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渊抱着她,双目赤红,满面狰狞,对大皇子恨意滔天却不得不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你只是想要找机会逃脱,你当时应对得很聪明。和他硬碰硬只会激化他的兽性,只会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温声安抚着,宛如润泽大地的雨露,带着能使人安宁的气息,可林幼萱看不见的面容上只有叫人惊骇的狞色。 “是我连累你了,宋家是诱因,我才是那个让你陷入危险的祸害。所以大皇子他该死无葬身之地,就是血肉都了喂狗,被我挫骨扬灰都不够解你我之恨!” 林幼萱双眼睁得大大的,酸涩发胀难忍,却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她无声呐喊着,堵在胸口的委屈和痛苦成倍成倍地膨胀,叫她几乎窒息。 陆少渊低下头,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头发,沉声说:“他死不足惜,却也做了一件好事,是他让我知道,原来我十分在意你。哪怕我还在以为当年是你和林老婆子合伙算计,我也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是我没能迈过自己的心坎,用所谓妻子是自己所有物不容他人染指的借口来麻痹自己,掩盖自己的心动。” “我真是可恨啊。” “也可笑至极。” 林幼萱干涩的双眼终于再度淌下泪来。 他干燥的指腹顺着她脸颊轮廓来到她眼尾,不厌其烦地帮她拭去泪珠。 “萱儿,命运如此,我不敢奢求你再嫁我,但让我再次陪你一起渡过难关好吗?现在的宋家也好,你也好,都不足以对抗皇贵妃和大皇子,即便是太子明面上占了上风,也在处处受掣肘。” “我为了避免前世内战的生灵涂炭,已经尽力稳住武定侯,我必须更快让太子顺利登基。如此一来大皇子一党会强烈反扑,皇贵妃在岳父翻案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你,除去宋家的原因,你还是林首辅的孙女。林首辅的门生没有一个是白眼狼,如今在朝中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所以皇贵妃和大皇子的目的十分好猜。” 让她成为大皇子的女人。 哪怕不能得到林首辅门生的支持,还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宋家,他们怎么都不亏! “——所以从一开始,或者说从你发现重活一世开始,你就知道我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你,对吗?”林幼萱闭上眼,指甲狠狠掐在了肉里。 陆少渊哑然。 只要他想,确实如此。 “我苦苦挣扎,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好笑。陆首辅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我的那些举动是不是很愚蠢?” 她脑袋发沉。 老天爷让她重生,却又让她无法逃脱前世的阴影,甚至是深陷在其中,根本不可能见天日,那为何要如此残忍,再让她经历一次痛苦?! 她的话刺得陆少渊呼吸艰难,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眼里一片惨然。 “你从来都没有错,错处都在我。等太子登基了,我有让宋家不再受君王猜忌的办法,到了那个时候,你若还怨恨我,你再与我说两清好吗。那之后……我绝不会再阻挠你,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若有违背,便叫我如同前世的大皇子,死无葬身之地!” 人生从来是一场豪赌,相比于前世她消香玉损,他更愿意这一世可能一败涂地。 起码,他还有可能赌赢的机会不是吗。 陆少渊低低笑了一声,自从知道她也重生之后的彷徨彻底消失了,他所求,其实还是她一世安好。 如此足够了。 听着他起誓,林幼萱以为自己会激动得再扇他一巴掌,骂他虚伪,又或者为他的卑微恳求而悸动,但此时此刻她内心就跟死水般平静。 重活一世,为的不就是个痛快吗? 不管是谁给她不痛快,她加倍奉还就是,还有一个心甘情愿为自己付出的人,她何乐而不为?! 她许久没有说话,只放任眼泪落下,再被他耐心地一点点擦干净。 等待最是漫长,最是折磨人。 陆少渊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惊扰做决断的她,让她一口回绝。 前世的她连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他害怕她再走老路,在层层压力下厌世,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 正是小心翼翼着,陆少渊额头被她伸出来的一根手指抵住,推开了。 “陆首辅,你这张破了相的脸有碍观瞻,先离我远一点,省得我看得烦了,要发疯和你同归于尽。”林幼萱顶着哭红肿的眼睛睨他。 陆少渊一愣,下刻心脏雀跃地跳动了一下。 她这是同意了! 他十分快速往后仰,尽力离她远一些,可忘记了自己一只胳膊还环着她的腰。他这一动,免不得牵动全身,与她柔软的肢体有了更亲近的摩擦。 林幼萱猛地变了脸色,怒喝:“松手!” ——他个下流坯子! 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对她心猿意马! 陆少渊:…… 不是他下流,是因为她的同意而激动,又不小心地蹭了个结实。 他心悦她,两人曾经是夫妻,他很难控制对她生理上的反应。 “不松!”这一刻,他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不可能再丢脸了,他是什么嘴脸,她都清楚,还有什么好在意的!这次松开了手,下一次再将她拥入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贪恋她的体温,喜欢被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道包围着。 某人化身无赖,最后的结果就是脸上又添了两道指甲印,就是这样还死皮赖脸地又抱了一会,在彻底惹怒她之前才依依不舍松开。 林幼萱从他身上跳开,气得脸颊都红了,对他的无耻又有了新的见识,秀气的手指凌空点着他,硬是气得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他无比满足,单手撑着地跃起,再次抽出腰间的软剑。 若是先前的长剑是唯美无害的,那此时他手中的剑就是杀人的利器,每一刺一挑都暗藏致命的力量。 林幼萱看着,非但没感到害怕,甚至还有一种奇妙的畅快淋漓。 他的最后一剑直直刺入了大鼓中,鼓声在气劲冲击下刚发出声响就戛然而止,屋内再度陷入寂静。 陆少渊喘着气,汗水沿着鬓角落下,剑身折射着他凌厉的双眸。 “往后再有欺你者,下场定如此鼓。” 林幼萱安静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 待陆少渊情绪平和地收了剑,她才回到矮案后坐下,一点也不客气地喊了一声明方:“打盆热水来。” 她得梳妆。 被他气得乱哭一顿,又被他占一通便宜,头发乱了,妆容也哭得乱七八糟,这样回去,恐怕要把宋芷姝吓得昏厥过去。 明方听到她的声音,从听到里头有哭声和打斗动静高挂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忙不迭应好,扭头屁颠屁颠地去打热水了。 只是为何二姑娘会称他们世子爷为陆首辅,是在讥讽吗? 世子好像还乐在其中? 搞不懂啊,难道这就是别人口中的喜欢一个人都是盲目的? 连姑娘家都没接触几个的明方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去而复返,陆少渊又吩咐他去寻一套新的梳妆用什来。 这些东西在醉香楼都不难找,很快悉数送到屋内。 林幼萱跪坐在铜镜前,洗净铅粉的少女肌肤水润白皙,那些脂粉反倒蒙住了她的光华。 她把头发全散了下来,捏着那崭新的玉梳,白玉梳齿半隐半现穿梭在乌黑发丝中,雪白与黑色交织着女子独有的柔美。 陆少渊手指动了动,站起身,来到她身后取过玉梳。 那双纸笔握剑的手给女子梳起头发来亦十分灵巧,不曾弄断一根发丝,少女乌黑的长发在他手心中滑如绸缎。 多少个日夜,他梦里都是她黑发铺陈,倚靠在自己胸膛之上。梦里的他就跟现在一样,指间绕着她的秀发,是无尽的缠绵。 可现实中,他从未碰触过她的长发,哪怕夜深人静她在他身侧酣睡,他都不敢伸手去勾来一缕,生怕被她发现自己不愿意表露出来的爱意。 那个时候的他真蠢啊。 害怕自己彻底沦陷,就像是被人发现逆鳞所在,从此有了软肋,就硬生生把她推开了。 愚蠢又懦弱。 林幼萱没有抗拒他为自己梳头,甚至还颇有兴致地指导他如何挽发。 都给她舞了两场了,可见陆首辅自己就将身姿放得极低,既然如此,不用自己动手,她享受一把又何妨? 不得不说,陆少渊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只是看过她的发式,她稍微点拨就找到挽发的诀窍,记忆更是好,她的朱钗一样不落地回到了原来位置。 “陆首辅上辈子是有多少红颜知己,才能有这般好的手艺?”她倚着凭几,巧笑嫣然。 哭过的双眼眼尾泛着粉色,粉黛未施反倒更显娇媚,特别是那双故意带着调笑的眼眸,望到陆少渊的黑眸中,带了钩子般,直叫他心中怦然。 但他清楚知道,这是她的美人计。 林幼萱是答应了继续与他合作,可她从来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原谅人的性子。 敢爱敢恨的姑娘,爱恨只会更分明,她对他的罅隙并没有消失,只是在试探他而已。试探他方才所说究竟几分真假,底线又在哪一处! 他喉结一滚,心甘情愿地踩入她的陷阱,如实道:“恐怕身边的蚊子都只有公的。” 这答案让她杏眸睁大了一些,委实是意外了。 他可是陆少渊啊,年纪轻轻连中三元,随后更是本朝最年轻的相爷,在她死后居然没有续弦?!不但没有,还连个女人都没有? 她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他,在他询问是否不信时笑着摇了头:“并非全然不信,是觉得可笑。” 她在世时处处冷落,待她死后却为她守身如玉过成了个和尚? 确实可笑。 陆少渊笑容淡了许多,明白她的意思,不外乎还是那句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我确实就是个贱骨头。”他坦然承认。 她笑容更灿烂,眼波在他那张被自己打得青紫几片还指甲印明显的脸上打转:“唔……所以陆首辅这张脸也毁了的话,是真没法让人喜欢了。” 他剑眉一挑,“看来陆某这张皮囊还是能博得姑娘一些喜欢的。” 林幼萱对着镜子打量一番自己妆容,懒得再抹胭脂了,扶着桌沿站起身,侧身居高临下看身侧的年轻公子,凝眉像是在苦恼什么,片刻后才开口道:“皮囊不错,可惜啊……陆首辅在男欢女爱的事上实在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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