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宁来葵水肚子疼得厉害,今日的乐典怕是上不了了。”忆初顺势握住挽陈的手,与她相对落座。 尘烟楼和楚风馆每月联合举办乐典一次。所谓乐典,实际就是将尘烟楼的姑娘和楚风馆的郎官聚在翠玉湖水榭,为慕名而来的世家贵族们举办一场舞乐之宴。 每回乐典,尘烟楼和楚风馆各出两名艺伎魁首以保证人气,这次尘烟楼本该轮到的是忆初和花宁。 “我来替她罢。” 挽陈这天穿了紫绮上襦、湘绮下裙,堕马髻与耳中明月珠相映成趣,清冷而不失俏丽。此时她目光熠熠,美貌更显生动。 即使相处近十年,忆初还会被挽陈的美貌惊艳。 她曾于心中暗自叹道,自己虽容貌出众,但与挽陈相比还是差了许多,仿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想来挽陈若非出身低微太拿不上台面,单论容貌,位居帝京前三位绰绰有余。而大越第一美人虽未曾亲眼见过,但或许只是占了出身皇族的便宜。 “这样一来乐典人数就够了。” 忆初余光略过她的床铺,见内侧有过翻动的痕迹,戏谑中隐带责备:“你是不是又偷吃点心了?” 挽陈一向镇静从容的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窘迫,低首微声道:“忆初莫怪,昨夜我实在饿得没忍住。” “仔细殷娘知道了啰嗦你。”忆初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劝她,“阿挽,我们得时刻记住自己是艺伎,必须保持身材和容貌的。” 忆初口中的殷娘是尘烟楼楼主,以泼辣风韵著称风月场,铁腕管理手底下的姑娘。 她对姑娘们还算不错,胭脂水粉和华服都是定制,价格昂贵。只有一点,在身材容貌保持上要求甚高,高得连楚风馆馆主都觉得过了。 楚风馆为“风流双珠”之一,与世家公子爱去的尘烟楼相对,楚风馆最能聚集好男色的世族女儿。 挽陈自知理亏,也明白忆初是为了自己好,愧道:“下次不这样了。” 乐典正式开始于下午,梳妆、换衣,再前往翠玉湖水榭,准备时间并不多,两人不敢拖延,简单收拾过便乘尘烟楼的马车往水榭去。 翠玉湖占地广阔,位处帝京东南角,和尘烟楼有些距离,行程约莫半个时辰。 平台凌湖而建,比之普通水榭大得多了,台底之下即翠玉湖,走在上面可从木板缝隙处看到碧清湖水,颇有意趣。顶端吊得极高,约有五丈,以青瓦铺就,亭檐呈燕飞之势。 水榭附近设亭台楼阁,以供看客全方位俯瞰湖上美景。此时人声鼎沸,聚集了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的客人。 离翠玉湖最近的茶阁往往都是达官贵人相聚之所。三层天字号房的窗子半开着,露出玉思缘清润俊逸的面容,侍卫长子鱼面色冷峻,抱着剑侍立其后。 申时二刻,时辰已到。 平台之上蓦地水雾四起,犹如坠入幻乡仙境,美不胜收。一条白纱由上垂下,微风吹拂,白纱随风浮动,更为此景增添了几分仙气。 挽陈怀抱紫檀象贝琵琶在白纱之后待命,清冷淡然的绝色容颜于素色坠珠面纱之下半隐半现,勾得人心痒。 到底是尘烟楼四魁之首,哪怕只露出半张未遮全的脸,也能轻易将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夺去。 那道身影如此风姿绰约,看台上闻讯而来凑热闹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自惭形秽。 忆初手握纱绫从上至下落于地面。她背对客人,腰肢纤细,身影婀娜。 琵琶声渐起,忆初转身起舞,体态轻盈,腰间环佩叮当,发梢与衣裙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舞姿曼妙。 更绝的是琵琶演奏技艺无比精湛,声如金石相击,时急时缓,与舞相辅相成甚为相称。 因事发突然,挽陈终究来不及悉心准备,与忆初商量过后才决定采用此形式呈现。 她弹琵琶弹得投入,却不料被康乐王深深看进眼里。 子绍费了老半天劲终于挤过人堆,跟守楼的兄弟打过招呼后拾级而上,一眼看见像是在发呆的自家王爷。 他冲子鱼使了个眼色,子鱼沉默地摇头。 子绍等待半晌有些急了,见王爷丝毫没有要回首理他一理的意思,无奈快步上前行礼:“王爷。” 玉思缘听见熟悉的声音,恋恋不舍收回视线,侧过身问:“何事?” “殿下派子牧传话过来,请您过府一叙。” 玉思缘诧然,垂首低声喃喃,不知是问子绍还是在问自己:“皇姐怎么突然想见我了?” 他看回平台。尘烟楼的艺伎已展示完毕,楚风馆那部分才刚刚开始。心知看不到挽陈,遂起身整理稍显褶皱的衣衫。 “既然皇姐召我,你们俩便随本王进宫去。” 子绍面露纠结,最终还是决定告知于他:“王爷,殿下现今在策大人府上,而且据子牧说,她神色尤为不悦。” 玉思缘行动略微一顿,心情回落些许,还是迈步下楼:“看来皇姐已经知道父皇下的圣旨了。本王会注意的,不必担心。” 自开国女帝以来,大越采取的一直是嫡长嗣继承制,无论男女均可继承家族家业。这种制度开设后不久,西凉和北朝也相继借鉴采纳。 明安帝与茹皇后相敬如宾,对伊贵妃情深意切,后宫仅一后一妃,也只有公主和玉思缘两个子嗣。 公主号称大越第一美人,封号静乐,乃皇后所出的长女,按照规矩理当为储君。 玉思缘同静乐公主和策少傅一起长大,感情一向不错。但皇姐自边疆军营归京、自己封王之后,她愈发冷淡,少傅对自己也日益疏远。 他长叹一息,出茶阁便拜访策府去了。 大越少府办事效率高得出奇,不过两天就办妥了相关事宜,旨意早早的便在尘烟楼被宣读。 殷娘携尘烟楼诸女跪候接旨。她年轻时美色过人,现虽已半老徐娘的年纪,却保养得当,风韵犹存。 “贵妃懿旨:兹有帝京人氏挽陈,才貌俱佳,颇得美名,特赐康乐王侧妃。” “民女领旨,谢贵妃娘娘。” 宣旨太监走后,殷娘扶起挽陈,把懿旨亲手交到她手上,笑叹道:“以前我总说你,今后做了王侧妃,不知能不能再见了。一入宫门深似海,万万小心,不可逾礼。” 挽陈看见殷娘眼底的泪意不是不感动的,她无父无母,殷娘算是亲人。 “殷姐姐放心。”挽陈道。 其余姐妹莺莺燕燕地围上来。 花宁:“恭喜,阿挽是王侧妃了,可不能忘记我,记得写信啊。” 同列四魁之一的琴姬道:“阿挽,珍重。” “阿挽姐姐……”“阿挽……” 最舍不得她的当属忆初:“阿挽,若有什么不好的还回尘烟楼来,大不了我养着你。” 挽陈一一回应。 翌日,挽陈跟忆初、殷娘,还有尘烟楼的所有姑娘辞别,踏上前往玉台王府的香车。 这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无风雨阻挡,香车走得极快。 玉台脱离皇宫之外,居城西南角,建成行宫的规模,是帝京第二大建筑群,因曾做祭祀之地而甚俱宗教风韵。 掌事嬷嬷伴几个侍婢在玉台口等待,见香车驶来遂往前迎接。 嬷嬷待挽陈极客气,稍提规矩后便把她引去一处楼阁,叮嘱道:“王爷逗留宫中未归,先前留有令,让夫人日后住在南楼。” 说着拉她走出房间,指向不远处一座古典质朴的亭台,“那是王爷的住处。南楼离主殿最近,夫人若有需要,直接向王爷开口便是。” 挽陈点点头,抬眼向上望,只见“兰室”两个烫金大字高高悬在头顶。她回过视线,屈膝行礼,悄悄将私藏的一对金双跳脱塞到掌事手心:“有劳嬷嬷,民女初来乍到,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嬷嬷指点。” 掌事嬷嬷喜上眉梢,暗自收下金跳脱:“夫人客气,这都是老身该做的。” 嬷嬷走后,挽陈立即收了笑容,四下打量起兰室的家具摆设。 毕竟曾做祭祀之用,兰室占地颇大。进门一座约有一人高的屏风,其上花鸟画栩栩如生,好似闻得到花香、听得到鸟鸣。 绕过屏风就是主厅了,挽陈走了三十步有余方行至主位。厅内桌椅均由紫檀木所制,低调而不失华贵,地上铺着的西凉进贡的印花地毯做工细致。 寝室在主厅后方,比主厅略小,倒是隐蔽。左手边小憩用的茶台正对着贵妃榻,茶台旁靠墙立着衣柜,尽头则是床榻,纱幔和被褥俱全,用的都是西凉编彩锦。 挽陈坐在床上轻抚被褥和垫子,触手丝滑舒适,不由低叹:“奢靡若此……” 她简单收拾过行李,准备把衣物放进衣柜里,却被里面琳琅满目的服饰惊艳到了。 从步摇、发簪到璎珞、腰带,金的、银的、玉的、琉璃的,应有尽有。四季的衣裙一应俱全,各色的绫罗绸缎,不管是日常还是典礼用的,皆成套挂在硕大的衣柜里。 作者有话要说: 【等级】 公主—亲王 驸马/王妃 信华/侧妃(孺人)两人 面首/媵十人 *女主装扮化用《陌上桑》:“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第3章 心上人 “王爷为迎夫人,特意嘱咐下人们于馥韵阁定制了加急送来,夫人可否满意?” 挽陈回首,见两名容貌相仿、同样装束打扮的年轻女子半跪于地向她行礼,大有她不发话就不打算起来的意思。 “二位姑娘不必行此大礼,”挽陈天生清冷但并非不会做人,上前两步将她们扶起,“我初来乍到,还要请你们帮我解答疑虑。” 两个侍婢异口同声:“愿为夫人分忧。” 挽陈问道:“其一,请问姑娘芳名;其二,台中姬妾如何;其三,王爷是位怎样的人?” 她嗓音原属清冷一挂,担忧被误认为故作清高,故而刻意放轻放柔。 稍年长的婢女回答道:“奴婢得贵妃娘娘赐名珠摇,胞妹名唤珠纱。王爷已将我姐妹赐予夫人,以便照顾夫人日常起居。除外还有六个侍婢负责室内杂务,珍兰、珍桃、珍梅、珍茉、珍莉、珍葵,兰室外的两个小女奴玟红、玟绮随时待命传话。” “玉台中暂无其他姬妾。不过,王爷三年前定亲,王妃出身策氏,当今赐少傅衔、任职廷尉正。兼之陛下又命茹家小姐入玉台,将来台中便又添一位主子。” “王爷生来尊贵,奴婢低微,无权评判主子的为人。但世人皆道王爷宅心仁厚,上孝父母,下恤从属。奴婢相信夫人自有明断。” 挽陈心下有了计较。尘烟楼从前的魁首最好的结局不过是某世家庶子的填房,而自己出身尴尬,即便身为尘烟楼四魁之首,靠美色得到帝京公子追捧,到底无缘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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