心虚地赶紧往人后藏了藏。 崔小娘继续哭道:“山贼要我给家人捎信拿赎银,可贫妾自知罪孽沉重,侯爷和侯夫人定是不会原谅我的……是以便只给容儿捎了信,让她想法子筹措些银子来救我。” 这话,不禁叫夏罡想起夏鸾容反常的那阵儿。 后宅的用度全权由孟氏负责,孟氏对待琵琶院的花用从不苛待,但凡吃穿脂粉之用,只管走公中拿钱,但每月的例银却只有固定的五两,这是防着崔小娘攒太多体己日后生事。 故而夏鸾容若急着弄钱,大手笔的做衣裳买首饰,再拿出去典当变现,倒也算是个办法。 见夏罡基本是信了这话,崔小娘也就更大胆起来,“容儿筹够了银子想来赎我,可那贼首却出尔反尔,看中了容儿的娇好姿色,非要留她在山贼当压寨夫人!幸而侯爷来得及时,容儿才不至被玷污了清名……” 崔小娘伏在地上哭,任谁看了也不敢怀疑这作娘的爱女之心有假。 “这帮无耻的山贼!”夏罡面沉如水,转头瞥向方项龙二人时眼风如刀,不过眼下他还有更为要紧的事得问,他俯身将崔小娘扶起,到底是个侯府姨娘,在将士们面前伏地哭成这样,他的面上也不好看。 “我问你,你在山寨这些天,可有见过莳锦和太子殿下?” “莳、莳锦?”崔小娘神色慌了下,随后又想反正自己撇清了,就算侯爷知晓她死了也怪罪不到自己头上,便如实答道:“见过。” “他们人呢?” “他们、他们……跳崖了。”崔小娘低下头去,不敢看夏罡的脸色。 夏罡躯骨一震,像是被一盆冰凉的水从头心儿浇到了脚底,犹不敢置信的复问:“你说什么?”
第75章 逼死(二更) “我说他们……跳崖了。”崔小娘讪讪地抬起头来, 怯生生的劝道:“侯爷节哀,您往后还有容儿……跟贫妾。” 夏罡突然有些站不住,向后踉跄了两步, 崔小娘忙将他扶住,哭劝道:“侯爷, 您节哀啊……” 夏罡立定身子, 一把将崔小娘推开, 转身大步朝那两个贼首走去。眼射怒火, 发踊冲冠, 怒气在胸口激荡着! 见事不好,崔小娘连忙冲上前去拦住他:“侯爷,您先别冲动!” 她虽想把一切坏事都甩给山贼, 可到底这帮山贼对她知根知底, 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眼下由着她胡说八道,也是指望着她能先哄住夏罡, 若真到了生死关头,发现她只顾自保不管他们死活, 难保不会揭穿她。 是以崔小娘眼下就算作作样子,也得让方项龙看出她在努力拦阻夏罡。 可她这点力气,在夏罡一介武夫面前犹如螳臂当车,夏罡一抬胳膊便将她挥开, 就在手中长剑朝着方项龙的脖颈砍去之际, 忽听身后传来一句:“爹爹!他们给容儿下了毒,解药还未交出, 爹爹不能杀他们呐!” 夏罡身形一顿,转头看向冲过来的夏鸾容。 夏鸾容则赶紧跑到他身边, 解了绑在额间裹伤的布条,露出在画舫上撞出的伤口:“爹爹您看,这正是那毒所致,额头已然开始溃烂,您不能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女儿就彻底没救了!您不是只有三姐姐一个女儿呀,容儿也是您亲生的女儿啊……” 夏鸾容哭得悲切,全然是经历了一番撕心裂肺的煎熬模样。崔小娘望向女儿时有一瞬的怔然,竟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感。 而方项龙看向夏鸾容,也是心下五味杂陈。他看得出,夏鸾容这是在拼命在为自己拖延,不让夏罡杀了自己。他一直以为她留在他的山寨是迫于形势无奈,如今看来,她倒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自从亡妻离世,便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在这一刻竟有些眼角泛酸。 夏罡茫然的目光落在夏鸾容身上,虽则她从不是他最爱的女儿,可她身上也流着他的血液,他不能放任她毒发而不管。他不能杀那贼首…… 可他最爱的囡囡跳崖了……他这满腔的怒火和滔天的恨意又要如何才能宣泄? 就在夏罡懵惑思散之时,夏鸾容手腕轻翻,掏出一直藏在袖中的一把短剑,不动声色的从背后递给方项龙。 方项龙心中大喜!他和二弟背对背绑在木桩子上,他虽无法割断自己手上的绳子,却可以先割断二弟的绳子。 果然,那短剑锋利无比,只消几下二当家手上的绳子便被切断。而二当家仅剩下一条胳膊,挣脱得也就更为方便,他的手甫一恢复自由,便去帮大哥也切断绑手的绳子,然而在此时却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他的动作,大声提醒:“侯爷,当心身后!” 夏罡骤然回神,转身时方项龙手上的绳子正好被割断,方项龙从二弟手中接回短剑,猛虎下山一般跃下台子,直扑向夏罡! 而夏罡年轻时到底也曾领兵上阵过,纵是如今养尊处优了多年,至少还能做到临危不惧,冷静应对。就在方项龙朝他飞扑而来的瞬间,夏罡将身子仰躺,让方项龙从自己身上跃过,落地时扑了个空。 而当方项龙立定转身时,夏罡已然离开他数步,与此同时禁军包围了上来。方项龙情急之下,只得拿短剑挟持了离自己最近的夏鸾容。 冰凉的刀刃架上脖颈的同时,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也传来夏鸾容的耳边:“别怕,我只是作作样子,吓退他们,绝不伤你一根寒毛。” 夏鸾容倒是信他的话,同时也觉得这举动于自己有利,毕竟这样一来,更没人能说她和山贼是同伙了。 “你、你别杀我……”她佯作紧张,逼出几滴泪来,泪眼汪汪地看向父亲:“爹爹救我~” 二当家虽有些意外大哥竟劫持了夏娘子,不过总算是得了手,便赶紧跑来大哥身后。一边像模像样的给夏鸾容嘴里塞了块布,一边趁机小声提醒:“大哥,现在山下也全是他们的人,咱们得让他们准备一辆马车,带着夏娘子一路逃离同水县才成!” 经了提醒,方项龙便高声厉喝:“安逸侯你给老子听着!若想你的这个女儿不死,你就让人在山下准备好一辆马车,让老子安全下山离开,自会放她回来!不然老子就——” “就杀了她?你舍得吗?”一个作山间农妇打扮的小娘子,悠闲地抱着胸从禁卫的包围圈挤进来,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方项龙。 方项龙还没将人看仔细,倒是更远一些的夏罡一眼便将自己女儿认了出来,“囡囡……囡囡?你还活着……” 夏罡揉了揉眼,才笃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大步便朝夏莳锦走了过来。有弓箭手的掩护,方项龙不敢再多心思,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罡走向夏莳锦。 夏罡走到女儿跟前,双手扶着夏莳锦的肩,眼中带着笑又带着泪,上下打量,“真是爹的囡囡回来了……” 待离近看仔细了,夏罡才放心的将夏莳锦搂进怀里,悲声问:“发生了什么?爹的囡囡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爹,我没事!”夏莳锦笑着将夏罡推开,然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儿:“您瞧,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一点事儿也没有?!” 夏罡哭得模糊了眼睛,赶紧擦擦,又仔细看了一遍,不住地点头:“是,是,爹的囡囡好好的。” 这时段禛也走了过来,“安逸侯。” 方才他见父女相认场面感人,便不忍打断,故而直到现在才现身。夏罡一见他,连忙要行礼,段禛伸手拦住他:“处理当前要紧,这些虚礼不作也罢。” 段禛的现身,让夏罡很快恢复了冷静,问起正事来:“殿下和小女这是发生了何事?刚刚他们说你们跳崖了。” “嗯,孤和令爱的确是被人逼的跳崖了。”说这话时,段禛半笑不笑的瞥向方项龙和夏鸾容那边。 夏鸾容当即打了个寒颤。心知自己和这帮山贼的关系很快父亲就要知道了,那么方项龙再挟持着自己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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