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博阳侯扯出笑来,先打了个招呼。 周蓉抬眸看了他一眼。 “听说你今日去了福东王那儿。” “是。”博阳侯压下心中的不爽。 这件事他本是打算做完之后来邀功的,周蓉却先他一步,这般说出来,不像奖赏,反而像是质问,显得不值钱了许多。 但博阳侯还是徐徐道:“那福东王千辛万苦求到你这里,也着实可怜。我看蓉儿这几日也为难得很,便想替蓉儿做点事,至少把福东王的基业根基留下。” 周蓉停了一会儿没说话,随即才道:“他定会感激你的。” 这便是赞许的意思了。 博阳侯心中猛地一松,先前的阴霾也散去大半。 他凑得更近了些,站姿也变得随意几分,对周蓉道:“怎么,他又托人来找你了?” 周蓉笑笑,手指随意掀开旁边的一个镶金石匣,里面是一副名贵玉器,散发着温润光芒。 “这是他娘从庙里送过来的,大当初先帝赏她,最贵重的也就是这个了。” 周蓉手指轻轻拨弄着那副玉器。 从前她为这副玉器赏了别人而恨得好几夜不能安睡,可现如今,它还是落到了她手里,那个女人还不得不拖着病躯苦苦求她,又对着她千恩万谢,却也只能给她带来淡淡的愉悦而已。 果然没有什么,能比权势更美。 “啪嗒”一声,周蓉随手合上了那个石匣。 转眸看向博阳侯道:“你遇上青台侯了?” 博阳侯顿了顿,点点头。 周蓉眼中透出些许戾气:“你想的好点子。本宫不过是叫你想个法子引开青台侯,却叫他抓住辫子,将福东王折损至此。” 福东王手中没有实权,在诸多事上都需仰赖周蓉,再加上这些年周蓉的暗中引导和刻意放纵,福东王早就被周蓉死死捏住把柄,攥成了手中的一颗棋子。 只可惜,还没能用上,就被薄朔雪意外地横插一脚,将这颗棋子直接踹下了棋盘。 这简直像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周蓉平生最恨做蠢事,因此把博阳侯狠狠骂了一顿泄愤,每每想起仍有余怒。 博阳侯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的大度快要装不下去,周蓉已经打了他一巴掌,今日还要旧事重提,有完没完? “青台侯怎么说。”周蓉问。 “有我拦着,他当然不敢再查了,什么也没说便打道回府,想必是被吓到,回去劝那疯子了。”博阳侯心中郁闷,说话也没好气。 周蓉当然听出他的不悦。 目光仔细在他面上扫了扫,叹了一声。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亲兄弟,也是最亲密的臂膀,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失了亲昵。 周蓉下巴微点,拿出一叠厚厚地契,放到博阳侯面前。 博阳侯顿了顿。 “这不是福东王的……” “现在是你的了。” 博阳侯眼前一亮。 “当真?”他拿起那些地契反复翻看,“不用充国库?” 周蓉抿了一口浓茶:“既然已经求到了我这里,自不会让他辛苦多年的家产白白充了库银。” 博阳侯眼珠转了转,笑出声。 “原来如此,难怪那郁灯泠突然发疯要查福东王时,蓉儿你并不拦着。” 周蓉挑了挑眉稍。 反正是养肥的猪,过年杀也是杀,过节杀也是杀,她自然没必要费力气去拦,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力气。 郁灯泠会突然有此举动,着实是她没想到的,但说到底,也无伤大雅,无论郁灯泠做什么,最终都只会是帮她铺路而已。 只不过…… 周蓉手指抵了抵额角:“玉玺在郁灯泠手中,总是不大方便的。” 她需要的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郁灯泠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博阳侯抬头朝她看了看,心中忽的一动。 他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小心道:“那便将她赶走。她可以在宫里养一个上柱国,为何朝中不能有摄政王?依我看,佩儿的学识大有长进,已能独当一面了。” 佩儿是他的长子。 周蓉斜眼睐了他一下,似笑非笑。 “哥哥,泉儿还好好的。” 泉儿是皇帝的小名,即便是重病昏迷不醒,对母亲来说,依然是觉得他好好的。 博阳侯讪讪,退回一步。 “是,泉儿很快就会痊愈的。” 他早已知道,惹谁也不要惹到周蓉的儿子身上,否则周蓉定会发疯。 周蓉果然平和些许,叹了一声,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博阳侯的手臂。 “哥哥,本宫并非不愿意扶持佩儿,只是若在这时候把佩儿放到朝中重要位置,虽能压制郁灯泠,但日后泉儿身子好了,佩儿的位置岂不是尴尬?哥哥的目光要放长远些,本宫定然会为佩儿好。” 博阳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周蓉说的确实也没错。 博阳侯想了又想,催促道:“总之,这郁灯泠如今屡屡伸手管不该管的事,是不能再留了,蓉儿你快催催那道师,他说的天时地利之机,究竟来了没来?” 周蓉眼皮微窄,声音森寒道:“本宫知道。” - 薄朔雪离开那座成衣楼后,先去了城中另一个地方,才回到灯宵宫。 被没收了所有玩具的长公主躺在斜榻上摆烂,斜榻摆在床边,旁边放了一个小桌,之前周太妃送过来的那一批伶人被叫上在屋里又唱又跳。 长公主权当听个响,看也没看,手上时不时推着一个磨得透亮的玉石球,把它推到边缘,眼看着要掉下去,又勾回来,再推到另一边,三五个婢女弯着腰守在一旁,等着接那玉球,生怕给摔碎了。 听的,看的,玩的,都很齐全,郁灯泠似是要向薄小侯爷证明,没有小侯爷,长公主也能自己打发时间。 薄朔雪进来时,郁灯泠若有似无地朝门口瞥了一眼。 屋里乐声太大,薄朔雪被吵得又退了出去,干脆转身进了书房。 他是想这会儿长公主玩得挺好的,等着长公主玩够了再去找她。 结果过了一会儿,院子里隐约传来的丝弦声渐渐熄了,门槛边有些动静。 薄朔雪转头,竟看见长公主站在门边。 这倒是很意外。 薄朔雪下意识张开手,朝人招了招:“怎么过来了?” 郁灯泠皱眉看着他,像是不大高兴,但双脚却很习惯地自动自发走了过来,窝进薄朔雪怀里,坐在他腿上和椅子的空隙上。 郁灯泠神情古怪地偏头看着他,不答反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薄朔雪道:“还有些卷宗没看完。” 哦。 郁灯泠收回目光。 本以为这人还在耍性子,才会故意在她面前晃一圈,然后跑到书房来。 所以长公主才大发慈悲来看看他有多生气,结果他又伸手要抱。 真奇怪。 郁灯泠随手翻了翻,兴趣不大,就又收回手,靠在薄朔雪肩膀上。 长公主浑身惫懒,坐没坐相,这样靠着很舒服。 “今天的事,办得怎么样。” 薄朔雪顿了顿。 以往薄朔雪出门办事,回来都会跟长公主说一说,也说不上是禀报,就像闲聊一般。 所以郁灯泠才会习惯性地有此一问。 薄朔雪低头环紧她,一边随口道:“办妥了。” “那拿来。”郁灯泠伸手。 事情虽是薄朔雪在处理,但每一件薄朔雪都会拿来给长公主过目签章,因此郁灯泠听说事情办妥,就准备签名,这也是习惯了。 薄朔雪抓着她的手,在指尖上捏了捏,答道:“不用了。” “?”郁灯泠疑惑地蹙起眉。 “这个案子我来办就是,以后都不需要殿下批字了。” 哦。 不需要就不需要吧。 反正郁灯泠原本想的就是把所有政务都全权交给薄朔雪,是薄朔雪坚持说不能乱了规矩,非要她签字。 这些事情,她听凭薄朔雪处理,并不想管。 薄朔雪微微一笑,沉默着没说话。 他并不打算让阿灯知道今日博阳侯说的那些话。 福东王罪恶滔天,薄朔雪不打算跟博阳侯硬碰硬,但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 他打算赌一场,但在此之前,须得先把阿灯撇干净,不能威胁到阿灯。 奏折上没有阿灯的批字,这之后的事情,便是薄朔雪一人担着。 就算有朝一日太妃真要发难,也是薄朔雪自作主张,责难不到长公主身上。
第58章 恶劣 薄朔雪考虑这些, 是基于最差的情况,或许是他想多了。 但长公主在他眼中实在孤弱,薄朔雪宁愿多想些, 只要能保证阿灯的安全。 今天郁灯泠被薄朔雪凶了一顿,薄朔雪回来以后又不找她说话, 郁灯泠本来以为薄朔雪还在生气, 所以走过来看看。 现在看明白了,原来薄朔雪没有生气,郁灯泠心神莫名放松下来, 也坐不住了。 扭着身子就想从薄朔雪的手臂里钻出去, 想跑了。 薄朔雪假装看不明白她的意图, 反倒搂得更紧。 “阿灯, 你与周太妃的关系,究竟如何?” 郁灯泠顿了顿。 她与周蓉,自然是死敌。 而且从夏烈节开始,到这次下旨捉拿福东王入狱,郁灯泠已经彻底在周蓉面前撕破了温顺的假象,她们之间微妙的平衡也随之粉碎。 不过,这也跟薄朔雪没关系, 不足与薄朔雪道。 薄家世代为臣, 在朝中很有威望, 周蓉不可能放过这股势力,定然早早地便攀扯了关系。 如今虽然薄朔雪与她日日同进同出, 同吃同睡,但她心知肚明, 薄家与周蓉才是同一边。 虽不知日后薄朔雪是因何契机领着薄家与周蓉反目, 以至于带兵谋反, 但至少目前而言,论起亲疏远近,她对于薄家,要远远排在太妃之后。 就像一个无关的路人,或许主角会对路人与反派之间的仇恨感兴趣,但与故事主线无关,也不会影响最终结局。 所以,又何必提。 郁灯泠眉眼淡淡的,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薄朔雪抿了抿唇:“好奇罢了。” “与你无关。” 薄朔雪眼睫垂了下来。 与他无关。 这不是长公主第一次对他说这四个字了。 那么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长公主的事情与他有关? 薄朔雪松开了力道,郁灯泠很轻易地就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走开两步,犹豫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薄朔雪却已经转过身去,继续低头看起卷宗来,时不时拿笔在上面勾画。 郁灯泠蹙了蹙眉。 怎么回事。 薄朔雪,怎么又开始有点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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