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萱却是意外地看向大表哥,他想通了啊,原以为她还得多费口舌呢。 宋敬云在她惊喜的目光中眨眼,彻底和她站到了同一阵营,对父亲相劝道:“我以为,根源不是表妹嫁给谁,而是怎么彻底和林家割裂。譬如把那恶婆子所作所为公诸于世,这些年侵占儿媳孙女的财产等,足够叫她被世人指责,表妹到时候顺势离开林家就是。” “说得简单!”宋迦齐抓起戒尺就朝长子身上招呼,“你以为就你聪明,你爹你祖父祖母都不够你聪明,大家都不曾想到这个法子!问题是这样做容易被林家人反咬一口,况且状告祖母,对你表妹声誉影响有多大你可知道!届时你表妹的婚姻大事如何是好!” “了不起就招婿。”林幼萱柔和的声音让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父子俩齐齐扭过头看她,宋敬云眼睛都亮了起来:“对,离开林家后招婿就是。” 可宋迦齐完全没有长子的乐观,知道有些事没法再瞒下去了。 他长叹一声道:“如若可以这样做,我和你祖父早就下手了,何必一直忍气吞声。我们一直忍着那林老婆子,除去萱丫头是林家骨血外,还有一层原因……” 林幼萱从舅舅脸上看到了凝重,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宋迦齐知道自己的表情过于严肃,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笑:“萱丫头也不用太紧张,是陈年旧事了。当初你爹爹受贪墨一事牵连,你祖母想直接把你们母女逐出林家,以求自保。你娘亲发现了他们的用心,恨极了你祖母利用宋家后就想推脱,便用嫁进林家这些年来,林家用她嫁妆贿赂官员的名册威胁,让林家人必须保住你。” “后来你外祖父出钱,林家出力,总算是祸不及妻儿。但你祖母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偷偷留了一封你爹爹的亲笔信,信里写着他贪墨一事与林家人其余人无关,他愧对列祖列宗……” “爹爹怎么可能会写下那种信,娘亲说爹爹是受冤枉的!那封信不就等同于是认罪书吗!”林幼萱猛地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褪。 宋敬云道:“是不是那老虔婆逼迫写的!” 宋迦齐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九思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做下跟人同流合污的事,而那封信不管是不是被逼迫写下的,如今都还在林老太婆手里。如若我们强行让萱丫头离开林家,她未必不会狗急跳墙,来一个大义灭亲上告朝堂,用那封信再给萱丫头找麻烦。” 如若林老夫人用那封信坐实庶子的罪名,以前的判文定然会改,届时再把他们二房和林家割裂,林幼萱指不定还是要受牵连被流放。 “所以舅舅你们一直任她提要求,便是因为那封信?可她拿出信来,林家不也还得受牵连?!”林幼萱扶着椅子,手都在抖。 宋迦齐又是长叹一声:“你祖父曾是首辅,还是有不少门生在朝堂之上。他们为了还恩师的情,怎么可能让林家嫡出一系的名声受你们二房牵连,自然会有人帮忙,指不定能再给林家人安个高义的美名也不定。” 林幼萱闭上了双眼,眼中一片湿热。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宋家才投鼠忌器,是她想得太过天真。 “所以萱丫头嫁到宋家,反倒是最简便的办法。到时候你二舅舅、表哥们能在朝廷真正有立足之地了,那老婆子就得仰仗你的鼻息了,届时那封信自然就能拿回来,再无后顾之忧……” “祖母不是那么好摆脱的人。那封信是个悬在我头顶的刀,我如若嫁给表哥,那就相当于将刀一块架到了你们脖子上……大舅舅,恕我不孝,要忤逆您和外祖父了。” 惊骇的情绪渐渐散去,林幼萱脸上的惶恐也随之褪去,思绪无比清晰。 爹爹是罪臣的身份,死在大牢里,最后的判文里他从罪最轻,却依旧是戴罪之身。她是罪臣之女,如何能去祸害宋敬云,让他因为自己再染上受人指摘的污点。 她嫁到宋家,并不是双赢,而是输得彻底! 宋迦齐知道她倔强,有自己的主意,可听到她坦言拒绝时依旧生了恼意,声音也冷了下去:“萱丫头,此事容不得你任性!今日我既然把当年的旧事告诉你,就是要你明白,凭你自己不可能对抗你的祖母,不要再葬送自己的一生!” “我和平西伯府的陆世子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她骤然握紧了拳头,抬起头,迎上舅舅威严的目光,一字一字说得无比清晰。 “萱表妹不可胡说!”宋敬云被她吓得声调都变了。 宋迦齐脸色铁青,第一反应便是外甥女在找借口,反驳道:“你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你以为你轻飘飘一句私定终身,就可以糊弄我?!” 面对舅舅的质疑,她无比冷静道:“小舅舅知道此事,还去见了陆世子。小舅舅给我带话,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绝不会闯祸,半年左右不能回家。至于我和陆世子的事,您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就跟我去见他,您当面问个清楚。” “我现在就让人备车。” 林幼萱最后一句话更是说得斩钉截铁,宋迦齐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在震惊中有片刻空白,而后便有一股怒火直冲上头。 “是不是那混蛋玩意哄骗你做了什么!” 不然怎么可能会有私定终身一说! 外甥女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们能不清楚吗,便是见了表兄们从来都是记着避嫌,表兄妹从未曾单独相处过,最出格的可能就是前些日着急才把人单独拽走。 说她就这样和人私定终身,宋迦齐心里一万个不相信! 林幼萱闻言正想要澄清,可在舅舅那盛怒的表情中转念一想,倒不如就误会下去吧,这样一来舅舅再不能逼她嫁给表哥。 她抿唇不语,因为心虚而眼神闪烁,正是这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叫宋迦齐更是认为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外甥女被陆那什么玩意骗了! “老子这就揍死那龟孙玩意!”宋迦齐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就往外走。 林幼萱忙追上去,死死拽住舅舅的袖子:“您若打死他,我也不苟活了。” 还在震惊中的宋敬云:…… 此时此刻,陆少渊正换伤药,陆淮小心翼翼剪开绷带,发现伤口终于结痂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若伤口再不见好,势必要化脓了,届时更棘手。 哪知陆少渊忽然鼻头发痒,侧身拿帕子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刚结上一层薄薄血痂的伤口顿时裂开,血就那么渗了出来。 陆淮:……
第27章 伤口崩裂, 止血又是花费不少时间。 陆淮和郝嬷嬷绷着脸给他重新包扎,他们如临大敌的紧张让陆少渊很无辜。 他并是故意让伤口裂开的,更何况如今他身边没有林幼萱, 使苦肉计亦没有任何效果。 ……其实就是她在身边, 苦肉计多半也是无用功,前世又不是没有试过。 陆少渊的思绪在血腥味中飘远, 回到了前世他和林幼萱成亲的第六个年头。 那一年他偶然间查到当年林幼萱是因为被算计才失了清白, 面对真相, 想起自己总因为当年的事而在林幼萱做任何事的时候, 都会多加一分揣测, 那种羞愧简直无地自容。 成亲六年, 虽然不曾冷落她, 但也没有多热切, 于是他开始想着去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可他还是自负的, 认为抛出几句问候关切,认为多给她银子买衣裳首饰, 便能让她感受到自己对她的宠爱。然而她和平时无差的回应, 不见惊喜,不见欢喜,依旧是和他相敬如宾……他才明白自己所做所为根本不可能打动她。 很多话他张不开口,又因为羞愧而恼怒,多层情绪裹挟中他也犯愁起来, 直到偶然一次受伤,他故意在她面前上演了苦肉计。 赖在了六年不常留宿的正房,希望能在同床共枕的日子中再拉近彼此关系。 她却结结实实给他一个大耳光。 伤口上药是郝嬷嬷和陆淮处理的, 饭菜是丫鬟端到他跟前的,而她留下一句怕碰触到他伤口影响他养伤, 自己睡到了西侧间。 所有的打算都落空了,一腔热情也快被她的冷淡浇灭,也是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林幼萱……不爱自己。 明明刚成亲的时候,她虽然在他面前怯弱少言,但自己在她跟前的时候,她视线都会落在自己身上,像一颗宝石有着熠熠光芒,叫他想忽视都不能。他想,那个时候林幼萱是全心全意把他当成可以陪伴一生的人,后来误会渐深,她也就心寒了。 过去的混账事回想起来都是扎他几刀子都不能解恨,陆少渊惆怅地长叹一声。 他一动,郝嬷嬷正包扎的手没控制好,一指头摁在了他伤口上,雪白的绷带顿时染上了血迹。 陆少渊在疼痛中回神,郝嬷嬷一脸抱歉:“您没事吧。” 他余光扫见伤口,正要说无碍,明方一脸欢喜地跑了进来:“世子爷,二姑娘递了帖子要拜见,她现在就在大门口!” 肩头那点痛顿时就消失了一般,陆少渊黝黑的眼眸发亮,忙道:“快请她进来!” 郝嬷嬷哪里看不出来他对林幼萱有特别的感情,见此笑了起来:“我去给世子拿套干净的衣裳。” 两边分头行事,在林幼萱被带到陆少渊院子花厅的时候,他亦穿戴一新,站在厅堂中安静等候。 林幼萱会来寻自己是不曾预料的。 他以为那日一别,起码到科举结束前都不会再见到她。 听到脚步声,他便朝门口看去,那带着迫切又欣喜的目光却因为落在一道身影上变成了错愕。 林幼萱垂着头跟着舅舅身后,她没能拉住要见陆少渊弄个清楚的大舅舅,此时此刻再见到陆少渊,想到自己在大舅舅面前的言之凿凿,恨不得要找个地洞钻! 偏生她还不能表现出一点儿的退怯,只要她露怯了,大舅舅肯定不会再听信她任何的话,届时绑了她去宋家也不是不可能。 林幼萱心里又是羞又是焦虑,陆少渊错愕地看了宋迦齐片刻,视线才找寻到躲在大舅舅身后窝窝囊囊走来的少女。 她垂着头,额发挡住了她双眸,叫人看不清楚情绪,但露在外头的耳朵尖尖通红……她只有在害羞或者窘迫的时候才会耳朵红。 陆少渊在心里判断着她此时属于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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