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盎然春日里的帝京,有着灯会不夜天之称的帝京,开始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日子。 帝京风起云涌之下暗流涌动时,小侯爷萧庭“抄家刽子手”的名号也不胫而走。 诏狱之中,被萧庭关押的一干人犯骂声不断,他面无表情的站在这些人跟前,腰间兵刃拔刀出鞘,毫不客气的将骂声最大的那位前任官员斩于刀下。 挥洒的热血四溅而出,染红了周围人的眼睛身体与衣裳,换来无数惊吓与尖叫。 “再有废话,就是这个下场。” “现在,先用一遍大刑,衡量一下诸位话里的真假吧。” 诏狱里血气冲天时,薛慎则离宫去了太庙。 供奉着薛家先祖与皇朝功臣的太庙里,灯火辉煌,薛慎站在牌位前,格外认真的点香进香。 香烛上青烟升起时,他专注的看着氤氲在雾气里的两个牌位,微微出神。 或许他不该拖这么久的,可是,若是太快了结,时间就变得太慢了…… 难得的清静时光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殿外的喧闹破坏。 听到某个耳熟的声音,薛慎皱眉转身,同殿门口一身华服的中年女人对上。 “太后,太后,不可啊——” 拦人的內侍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下了气势汹汹想要闯进太庙的罗太后,若不是对方不顾太后威严只身相逼,这些严奉圣命的人也不会放任对方一路行至此处。 虽然差事已经出了差错,但至少还在陛下底线之内,于是,这些人抗住了压力,没真让罗太后闯进太庙大殿之内,不然,过后不用陛下发话,他们这些人也要自己去慎刑司认罪领罚了。 大殿内外,怒气勃勃的母亲与她清冷淡漠的儿子对上了视线。 “澄明,你怎么能对你舅舅们动手?怎么能对罗家动手?” 罗太后质问自己越来越不听话的儿子,满眼都是被触怒的厌恶与不喜。 澄明是薛慎的字,但薛慎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个字是何人所赠,即便对方当时说出口只是当做打趣的玩笑,但他依旧认真记下,并在自己及冠之时,作为自己的字。 他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叫这个字,但对方自来喜欢做他厌恶之事,这次依旧如是。 “母后,朕为君王,代行天下百姓民心民意,罗家触犯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处置罗家有何不可?” “还是说,母后想要效仿昔日江家,让朕做一个有愧于先祖与民心的昏君。” 暖和春日里,罗太后被亲生儿子过分冷漠的声音说得脊背生寒,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视线触及某处,厉声高腔道,“所以,陛下这是要大义灭亲了?” “你对外祖家如此狠心,若换做是沈家呢?换做是你那个沈将军的沈家,你也会这么对他们?” “我的好儿子,你看着你立下的那两个牌位告诉母后,若沈家处于今日境地,你会做什么选择?” 薛慎视线落到殿中那被青烟缭绕的牌位上。 一个上书“天凤大将军沈颂之灵位”,旁边一个则写着“沈颂夫君薛慎之灵位”,两个牌位静静并列,就宛如封着死去之人的两副棺木。 耳边尖利的女声已不过耳不入心,在那不请自来的喧闹里,薛慎有些出神的想,若是她亲自开口的话,做个昏君又何妨。 反正,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28章 太庙前母子僵持。 偏偏这两人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太后, 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两人起了争执受罪的永远是下人。 內侍宫女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低头垂目, 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自己多发出那么一点些微声响引得那两位尊贵之人注意惹来祸患。 “你们都下去吧。”薛慎道。 內侍宫女们半点未曾犹豫, 一个个小心翼翼悄无声息的退下, 连半点迟疑都不曾有。 就连罗太后带来的人也如是, 除了两位老嬷嬷是她器重心腹,稍微犹豫了那么一下,其余人等半点不敢违逆帝王旨意。 饶是两位心腹, 应对态度也不过是犹豫,半点没有敢抗旨的意思。 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太庙前, 此时只剩下母子二人。 薛慎看向他那位情绪越发激烈气怒上头的母亲, 无视对方难看神情, 神色淡淡道, “母后, 您看, 这就是现实。” “君主面前,饶是太后之尊,也要退一射之地, 毕竟, 不是每个人都像先帝那样,愿意拱手河山讨人欢喜的。” 罗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情绪冷声道, “陛下, 你这是在给你的母亲下马威?” “您要这么想朕也没办法。”薛慎轻飘飘的说出一句让人心寒齿冷的敷衍之语。 “朕只是想告诉母后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朕为帝王, 母后才能高居太后之位,若是哪日朕被人赶下了皇位或者驾崩,您的归宿大约也和从前那些太妃们一样,只能幽居或者去守皇陵。” “皇帝,你在威胁哀家!”罗太后气极反笑,“好啊,哀家当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一个像极了白眼狼的好儿子!” 被这么斥骂贬低的薛慎神色平静极了,更甚者,他的眼神中多了两分嘲讽,“母后,您亲手抚养朕长大,难道不知道,朕最像的人是谁吗?” “外间之人都传言说,朕像早逝的先太子,可其实,朕更像的人是母后啊。” “当年,若不是您抢先一步横刀夺爱,现如今这身居太后之位的人是谁,还尚未可知呢。” “你在说什么疯话?!”罗太后神色剧变,突然间视亲生儿子如虎狼蛇蝎。 薛慎淡淡道,“这怎么会是疯话呢?若非母后爱慕先太子成狂,当年也不会心机深沉的算计一对有情人,自己后来居上,名正言顺的占据了太子妃之位,只可惜,位份虽是抢过来了,但人心,却不是那么好算计拿捏的。” 过往旧事是罗太后心里永远不曾愈合的伤,鲜血淋漓的疤痕被人毫不留情的挖开,她惊恐且气急败坏。 “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皇帝你疯了不成?在这里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胡话!” “怎么是胡说八道呢?”薛慎甚至微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看在罗太后这位亲生母亲眼里,与恶鬼罗刹也无异了。 “许是母后年纪大了记性变差,忘了一些前尘往事,朕这是帮母亲回忆故人之事。” “母后是如此的挚爱朕的生身父亲,不惜连番算计怀上了朕,只可惜,就算有了朕,您也依旧无法得偿所愿,乃至于后来,先太子和心爱之人被祖父鸩杀皇陵,这其中,让祖父决心下手逼死曾经心爱儿子的那一封告密书,母后知不知道是何人手笔呢?” 此时的罗太后,已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满眼惊惧的看着薛慎,整个人如一张被拉至极限的绷紧弓弦,仿佛只要再施加一些力气,就会彻底断掉。 而她曾经寄予厚望的亲生儿子,半点不介意做这根最后稻草。 “当年江太后扶持先帝登基时,宫里宫外就有传言说,祖父曾经留下了一封密诏,言明要传位于先太子血脉,正是因为这封不知真假凭空消失的密诏,朕才屡屡糟江家迫害。” “于是,朕登基之后,派人仔细搜寻了一番,然后,不出所料,果然找到了。” 薛慎看向外面无垠晴空,天蓝云轻,艳阳昭昭,十分适合将一些肮脏龌龊的心思拿出来晒晒。 他看向神情苍白惨淡的罗太后,慢慢道,“密诏之上,清楚的写明了祖父想要传位于朕的旨意,除此之外——” 这短暂的停顿犹如针扎一般让不可置信的罗太后颤抖了一下身体。 “还有祖父留下的一道旨意。” “什么旨意?”罗太后干哑着嗓子颤声问。 薛慎视线在罗太后身上停顿了一下,轻声道,“诛杀一个人。” 他没说这个人是谁,只是用一种别有深意的语调道,“一位父亲,因为权势之争逼死了自己心爱的儿子,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他是一位帝王,所以,他天生拥有迁怒其他人的权利。” “尤其是,这其中当真有一位推波助澜的罪魁祸首时。” “您说,当祖父弥留之际,想起曾经那个最心爱却被他逼死皇陵的儿子时,满心的愧疚与悔恨里,他最憎恨最厌恶最想要迁怒的人,是谁呢?” 是她,是她这个因爱生恨的告密者! 此时的罗太后再维持不住那份光鲜体面,她冷汗涔涔的跌坐在地上,像是经受了一场冷酷的审判,整个人都生出了五分崩溃之势。 摇摇欲坠的视线含着自己一无所觉的请求落到眼前的年轻男人身上。 薛慎神色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生身之母,只淡淡道,“母后放心,密诏朕好好的存放在了祖父的牌位之前,若是哪一日需要用到,朕会恭恭敬敬的请出密诏,在三公九卿的见证之下完成祖父的遗愿的。” 至此,罗太后彻底崩溃,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薛慎!薛慎!你这是弑母?!” “你这个不孝子,居然要亲手杀掉苦心养育你的母亲!简直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疯子!活该你永失所爱!” 被某四个字扎了耳和心的薛慎轻声道,“朕和母后如此相像,自然活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是,被母后害死的父亲,被朕害死的人,何其无辜。” “母后,现在他们都死了,你开心吗?” 罗太后摇着头,脸上却是疯狂扭曲笑意,“哀家当然开心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踉跄着上前拽住薛慎的衣摆,半哭半笑的尖声道,“陛下,我的好儿子啊,你也应该感到开心!” 她指着太庙之内沈颂的牌位,“沈颂她死了,永永远远的死了,你再也不用担心她会朝别的男人笑,不用担心她移情别恋,不用担心她看清你是个什么样阴暗卑劣的人之后放弃你,你开不开心啊,我的好儿子,我的好陛下!” 薛慎看着她早就不太正常的母亲,微微退后一步,面无表情道,“幸好,朕身上还留着先太子的血脉,比起心思阴暗满腔算计贪婪无度的母后,朕约莫也是能效仿父亲,和心爱之人一起同生共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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