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教训是没用的。 薄朔雪眯了眯双眸,威胁道:“殿下,你若还是这般,我……臣从今日开始,不陪膳。” 郁灯泠睁圆了眼睛。 话要说清楚。 她哪般了? 突然就跟殿下这样说话,难道殿下没有脾气不成? 郁灯泠想了想,扭转了下身子,侧过脸道:“不陪就不陪。” 她又不是不可以接受。 薄朔雪差点倒抽一口冷气。 威胁无用,反而反噬让他自己受伤。 阿灯居然都不在意他不陪膳了。 没错,阿灯这阵子,的确自己吃得很好,不会再闹着要他喂,也不会再盯着他看。 吃饭比之前,轻松多了,难怪不需要他。 下一步是不是也不需要他陪寝了。 他不打算把这个赌注说出口,只好想别的法子。 薄朔雪沉着脸,托着郁灯泠的膝弯把她抱起来走回寝殿去。 把人放到床上,薄朔雪又探身打开郁灯泠枕边的那个暗格。 木匣子哐啷弹出来,里面各种各样的把戏到处滚动,叮当作响,这些都是薄朔雪做出来的,或以送礼,或以借出的名义,给郁灯泠在玩。 现在薄朔雪一把将这些零零碎碎的把戏全部兜住,束起来提走。 郁灯泠后颈绷了起来,趴着伸手去拦。 “别动。” 薄朔雪瞪她一眼,根本不理睬,轻巧地绕过了她的手,将包袱收好。 “没收了。” 郁灯泠眸中也燃起了怒火,指着包袱说:“你只可以,没收三样。其余的给我了。” 借来的就算了,那些已经送给殿下的东西,还想拿回去? 不讲道理。 薄朔雪差点破功。 什么叫只可以没收三样。 刚刚差点把他气出毛病的人为什么现在又变得这么乖。 他几乎想伸出手去捏长公主的脸颊,但好险忍住了。 依旧绷着脸,展露一副怒容,蛮横道:“不想给了。” 郁灯泠无言地瞪视着他。 薄朔雪一向是通情达理的。 郁灯泠同他讲规矩,他便守规矩,从来都在郁灯泠的掌控范围内。 如今薄朔雪突然来硬的,郁灯泠一下子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薄朔雪眯了眯眼,补充道:“什么时候殿下知错了,就还给殿下。一样一样还。” 不。殿下没有错。 郁灯泠低着头憋气。 发顶被人摸了两下。 郁灯泠抬眸看他。 “不知错,就都不还。以后也不做新的。”薄朔雪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冰冷的话。 说完,薄朔雪就带着那些玩具走了,也不知道要藏到哪里去。 郁灯泠倒下来,在床上滚了两圈。 薄朔雪闹这一番,她倒冷静了一些,反而不再像之前那般躁动了。 因为她的心思被分散,时不时就在想,薄朔雪为何要生气。 薄朔雪还在忙着处理福东王的后续。 毕竟是一位亲王,扳倒之时犹如山塌,若是不妥善处置,光是溅起的尘烟就要呛死一大片人。 有许多权力纵横交陌之处无人敢伸手,薄朔雪不得不离开灯宵宫亲自做了一些事。 他年纪轻,与诸多权势并无来往,这些人就算想从中周转一二,也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的。 今日却是一个例外。 薄朔雪踏进京城一家成衣楼,这是整座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也是福东王在宫外的产业发家起源之地。 其余大大小小的田庄铺子都已查收,唯独这座楼,怎么也收不下来。 他甫一进去,四下的下人便将门扉合了起来。 薄朔雪负手在后,虽心中暗暗警惕,却并未多么紧张。 福东王已是落水之犬,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谋害钦差重臣,罪加一等。 更何况,哪怕他真的折在这里,也会有别的人接手此案,杀他,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福东王不至于如此愚蠢。 但是,他们关起门来,是想说什么? 薄朔雪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薄家与福东王府一向是寻常来往,并无逾矩之处,不见得是想从他这里打通什么关节。 薄朔雪沉默地等着,过了会儿,内室暗处缓缓走来一个人。 他仔细分辨了一番。 竟是…… “博阳侯?” 博阳侯相貌风流,虽然已经人过中年,但身形精瘦很显年轻,穿着用度也都是风雅名贵,据说还有一个雅号叫“湖风公子”,但薄朔雪每每见到他都觉得不大合眼缘,总感觉有些别扭。 薄朔雪并不认为博阳侯像他所表现出的那般闲散淡薄,反而眼神中总像是带着些殚精竭虑,在谋划着什么。 可他有什么好谋划的? 薄朔雪正分神思索着,博阳侯已走到了他面前。 手中折扇轻摇,博阳侯露出一个笑,眼角有些褶子:“薄小侯爷,你说这事儿闹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薄朔雪也微微扬唇,淡淡道:“晚辈不敢攀亲,与福东王倒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人。” 博阳侯一顿。 眼珠往下一望,折扇在薄朔雪胸膛与自己胸膛之前来回敲了敲。 “你我之间,还需遮瞒?” 薄朔雪露出不解神情:“怎么?” 博阳侯笑笑:“泠儿这阵子,同你很是亲近嘛。” 薄朔雪没妄想着墙会透风。 尤其是博阳侯与周太妃亲密如斯,不可能不知道灯宵宫的情形。 但薄朔雪厌恶外人拿着他与阿灯的事情在嘴里说,尤其像博阳侯,心思不明。 薄朔雪只平声道:“为殿下办事,是臣的本职。得殿下看重,是臣的幸运。” 见他油盐不进,博阳侯也并不着急。 又续道:“可惜现在,你在灯宵宫里怕是不好过。泠儿倒是好精力,竟还能把青睐一分两份。” 这般暗示,再明显不过,所指无非是灯宵宫的另一个“男宠”,分走了长公主的喜爱。 薄朔雪剑眉不动声色地舒展。 看来他传出去的那些消息,太妃是信了。 信了便好。 不然洛小公子辛辛苦苦从灯宵宫演到薄府,若是他们还不信,也是怪累的。 薄朔雪微微垂首,摇了摇头。 “有博阳侯体谅,晚辈心中宽慰。还是不提这事了吧,今日晚辈是来查封此楼,为何博阳侯也会在此地?” 博阳侯转身,在一张金丝楠木椅上坐了下来。 折扇哗的一声展开,摇晃之间轻打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 “这座楼,还得留着。” “为何?” “因为福东王,不日便会免罪出狱。” 话说明白了,薄朔雪心中反而踏实了。 要收拾福东王并不容易,他早有所料。 “不管怎么说,王爷就是王爷。”博阳侯啧了一声,意有所指道,“你年轻或许不懂,可多的是人想教你。” 这些日子,阻挠薄朔雪的人不计其数,写来替福东王说话的折子也是如雪片一般飞到灯宵宫,这般压力,哪怕是皇帝亲自着手,恐怕也难以抵挡得住。 不过薄朔雪都统统自己处理了,没让长公主看到一字半句。 这些废话,不需要烦扰到长公主。 “有罪必罚,天子与庶民同等。” “他已经受过罚了。”博阳侯摇摇头,“查封了大半家宅,还要如何?福东王虽铸下大错,但这么多年来也有功劳,功过相抵,他还是先帝血脉,岂能赶尽杀绝?你回去劝劝泠儿,莫要还像个孩子似的,意气用事,执拗不堪。” 这话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威胁。 薄朔雪如今在他们眼中,只是长公主的一条走狗,博阳侯对他说的这些,实则是说给长公主听的。 察觉到博阳侯话中对阿灯再明确不过的敌意,薄朔雪负在身后的手攥成拳,眼瞳防备地微微缩紧。 博阳侯的胞姊是当今皇帝亲母周太妃,虽说皇帝重病,但按照太医的说法不出一年便会痊愈,这期间大权也从未旁落,都攥在太妃手里,只除了唯一的变数,便是在明面上代政的长公主。 以阿灯的惫懒性情,她只能是被迫推上这个位置的。 周太妃疑心这般重,当然不会让无法控制的人坐上这个位置。 原先,薄朔雪只以为长公主自幼在太妃膝下长大,理应亲密如母女,自然同出一气,想必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 可事实是,阿灯显然厌恶周太妃,而周太妃,也只是想控制阿灯而已。 此刻,薄朔雪终于能确定了。 阿灯身受的最大威胁,就来自于身边的深宫。 她的心病,也定然与此有关。 作者有话说: 小雪:(嗅嗅)有坏人!
第57章 习惯 薄朔雪思定至此, 已十分清楚,面前的博阳侯与他堪称仇敌,却也只是温和笑笑, 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博阳侯说的是。”薄朔雪点点头道,“多谢侯爷赐教。晚辈回宫后, 与殿下仔细回禀, 再做定夺。” 博阳侯闻言颇为满意,嗯了一声。 薄朔雪也不多留,拱了拱手便带着人离开。 博阳侯盯着他的背影, 半晌, 见他果然干脆利落地走了, 才松出一口气。 怪哉, 不过是一个年轻小儿,同那灯宵宫的疯子厮混胡来的,却为何不自觉叫他紧张? 博阳侯摇摇头,脸色阴沉地把扇子一收,啪地一声按在桌上。 不论如何,今日这事他算是办成了。 但他心里却丝毫也说不上轻松,依旧翻捣着沉沉的不悦。 不多时, 一个小厮弯着腰进来, 对博阳侯小声道:“侯爷, 娘娘有请。” 博阳侯脸色愈发阴沉,甚至攥着拳头在桌上拍了一记, 才挥袖站起身。 起身时,博阳侯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面色, 缓缓应声:“知道了。” 博阳侯有专用的马车, 可以一路驶进平慈宫而不受阻拦。 皇帝养病, 宫中最大的规矩便是太妃的规矩,周家人自然是如何舒服如何来。 博阳侯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宫闱,脸上虽挂了笑,心情却怎么也美妙不起来。 前来迎他的宫人们虽看着恭敬,但博阳侯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就在前几日,周蓉当着这群下贱宫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 就像打一个奴仆那般,那巴掌竟生生地挨到了他的脸上。 他是侯爷,是国舅,却被太妃当成寻常奴婢一样教训,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仿佛他与那些畜狗似的下人没有任何区别了一般。 如此羞辱和痛苦,是太妃给他再多补偿和赏赐也弥补不了的。 只是现在,他不得不假装大度地原谅,假装已经不在意罢了。 博阳侯甩开宫女前来搀扶的手,走进了平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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