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夫君,未来的天子,忌惮她兄长的权势,要将她还未出生的皇长子扼杀在腹中。 多心狠。 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的夫君,却要将她的孩子,亲手扼杀。 她初得知这个消息,撕心裂肺,痛哭了一夜。翌日推门出来,便立誓要将从前那个天真可怜的自己抛诸脑后。 她要做冷心冷血的贵妃娘娘,才能将她的阿晟扶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这夜里。 萧昭容承受不住天子离世的打击,一抹白绫上了吊,跟着天子一同去了。 兴化三年,天子驾崩。 皇后无嫡子,年仅两岁的皇长子自然而然登基为帝。 天子年幼,内阁首辅裴琮之代理朝政,执掌君权,行天下事。朝堂一统,自此归心。 裴琮之代理朝政第一件事,便是升任南江知县江齐言为工部右侍郎,派遣去蜀中,主理治水赈灾事宜。 江齐言有着从前治理永州的经验,仍是用着那套“束水攻沙”的理论,又大兴土木,重筑堤坝,以保日后蜀中数十年无汛。 这是能记入青史,千秋万载传颂的功德。 蜀中抗汛之事将将告一段落,七月新秋,沈清棠临盆在即。 生产是大事,侯府里上下皆忙。裴琮之将太医院的太医也叫了大半来,俱在侯府里守着,以备不时之需。 “哪里要这么大的阵仗?” 沈清棠看着都咋舌,也有些难为情,来劝裴琮之,“留个太医和稳婆就行了。你把太医院的人都拉到这里来,让旁人知晓,该说你嚣张跋扈,独断专行了。” “谁人敢说?” 他如今身在高位久了,端的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气势。 只是甫一对上她咬唇瞪过来的眼,那气势便顷刻消了,取而代之是宠溺和讨好。 过来亲亲密密搂抱她,还得小心翼翼避开她隆起的腹。 “说也是说我,娘子不必担心。为夫皮糙肉厚,随他们如何说。只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安然无事便好。” 谁能想得到外头清冷如谪仙的内阁首辅回了家是这副黏人模样。 沈清棠也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得随他去。 这还不止。 他愈发离谱,连之后用得上的奶娘,丫鬟也挑了好些来,原先空荡荡的裴府里一时塞满了人。 沈清棠看着直蹙眉,“要这么多奶娘丫鬟做甚么?我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呀!” 他简直照着十个孩子的数量来安排。再不拦着,还不知要离谱成什么样子。 “好像是多了些。” 他自己也觉得过分,却是不甚在意,过来哄她。 疏朗的眉眼里满是温柔笑意,“无妨,都留在这里,以后总能用得上。”
第213章 生产,女孩 沈清棠这孩子生得分外艰难。 先是日子不对。太医预测的生产之日是月尾——七月二十四日。哪知沈清棠七月十五便突然发作。 彼时她正在府里。 裴子萋也在,她难得出宫,只说是宫里新进了杭州的天丝蚕来,她命内务府做了好些婴孩的被褥衣裳,定要亲自送来。 “这天丝蚕呀,据说便是炎炎夏日,沾身也是凉丝丝的。等着孩子出世,这酷暑夏日,正用得上。” 裴子萋对于沈清棠腹里的这个裴家嫡子,当真是格外上心。 又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有些落寞地垂下眼,“若是祖母和母亲还在世,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有多高兴。” 她始终怀念从前承平侯府里繁华喧闹,那时祖母和母亲都在,她也还是从前天真烂漫的性子。 不像现在,满腹心思算计。 她都险些不识得自己。 沈清棠正欲要来宽慰她,忽觉腹中传来一阵阵的坠痛。 她一时疼得站也站不住,只能扶着桌勉强撑着身子,面色霎时褪得生白。 “夫人您怎么了?” 蒹葭白露时刻盯着她,连忙来扶。 裴子萋也是极紧张,她有从前生育阿晟的经验,立即起身来道:“不会是要生了吧?” 的确是要生了。 好在府里一应准备都齐全,就连稳婆和太医也都早早侯着。 只裴琮之不在——今日十五,宫中有朝会,他如今是内阁首辅,总揽朝政,不能缺席。 蒹葭一面绞干湿帕,擦着沈清棠额上因疼痛不停冒出的汗,一面难掩焦急对她道:“夫人您忍着些,稳婆和太医都在呢!您一定没事的。” 她这话也不知是宽慰沈清棠还是宽慰自己。 毕竟早产了近十日,谁也不敢担保。 自有人马不停蹄去宫里报信,要将此事叫裴琮之知晓,唤他尽早赶回家去。 谁知途中有人安置了绊马索。 过南大街,索缠马蹄,顷刻间马翻人仰,摔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翻身爬起来,脖领上便横来闪着寒光的刀刃。 有人不想叫裴琮之归家。 这人自然是裴子萋。 裴琮之权势滔天,她不得不防。如今天子尚幼,朝政大事只能仰赖于他。 但若是日后天子长大了呢? 他掌控朝政十数载,能不能甘心还政于天子? 裴子萋总得留个把柄在手中。 正好,沈清棠要生了,她腹中的可是裴琮之目前唯一的孩子。 裴子萋咬牙狠下了心,她得用这个孩子来保全自己孩子的皇位。 是以今日出演这一遭出宫送礼。 那天丝蚕做的婴孩衣裳上叫她抹了芜花和天花的粉,这两种药材都有致人催生的功效。 方才沈清棠拿着那衣裳细细瞧,自然而然便发动了生产。 但她也并不是全然不顾惜从前两人在闺中的情意。 下芜花和天花前,她曾仔细询问过太医,“这可有风险?” “风险自然是有的。” 那太医是她心腹,毫不避讳道:“只是太后想保全陛下,这点风险又岂能不担?” 说的正是。 裴子萋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如今走到这一步,早已是无路可退,只能不顾一切走到底,不回头。 产房的声音时断时续,里头的血水却是一盆接一盆地往外端,看着骇人。 裴子萋就在产房外焦急等着。 终于里头传来一声婴孩嘹亮的哭喊。 有丫鬟兴奋地出来传消息,“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沈清棠生的是个女儿。 裴子萋进去看她,先瞧了眼襁褓里的婴孩,再去看榻上的沈清棠——她刚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得紧,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疲惫憔悴的眉眼。 女人生子,向来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此情此景,裴子萋不免想起了她当年生阿晟时,也是如此。 ——那是她一脚踏进鬼门关里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啊! 她为了阿晟,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抛弃,何况只是一点微薄亲情。 “对不住,清棠妹妹……” 裴子萋看着榻上毫无知觉的沈清棠,轻声喃喃。她眼里未必没有愧疚,可那丁点的愧疚不足以覆盖她对自己孩子的爱。 “你放心,这个孩子交给我,我定会好好待她。” 她会偷偷将这孩子养在宫外,等到天子到了可以亲政的年纪,用她来逼裴琮之放权。 这是她能为阿晟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尘埃落定。 裴子萋从丫鬟手里径直抱过襁褓,转身出去。 刚要跨过门槛,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唤。 “子萋姐姐——”
第214章 想起所有(终) 裴子萋抱着襁褓,缓缓回头。 或许是母女连心,或许是她听见了裴子萋方才的话。沈清棠不知为何突然醒了过来,她勉强撑起虚弱的身子,遥遥看了过来。 她眉眼还憔悴着,眼里却泛着泪花,看过来的眼一如从前。 裴子萋叫那泪微微触动。 这一声唤,也叫往昔两人在闺中的姐妹情谊悉数浮现在眼前。 两人曾经,是比亲姐妹还要亲的感情啊! 是何时? 她的心,也叫那权利算计麻痹成这般模样? 裴子萋只觉得一股酸涩之感兜头浇来,她强忍着眼里的湿润,张了张嘴,不可置信问,“你……你刚才叫本宫什么?” “子萋姐姐。”沈清棠再唤一遍。 这一声,已添哽咽。 裴子萋闭上眼,再忍不住,泪如雨下。 但孩子还是得抱走。 待裴子萋心绪平复下来,她决绝抹去面上的泪,眼眸一冷,仍旧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太后娘娘。 “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恨,便恨我罢。” 丢下这一句,她抬脚,欲要离去。 “太后娘娘——” 这一声,却叫裴子萋的心肝猛地一颤,生生顿住脚,再走不出半步。 产房的屏风后,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无比熟悉这个身影,也无比熟悉这个声音。他们相识相伴十数载,是血浓于血,不可分割的亲人。 他是她的大哥哥。 事到如今,裴子萋如何不知,这便是为她精心所设的一个局。 她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是本宫输了。但本宫不服……” 她转身看向裴琮之,眼里支离破碎的是全然洞悉后的不甘,一字一句,“是哥哥逼我的。” 裴琮之对她太凉薄。 他的疏离,他的冷漠,裴子萋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感觉不到丁点的兄妹之情,一颗心总是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她知道,她不能依靠他。 裴子萋只能想法子自保。 只能兵行险着,做出这不甘的事来,保全自己和阿晟。 可是到了如今,她也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裴子萋红着眼,喃喃问他,“为什么在我与清棠妹妹之间,哥哥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她?我才是哥哥的亲妹妹不是吗?” 她歇斯底里,哭着嘶吼出声,“我才是承平侯府里的孩子啊!” 她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如此愤恨。可相较于她的崩溃,面前人的神情却是始终淡淡。 听得这声声质问,也不过轻轻抬眸看了过来。 平静无波的眼,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的却是最最伤人的话,“不!你不是。” 裴子萋瞬间愣住。 好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问,“你……你说什么?” 那是尘封了十数年的真相,在她面前轰然揭开。 她知道了所有。 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奸情,一个瞒天过海生下来的孩子。望安寺,无沁斋。 她曾问过她的母亲,为何要取“无沁”这个名字。 原来那个无,是“无生”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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