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火烟呛人,陆照枝发出几声沉闷的呛响,“你和他吵架了?” “没有。”她痛快地回话,快到让衡阳也觉得自己真正在呕气。意识到被对方识破真相,她又道,“与你何干?” “这里叫芙蓉镇,离京城不远,三天了,以赵怀英的手段,他早该找到这里了,”陆照枝道,“我本来也好奇,他为什么不肯现身,现在我明白了。” “你又在胡诌些什么?”她有些不满和烦恼,“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陆照枝静静地看着她微妙的表情,如当年一模一样,他目色柔和,拣起一块木头丢进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可我现在是逃犯,你和一个逃犯独处了三天三夜,于情于理,他们抓我的时候,自然也会抓上你审一审。” “你从王府逃出来,不就是想离开赵怀英么?如此看来,是要功亏一篑了。” “你自以为什么都知道,我最讨厌就是你总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俯瞰旁人,自以为什么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陆照枝,你太自傲了!”尽管她不愿意搭理陆照枝,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恐怕赵怀英早已经发现了,就看什么收网了。 她的期望一扫而空,这一次回去,恐怕这辈子也别想逃出来了。 “衡阳,我错了,”陆照枝原本只是想脑一脑她,没想到她会这般大动肝火,怕她真气出病来忙道,“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陆照枝顿了顿,“衡阳,你已经爱上他了,不是吗?” 她神情讶异,看着眼前腾飞的火苗,簇成一团到空中成了飞灰,原来他们两个成为夫妻,是几年前的事了。 回想起来,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陆照枝。或者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受过的教诲和规矩也告诉她,夫妻当恩爱,当相敬如宾。 她觉得那是爱,后来发现不是。陆照枝上战场的时候,她会担心,来信的时候,她会欣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怀疑的,却被陆照枝首肯。 “我说过,你太自以为是了。” “我们打个赌吧,”他轻叹一口气,知道已经挽回不了她的心,“敢不敢?” “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亲我一口……”这样的打赌,听起来有些幼稚可笑,“这样,我就当从未遇见你,更不会把你供给官府。” “我凭什么答应你?”她很生气,气得浑身发抖,“这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分别?” “你可以不答应,”他缓缓起身,“我知道,你一直因为我救了你,欠了人情,所以闷闷不乐,这个吻就当还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是因为不敢否认自己爱着赵怀英吧……既然这样,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 话音刚落,陆照枝只觉整个人被拽住,他面对着她,听她一字一句否认,“我没有。我从来就没爱过赵怀英。” 她看着他,脸颊燥热异常,他唇角干涸,白色的浮皮下裹着温润的唇瓣。 她闭了眼,低头靠近,陆照枝见此情形,本能地往旁一躲。 “恐怕我来得不是时候。” 赵怀英的声音冲入耳朵,衡阳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面容平静,微凝的眼眸中杀气腾腾。眼见为实,看来实在是件残忍的事。 孤男寡女在破瓦房中之间,做如此亲密的举动,谁能不想入非非? “这是已经结束了?”赵怀英问,刚进门的时候,他可看得清楚,这两个人站得如此之近。 “赵怀英,你就不能对她好一些,你知不知道她险些丧命在冰冷的河水里,要不是你,她又怎回离府出走,你把她的真心都当成什么了?”陆照枝退到一旁,赵怀英来得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快,可这些话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住口!你一个死囚,有什么资格在我赵怀英跟前说三道四!”他毫不客气地拔了剑,搁在陆照枝脖子上。 “邹衡阳,你怎么不为他求情?你们两个这么相爱,倒是我不知廉耻,硬拆这桩婚事了。”看着她冷漠地站在一旁,赵怀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赵怀英,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陆照枝被他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言语给气笑,“她离府出走的时候你不在,她落水江水的时候你也不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我说了!闭嘴!”赵怀英吼道,锋利的剑刃在他脖子上刺出一道口子,“让她自己说!” 约莫是劫后余生,透支了太多精力,她不知道愤怒和伤心是什么?她想哭,眼里又没泪,她想喊,喉咙里又发不出半点声响。 朔风阵阵,吹得木门吱呀吱呀作响,门外落雪寂静无声,门内三个静默着的人,仿佛和身后万籁俱静的山野融于一体。 唯有火苗是炽热的,剑尖的血低落在上头,嘭嗤一声没了身影。 她走上前,徒手将架在陆照枝脖子上的长剑掰下,用指腹轻轻抹去上头血迹,最后吻上他的唇角。 就在赵怀英的注视下。 陆照枝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来不是这种。他努力咬住唇舌,不让对方侵占,他更看到了赵怀英的神情,眼里的愤恨呼之欲出。 “这就是殿下想要的答案,”她紧紧握住陆照枝的手,“我们可以走了么?” 他不就是想看自己为了陆照枝求饶吗?如此,他应该很满意才是。 赵怀英急火攻心,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无法回神。 “殿下还要继续是么?”她以为他不满意,平静地转过身,伸手去解腰间衣带。 “衡阳!你!”陆照枝心底莫名地害怕,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比视死如归更绝望。这两个人相爱的人,他们进行自以为是的殊死搏斗,他们妄图杀死自己心中的爱意。 陆照枝把衡阳推了出去,自己踉跄着跌到火堆旁。 “你们走吧!”赵怀英眼中恨意荡然无存,紧握长剑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整个人提不起半点精神,又像是得到了答案之后的,无力释怀。 “赵怀英,都是假的,刚刚你走屋时看到的一切,是因为,我想和她打赌,所以……”陆照枝只想推波助澜,让他们两个重归于好,没想到事情竟然变得如此糟糕,他不得不讲事情都来龙去脉复述。 “陆照枝,我们走!”岂料,话到一半,很快被衡阳打断,她对赵怀英已经死心,断然不会继续留在他身边,有他开口,自然是千古难逢的好机会。 赵怀英果然没有拦,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他坐在火堆前,如同枯木一般,他也知道,走出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该结束了。 几支羽箭稳稳当当地射在木门之上,陆照枝把衡阳拉后身后,随手踢起一块干柴就挡。 羽箭密密麻麻,却不冲要害,分明是要把他二人逼回屋内。 “赵怀英,你怎能出尔反尔?”衡阳顿时清醒过来,这样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从来都不是第一回 。 “不是他。”陆照枝见对方有备而来,且自己实在无力支撑,不得不退回了屋内。 衡阳轻抬手,掌心猩红一片,陆照枝的肩膀处已经被鲜血浸透,额头上密密麻麻,皆是细汗。他喘着粗气,咬牙道,“是大燕的人。” “陆小侯爷,别来无恙!”门外头,踩进一双黑色鹿皮小靴,脚尖飞翘。身披狼皮,半拉子光头,带着硕大的耳珰,留着半长不长的山羊胡,男人的笑容几乎要嵌进皱巴巴的皮肉里。 蹲了好久,才算等来了这么个机会。 “哦,不对,”男人收起手中弯刀,笑滋滋道,“怎么不认得你义父了?” 没等衡阳多问什么,陆照枝便乖乖答话,“以前,认的贼父。” 说罢,做错事一般低下头去,一手撑着胳膊,脸色几乎如纸张那般透白。 “别说那么多了。”衡阳看得出他这是拼了气力在强撑,也很明白,若不及时止血,怕是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她走上前正要搀扶住陆照枝,却被赵怀英抢先扶住。对方怨气未消,盯了她一眼,随即看向对面的大燕人。 陆照枝哪里习惯靠在赵怀英肩膀上,拼了命地想推开,奈何受了伤,气力上根本无法对等,只能任由对方架着,眼中怨念不浅。 “看你招惹的好事。”赵怀英没好气地低声一句,敏锐地目光扫视周遭一切。 他是独立来的,连裴影都没带。从方才羽箭的数量来看,外头的大燕人应该不少,能入大周腹地,想必是有自己人引路。 “谁让你多管闲事。”陆照枝豪不领情,甚至用仅有的气力狠狠踩了对方一脚。 本来可以带着衡阳从逃走的,现在好了,怕都要搭进去。陆照枝自然也不知道这些大燕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首的是贼父,名唤赫连善。当年在大燕的时候,他为了想活命,假意顺从。 “如果你死了,念归怎么办?”赵怀英轻描淡写一句,让陆照枝体内血脉横流。他死死抓住赵怀英的手,想说什么,又被对方按了下去。 他竟然知道了。 衡阳自然听不清楚他们两个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看着笑笑闹闹的,好像是各自不服,又看起来很开心。 在大燕面前,所有的个人恩怨,就该放一放。 “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赫连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大周的太子殿下吧?” 赵怀英心中惊叹,这样的事,大燕又怎么如此清楚? “两国之间,已歇战数年,如今你带了这么多弓箭手,闯我大周京府,意图何为?”赵怀英声音听起来冷静,可心里头却捏了把汗。若是硬着头皮上,必然凶多吉少。如此阵仗,竟然没叫兵马司发觉,这帮大燕人,远比自己想象地要恐怖。 “太子殿下,莫要慌张,我此行是特意来找阿照的,与殿下相逢乃是求之不得的缘分,”赫连善从未想过这般好事竟然会落在自己手中,这三个人伤的伤,弱的弱,无异于瓮中捉鳖,毫无气力,“阿照,你怎么可以骗义父呢?你说过要把大周的布防图给义父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义父找了你整整三年,找得好苦啊!” 又是两人面面相觑,若不是赫连善在前,赵怀英恨不得能将陆照枝的皮揭下来,让他睁大狗眼看看。这都叫什么事? 陆照枝对说过的话,毫不否认,面对赵怀英目色凌厉的盘问,不得不转过脸去,“小孩子才会当真。” “你也知道,布防图对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当然不会给你,”赵怀英道,“杀了我们也没用。” “干嘛总想着打打杀杀的,”赫连善唏嘘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不怕死,就是不知道怕不怕身边的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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