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杀出一个宋迦辰,惊动了两方人马,宋迦辰算是功成身退,留下混乱,倒置他发现的时候不得不先下了死手,硬是向太子谎报军情说对方有援兵围剿,把见过宋迦辰的人都杀了。 结果宋迦辰大意落下有身份信息的碎片,原本不需要负伤就能突围成功,他还得硬生生挨了一箭。 那块碎玉,险些葬送了整个宋家,也是林幼萱唯一一次向他开口求助。此时此刻,他还能清晰回忆起她当时的彷徨和卑微,那双哭肿了的眼睛里只余下绝望,黯淡一片。 然而事发的时候牵扯太多太多,他不能给到她任何保证,又不愿意让她知道过多的真相牵扯进来,便用一句朝中事务自有圣断将她打发走了。 那日之后,他还下令让人看好她,事情结束前不能出府和接触宋家人,书信亦不可。 这间身体不好的宋老太爷大受打击,病逝了,他让人瞒住了消息。一直到把宋迦辰的罪状降到最低,保全性命送到边陲充军之后,他才解了林幼萱的禁足。 可惜,他当年不懂夫妻之间该坦诚交心,只认为是为她好而用强制的手腕,此事也导致林幼萱没能见到外祖父最后一面耿耿于怀。 也加速了他们夫妻之间关系恶化。 回忆至此,陆少渊看向宋迦辰的目光就少了一份温和,闪动的眸光与月色一般夹带着冷意。 “宋三爷该听说过一句话叫斩草除根,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哪里真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朝堂,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有的只是强权之下的碾压粉碎,如若宋三爷这个道理都不懂,还是早日回宋家当你真正的纨绔。” 原本还算和善的年轻公子忽然变了态度,冷言冷语的讥讽不算,更是咄咄逼人,宋迦辰听得后牙槽都要磨碎了。 果然这人先前的玉面含笑,一派温润和善都是假装的! 宋迦辰冷笑一声:“我若认为朝堂是讲道理的地方,也不会冒这个危险,毕竟我宋迦辰烂命一条,比不得陆世子出身金贵。陆世子要卖良心换荣华富贵我管不着,但你也没资格在这儿高高在上数落我不是,大道朝天,我们各走各的。” 说到底,在他们这些勋贵眼中,百姓被作践也死不足惜,百姓的性命在很多时候都是他们拿来争权的手段! 陆少渊皱起眉头,许久没有说话。 宋迦辰就那么冷冷盯着他,锋芒毕露。 剑拔弩张的气氛十分压抑,就连宋迦辰认为陆少渊会暴怒对付自己的时候,他却抬手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酒。 ……这阴险的小子往酒里下毒了吧。 结果陆少渊伸手拿了倒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直接把酒壶放到了原先杯子的位置。 宋迦辰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明白他刚才那是在告诉自己东西都安全,没有下毒。 一杯酒饮尽,陆少渊浑身的冷意也似乎被酒暖化了,又恢复了方才的温雅从容。 他道:“我想三爷心里比谁都明白,很多时候想要成事,只能是自己手握权柄。你我不是敌人,更何况我想娶二姑娘为妻,我不想她因为宋三爷的侠义而受牵连,同样的,三爷也该为家中的父母兄长们多思虑。牵一发而动全身,从来不是吓唬人的警告。宋三爷既然有抱负,那更该寻一条最为恰当的路。” “你想娶小萱儿?!”宋迦辰直接忽略了他后面的善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们家小萱儿是你想娶就娶的?!就你这小人行径,宋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答应!” 陆少渊:…… 虽然这也是重点,但不是眼下两人谈话的重中之重。 “宋家应承与否,我并不在意。”既然话题偏移了重心,陆少渊也不吝啬表态,“只要她愿意即可。” 宋迦辰险些被他傲慢的态度气得要拔出匕首,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宋家不同意又如何,林幼萱有自己的意愿,她从来就不受谁左右,或许……外甥女可能真的回愿意嫁他。 思及此,宋迦辰心中就一阵阵抽疼,如若强权在手,受人敬畏,宋家怎么会连自己的骨肉至亲都无法保护! “我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加入你们的阵营!”宋迦辰重新落座,双手抱胸,脑袋瓜子无比清明,“太子是储君,你投靠太子想要光复陆家无可厚非。可太子自小体弱,又是圣上唯一的儿子,能不能活到继位都不清楚,最终或许还须藩王之子过继,到头来反倒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被彻底清算了。” 所以陆少渊走的路也不是什么阳光大道,反倒更容易把身家性命交待出去! “我会跟小萱儿说清楚你都在干什么勾当,省得她被你哄骗,因你而丢了性命!” 宋迦辰的回敬叫陆少渊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 林幼萱不曾因为朝堂的政权而被他连累丢了性命,却因为他郁郁而终,这无疑是一把扎进陆少渊心脏的利刃! “宋三爷做任何的事,我都不会干涉,我也相信,你会有所决断。” 陆少渊直接站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放在宋迦辰跟前,然后转身捧起那白玉盆离开了。 宋迦辰见他走了,反倒少了方才那股呛人的戾气,而是安静坐在原位,盯着眼前没有封口的信有所思。 最终,宋迦辰还是去打开信封,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时不敢置信站了起身。 可哪里还有陆少渊的身影。 宋迦辰以最快的速度把信收好,抬腿就想离开,刚迈出一步,又回头把那壶酒拎上,这才匆忙离开。 不管陆少渊怎么不招人喜欢,可这酒是好酒,他有个狗鼻子,从坐下之后就被酒香馋得难受。 “世子,他把信拿走了……酒也顺走了。”明方从暗中瞧见宋迦辰离开,一脸不敢相信地回到他身边禀报。 堂堂富商之子,什么酒没见过啊,居然还顺他们世子的酒,酒壶都不留。 陆少渊盯着叶片舒展,明显有了生机的紫花地丁,脑海里都是宋迦辰那句她因你而丢了性命,没有给到明方任何回应。 明方见他不知在想什么,踌躇片刻,悄声退下。 离去的宋迦辰拎着酒壶,直接又潜入林家,敲开了林幼萱的窗户。 夜深风寒,林幼萱穿着披风趴在窗边看宋迦辰一口又一口的喝酒,耐心等待他说话。 等到他一壶饮尽,眯着眼睛看过来时脚都要站麻了。 宋迦辰终于开了口:“不要嫁那个道貌岸然、姓陆的伪君子,你玩不过他!小舅舅一定帮你脱离苦海!” 林幼萱一愣,很快就猜到了:“你去见他了?” 宋迦辰没有说是,也没有否认,而是晃了晃酒壶说:“半年,等小舅舅半年,别答应他。还有,帮我给大哥说一声抱歉,这半年我都不会着家了,半年后我再回家跟父亲请罪去。” “您这是要做什么去……”林幼萱追问。 宋迦辰只是深深看她一眼,并没有在陆少渊面前说的那般,揭陆少渊的老底。陆少渊有一句话是对的,不能连累她太多,她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我走啦,小萱儿乖乖在家,少去见那王八蛋。”宋迦辰打了个嗝,轻松几个起跃翻墙跑了。 林幼萱紧紧皱着眉头,说不担心是假的。 陆少渊到底跟小舅舅都说了什么啊。 这一夜林幼萱总是惊醒,好像梦见了宋家遭遇什么劫难,自己跪在一个人跟前低声恳求着什么……再睁开眼,又跟之前一样,梦里的内容几乎模糊不清楚了,只有胸腔里的一颗心像被人用手攥住,揪得紧紧的。 “——姑娘!这花、这花怎么又回了!” 冯妈妈捧着白玉盆,踉跄地来到了床边。
第25章 明明送回去的东西, 再出现,还是无声无息一夜之后冒出来,确实让人细思极恐。 林幼萱昨夜在梦里饱受摧残, 一眼再瞧见白玉盆, 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喘不过气来。 帐幔内光线昏暗,将她没有血色的一张脸衬托得更加苍白, 冯妈妈吓得忙把盆栽放下, 帮她轻抚后背顺气。 “姑娘别紧张, 门窗都锁得好好的, 并没有人进来过!” 冯妈妈声音都在抖, 是安抚她, 也是在安慰自己。 林幼萱不全因为陆少渊送来花, 但冯妈妈轻柔的动作让她确实安心了不少。 梦里的东西怎么能作数呢, 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都怪小舅舅昨夜说得不清不楚就跑没了影。 她调转视线去看白玉盆。 被她细心养护两日的紫花地丁重现生机,还新冒出了一个花苞, 交还给陆少渊, 是因为不想再有来往。 看来,他就是不如自己的意。 “果真是伪君子。”她抿唇,气恼的骂了一句。 冯妈妈不知内情,一颗心揣得高高的说:“那高公子是买通了我们府里的人吗?!” 林幼萱不曾告诉冯妈妈陆少渊不是高公子一事,便是吴大也没彻底闹明白两人的身份出了问题, 她更没准备说。 大舅舅还在京城,宋家和林家想要亲上加亲的事还没完,若告诉了吴大和冯妈妈, 两人肯定要再三劝她,到时候着急了告诉大舅舅也不一定。 届时才更难说服他了。 林幼萱心中有成算, 反正事情不会能再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陆少渊所说的合作一事,她依旧是保持着拒绝的态度,她害怕上了他的贼船就再也不能下来了。高家起码能用银子摆平,可陆少渊不能。 “最近盯紧来家里的人,可别再莫名奇妙多出什么东西了。”她含糊了事情真相,冯妈妈只道果真是高公子收买了林家人,连连点头说是,“老奴这就去敲打敲打他们,可别真为了三瓜两枣的闯出什么大祸,到时候扒了他们的皮都无补于事!” 林幼萱点头,目送冯妈妈匆忙离开,自己穿好绣花鞋下床来,最终还是去把搁在高几上的白玉花盆转移到了临窗炕上的小矮桌上。 ——几百两的花盆,要是摔了她能赔得起也肉疼。 左右花草无辜,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它再枯萎的理由,而且……她总感觉这盆花和自己之间有什么羁绊,不包括陆少渊再内的羁绊。 “太善良了就会被人拿捏。”林幼萱忍不住自嘲。 不过是一盆花,哪里就那么玄乎,到底是她心软吧。 冯妈妈训斥告诫的声音从后院隐约传来,夹带着小丫鬟们受惊的小声应承。她放好白玉盆推开窗户,外头天气正好,天空蔚蓝一片,看了那么一会,似乎心里也开阔了一些,不那么堵得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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