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能不能忍忍,今日便算了……我想留在侯府,陪祖父祖母说说话。” 沈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地哽着。他都这么明显地暗示她了,她当真一点也不明白么? 她都拒绝到这份上了,沈沉的骄傲不允许他再说任何,他冷哼了声:“行,孤忍。” “孤走了。”沈沉拂袖而去,生着闷气步子如风。 平生跟在身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方才在门外伺候,并不知晓二人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殿下这是生气的征兆。 平生一言不敢多发,默然跟着沈沉出了侯府大门,上了马车。他时不时看一眼沈沉,沈沉周身温度不似春日,反倒像寒冬。 平生吞咽一声,不由得在心中猜测,殿下和莫姑娘这是说了什么? 沈沉冷眼如刀,架在平生脖子上:“再看孤一眼,把你眼睛挖掉。” 平生当即收回视线,老实低着头,不敢再看。 心里却想,哦豁,殿下这反应何止是生气,简直是非常生气。 他越发好奇了,莫姑娘到底对殿下说了什么? - 沈沉走后,宝言心里为他方才的脸色有些不安。但转念想到,算了,反正她与殿下的关系也要结束了,以后都不会经常出现在殿下身边了,殿下也不会太记着这件事吧。 她叹了声,自我宽慰,而后便去寻李氏与顾侯。 宝言来了之后,府里下人都明显感觉到,二老的心情变好了。 顾侯与李氏二人正在廊下坐着摇椅闲看风光,好不悠闲。宝言放轻了脚步,到近前才唤了声祖父祖母。 顾侯与李氏坐起身来,慈爱地看着宝言,“宝丫头,你醒啦。” 宝言有些不好意思:“我酒量不好,高兴过了头忘了这事儿了。” 李氏与顾侯相视一笑:“无妨,左右是在家里喝醉,不会出什么事。太子殿下呢?” “殿下走啦。”宝言没好意思说是被她气走的。 李氏说:“殿下从你喝醉了后便一直在那儿守着照顾你。宝丫头,殿下待你是极好的。” 听见李氏这么说,宝言忽然有些愧疚了。殿下竟然还在她身边照顾她么?她却叫殿下生气了。 唉,可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宝言怅然叹息,并未多说,只与李氏二人聊起些稀松平常的话题。 因她明日要走,话题再怎么温馨,到底带了几分离愁别绪在。用过晚饭后,李氏便差人张罗给宝言准备东西,好几个箱子,都要给她带着走。箱子里是些临时准备的衣裳、首饰,还有南淮的特产。 “南淮与京城不同,到了京城好些东西就吃不上了,你都带着,万一想吃呢。”李氏坐在灯下,仔细地替她准备着。 此情此景,令宝言不禁潸然泪下。 她本就是个感性的人,爱哭得很,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全擦在了李氏身上。她这辈子还从未被长辈这样疼爱过,这样将她放在心上的爱,却是来自两个并无血缘关系的老人,令人唏嘘。 灯烛之下,宝言伏在李氏膝头哭个不停。李氏轻拍着宝言的背,拿干净帕子替她擦眼泪,慈爱地哄道:“好了,宝丫头,别哭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样爱哭。” 宝言吸了吸鼻子,感动道:“你们待我老我都记着的,我这个人最记得别人待我的好了。你们放心吧,祖母,日后我一定给你们二位养老送终。” 李氏笑了笑,她是入了宫的人了,日后只有身不由己的日子,哪里还能给他们送终。不过她有这份心,李氏已然感动。 “好,宝丫头,我们会保重自己,等着你。” 宝言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声,又趴在李氏怀里同她说话,说的都是一些细碎的东西,讲她小时候的事。李氏都听着,时不时应她两句,就这么到了近子时,才将人哄睡了。 这日夜里,宝言做了个美梦。 她梦见自己不再是莫家四姑娘,而是平南侯府的孙女,不必再受人欺辱,看人眼色,有祖父祖母护着她。在梦里她的生活过得很幸福,和现实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在梦里,她还有一对待她很好的爹娘,阿娘的模样分明是李氏的小女儿顾娆,而阿爹的模样却并非莫伯远,但与莫伯远有几分相似。 这真是太好太好的一个梦了,宝言沉醉其中,都有点儿不想醒过来。 - 驿站里,沈沉这一夜并未睡着。 他原本说的最后一日,是找一个说辞,想与宝言多待一会儿。可谁知道,灭了灯后没多久,他当真难受起来。 与前两日的安逸完全不同,那股不适来势汹汹,完全无法忍耐。沈沉浑身发热,身上的汗珠滚落,打湿了身下的被衾。他只好唤他们备了冷水,洗了个冷水澡,这才堪堪压抑下去。但没过多久,那种冲动又袭来。 一整夜,沈沉便隔一个时辰用冷水冲泡一会儿。 就这么,直到天光乍破,细微的晨光透破窗纱。 及至天光大亮,沈沉唤来太医诊脉。太医言,他体内的毒素已然尽数消除。 沈沉听罢,松了口气。 好,从此往后,他与莫宝言便尘归尘土归土,再不是一路人了。 昨日夜里折腾太过,身见这会儿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更是无甚血色。平生看着忧心,又让太医给开了张驱寒的方子。 沈沉并不当回事,他身体一向强健,这点小事,不至于如何。他并未喝药,只让他们收拾行囊,预备离开南淮。 队伍从驿站出发,前往平南侯府,接宝言一道离开。 宝言被顾侯与李氏二人送出来,依依惜别。宝言迈上马车,朝二老挥手告别:“你们要多多保重身体,我走了,你们别送了。” 她从车窗里回头看顾侯与李氏,见他们的身影渐渐远了小了,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默默地哭起来。 这回宝言单独一人乘一辆马车,沈沉并未与她同乘。既然要划清界限,那便该划清得彻底。 宝言一心沉浸在离别的痛苦里,倒并未想到此事。待她从离愁别绪里缓过神来时,便听得沈沉病了的消息。 这回不是中毒,而是感染了风寒。 大抵是因为胳膊上的伤口还未好,又泡了冷水,而身体强健的人一般不生病,生起病来便如山崩地裂似的,格外严重。沈沉这一病,便直接倒下了。 太医开了方子后,平生忙不迭叫人熬药。沈沉病了,宝言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便也来探望。 程玉守在沈沉的马车里照料,正在喂药。 “祖宗,你倒是喝点吧。”程玉唉声叹气,喂不进药。沈沉牙关紧闭,一点儿不肯喝,喂一点全洒了。 平生干着急:“程世子,这可怎么办?” 宝言在一旁看了看,自告奋勇道:“我来喂吧。” 她说罢,接过程玉手中的药碗,让沈沉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而后将药吹凉,喂到沈沉嘴边。 分明是一样的动作,可出人意料的,沈沉竟张嘴喝了。 程玉:…… 不是,殿下你怎么重色轻友呢? 程玉看了眼平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宝言道:“那便麻烦莫姑娘了。” 宝言摇头:“没事儿,举手之劳罢了。” 她给沈沉喂完药,又用帕子将他嘴角擦拭一番,而后更是用棉巾打湿后拧干,替沈沉擦了擦脸。待做完这一切,这才将沈沉放回枕头上。 她倾身要离开,想到什么,又坐下了,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小小的饴糖,从沈沉薄唇里塞了进去。 殿下不喜甜食,可药这么苦,到时候醒过来嘴巴里都会苦哈哈的。 喂完饴糖,宝言下了马车。 沈沉喝完药后,发了些汗,到黄昏时候便醒了过来。他头重得厉害,扶着太阳穴,坐起身,感觉到嘴巴里弥漫着一股甜味,不由皱眉。 平生见他转醒,高兴得不得了:“殿下,您可算醒了,把我们都吓死了。你都不知道,程世子给您喂药,您怎么也不肯喝,还是莫姑娘喂的,您才喝了。” 沈沉抬起沉重的眼皮,嗓音低哑:“她来过?” 平生点点头。 难怪他嘴里都是甜味,莫不是他不肯喝药,她以嘴相渡? 这个女人,真是…… 沈沉摸了摸干燥到起皮的嘴唇,那股不明的情绪再次出现。 可太医说了,他的毒已经解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是百日欢的影响了。 那是为什么? 沈沉陷入沉思。 程玉掀开帘栊进来,看了眼沈沉苍白的脸色,叹气:“祖宗,你可算醒了。” 沈沉看他一眼,没说话。 程玉继续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感染风寒?你不是一向身体很好么?” 沈沉心里回答,还不是因为莫宝言那个女人,她本应该完成她的职责,和他最后一夜圆房,却叫他自己忍。 他表情有几分不耐烦,敷衍答:“不知道,生病难道还会提前告诉你一声么?” 程玉听他语气不好,只当他生病了心情不佳,没往心里去,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和沈沉闲聊。沈沉偶尔回应两句。 平生端了新的药过来,沈沉仰头喝了,没再麻烦宝言。宝言听说沈沉醒了,过来探望。 隔着帘栊,沈沉没叫她进来,宝言也没多想,回了自己马车上。 这夜他们在驿站休息,沈沉与宝言两间房,没什么交流。宝言担心沈沉病了没胃口,想关心他两句,被平生告知:“多谢莫姑娘好意,殿下已经吃过东西睡下了。” 既然能吃东西,宝言就放心了,回了自己房间里休息。 原本还都说殿下待莫良娣十分宠爱,可回去的一路上,二人分明像生了嫌隙,冷淡许多。众人不免议论纷纷。 之后一路上,宝言与沈沉便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着。 因为天气温暖起来,回去的路好走许多,比来时快了些时日。抵达京城时,时值三月末。 皇后早早便得知沈沉回来的消息,翘首以盼等着,她从云成帝那里知晓了他们一路上的经过颇为凶险,沈沉还受了伤。皇后心里便更急切想见到儿子。 沈沉与宝言一行抵达京城是早晨,他们还得去向云成帝汇报,因此皇后只来得及在路上与儿子说两句话。 皇后看着沈沉,叹气:“瘦了点。” 沈沉嗯了声,并未多言,转去面见云成帝。宝言不需要跟着去,便被皇后娘娘带去了椒房殿,询问一路上发生的事。 宝言不敢隐瞒,事无巨细地说了,包括自己被绑架与沈沉受伤的事。 她有些愧疚:“殿下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皇后嗐了声:“男子汉大丈夫,有点伤也正常,不算大事。你们还没用早膳吧?在本宫这里用吧。” 宝言点头,在椒房殿用了早膳。皇后坐在一边,说起:“你们的毒,应当也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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