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阵堵,万千情绪都在顷刻间涌上,却没有一个出口能够道出。 辛夷看着李幼如瞬间青白交加变换的脸色,缓缓道:“见你的表情,莫非你见过身中极乐引的人。” 而李幼如久久的沉默,她扶着额头有些头晕目眩,“所以极乐引的解药是什么,噬魂草?” “可以这么说,毕竟噬魂草也是不可或缺的。” “什么意思?” 辛夷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容,“你应该知道我师弟总是以身试药吧,那便是理由了。噬魂草只是药引,非要以人试药后取心头血才能入药。” “而且必须要是使极乐引发作的人。” 可是据李幼如的回忆中老者所说的话,当时他是在外周游列国时被辛夷传唤到了王宫中见到发病的公主时,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在那之前公主身上的极乐引已经发作,所以不可能是因为他。 终于明白缘由的李幼如将过往那些断却的片段都相连起来了,包括老者临终前所说的话,既是对自己的劝告,也是对于他这一生的评价。 “即便他吃下再多的毒草,可终究也救不了那位公主。”李幼如想起了柜子底下那些医书典籍,是这样的执念使得他后半生都在为此活着。 辛夷摸着下颌长须,目光遥望山崖外的景色:“痴情人作茧自缚。所以即便他研究出了药方,也没有机会试用了。” 回忆之中的师弟在公主的棺前痛哭着,而作为师兄的自己看着师弟却有些后悔将其喊来漠北国,可没有人能预料命运究竟会如何发展。 辛夷自己也无法知道另一个选择会发生何事,只能在墓前抱怨连连,恨不得将里头人拉出来骂一顿。 一下子知晓了事实的李幼如也仰天长叹一声,先是迷茫的看向墓碑,而后强忍着许多的情绪闭眼忆起了过往。 事情已然发生,她无法回到过去改变当时的所作所为,那么能否有弥补的方法才是优先该做的,而非此刻自怨自艾。 “辛夷师伯,你来萤卓不仅仅只是因为今天是师弟的忌日吧。若当年与忍冬叔书信来往的人只有你,那么你是现今少数知晓极乐引解药的人。” 李幼如目光扫过他,“所以你见过身中极乐引的人,将他引来了萤卓后,便在这之后跟着来到了这里。” 辛夷并不否认,甚至他直言道:“你应当在想,我此刻究竟是敌是友。不过我只是来告诫你,不要同我师弟一般走上一样的路。” 果然他是见过阿敛的,甚至很清楚阿敛的来历。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劝李幼如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可事情已然发生,她又如何能孑然一身。 “阿游,我师弟救你的命,又传你一身医术于萤卓立足。你若聪明就该明白,你现在所救的少年极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不仅是身中极乐引,甚至还有人高价雇杀手来行刺。”辛夷缓缓将他们之间经历道来,不知早已经在镇子之中藏身多久了。 “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身份。你想知道吗?” 李幼如被他忽然凌厉万分的目光紧盯上,仿佛也已经看透了自己,甚至于她不愿为人所知的事情。 她后背冷汗涔涔,两件事情对她而言都难以承受。 而辛夷却不让她闪躲,而是道:“当初我师弟临终前写信给我,将这么多年的书信也一并还我了。他不愿意让你知晓极乐引,但我仍然告知那个少年人解药在何处。” “我想的方法很简单,你若知道少年的来历,必然不会再去救他。”辛夷一句话挑破了她镇定的假面,“毕竟你肯定不会想救一个仇人的儿子,宁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微生敛。”
第28章 即便心中曾有过无数次这种可能性的猜测, 可一旦经由他人之口说出的时候,李幼如还是如遭雷击至上而下的颤抖着。 若不是宁石清的儿子,第一剑客宁陆怎么会成为教授他的剑术老师, 又怎么会生来如此相似。 偏偏她自欺欺人般地说没事的, 只不过是容颜相似,天下间哪能没有几个眉眼神似的人。 现如今只不过是将她那一丝丝的侥幸也叫醒了, 自食恶果的人又怎么叫委屈。 李幼如虽然知道辛夷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可还是下意识反问他:“…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他既然是宁国府的世子,怎么又不姓宁?” “我不会张扬你的身份, 你也不必知晓我是怎么知道的。”辛夷将地上的拐杖捡起,已经有准备离开的意思, “他自行随母姓, 与他父亲的关系一向都不甚好, 多的你便自己去问他吧。” 他言尽于此, 走之前还将一本手写的典籍放在她手中, 之后该如何做便交由了李幼如,待他的身影消失在下山的路途之中后, 李幼如才感觉有些脚软无力地坐在了树下。 不知道是残存的酒意上头让她周身无力困顿, 还是因为身体在前几日高烧后还没恢复过来,亦或者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多,精神上变得萎靡不振。 明知此时早就天色已晚,望着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李幼如想起了自己同微生敛说过她会早去早回,此刻对方是不是已经在家里等急了。 叫——微生敛吗。 她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宁石清的儿子。如果是姓微生的话, 应当就是她所知道那位早逝的夫人微生白露所生下的孩子吧。 也是那个因为从生下来便孱弱到送去古庙养着的嫡长子。 本以为这个孩子没有可能活到现今,没想到此刻就在自己身边, 这种难以言喻的缘分让李幼如不由得感慨难道真是孽缘? 毕竟当年自己若不曾知晓宁石清的计划,她便会嫁进宁国公府,成为现在阿敛名义上的嫡母。 李幼如无言低头看向手中的典籍,上面熟悉的字迹无需多认,这便是她寻觅已久关于极乐引的研究。 当年老者将它送给师兄辛夷,想必也是希望在辛夷手里能够将这本典籍的内容继续完善。 最终辛夷将这本典籍送到李幼如手里,想来还是不愿意他师弟一生心血就这么被埋没,而是交由他的传人来使用。 而李幼如起身在坟前重新祭拜后才离去,而回到木屋时,她一眼便看到了满脸愠色的微生敛。 此刻的他目光将李幼如打量一遍,似乎看出她脸色有些异常,刚一走近便闻到了股浓厚的酒味。 满身酒气又晚归的李幼如让他很是生气,当然他最担忧的还是她的安全,“刘子峻便是这么带你出去的,我就不应该相信他。” 往常的李幼如听到这样的话必然会开口哄他,可此刻她只是安静沉默地看着他,迷离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醉意。 不仅如此,她歪着头半晌忽然笑了,指着微生敛说:“你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老,还是老样子哎!” “我们好多年不见了,是不是。” 微生敛血色从脸上褪去,他看着李幼如摇摇晃晃的身躯走至他面前,又眼睁睁看着她伸手拢住自己脖颈靠在自己怀中。 她轻笑着问:“许久不见,你不抱抱我吗?” “你发什么酒疯!”微生敛气得浑身颤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幼如自顾自的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每次想起你的时候…我便总会想到,若我们当初成亲了又会如何。” “你看清楚我的脸,我不是他,你看清楚!” 微生敛受不了如此侮辱,他虽然知道眼前人将自己视作是某个人的影子,可之前一切不都还好好的。 可李幼如呆滞的目光就这么怔怔的撞向他眼中,她眼中隐隐有泪光,却还是挤出笑容小心翼翼讨好他道:“我…又说错话了?” 与往日的孤傲自在截然不同,此刻她就像是一个被抛弃受过情伤的女人,可她脆弱的一面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微生敛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屋休息。” “我没醉呀。”李幼如被他拦腰抱起,她仍在额头抵在微生敛的肩上,炙热的鼻息阵阵扑打在颈间,可微生敛却是周身如坠冰窟。 被放在床榻上的李幼如仍旧睁大眼睛瞧他,而微生敛一言不发便要起身出去,袖子又被她拉住了。 “我只当你今夜说的都是疯话,明日待你清醒,也最好将你今日所说的话都忘了。”微生敛冷声道。 李幼如点头说好:“你说的我都会听的。” 出门后的微生敛几乎控制不住脸上扭曲的神情,他不想看到委曲求全的李幼如,更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有多令她念念不忘。 他在这儿焦虑不安等待的时候,看到人安然无恙的回来才感到内心欣悦起来,可未等那种高兴持续多久,对方的话语却如当头棒喝,将他这种可笑的模样展露无余。 微生敛在院内无助地踱步,停下脚步时心中仿佛下了决定。 而待他走后的李幼如却一改刚刚醉意朦胧的模样,眼神恢复清明后便坐起身,揉着肿胀的眉头稍微舒缓一下。 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看到阿敛满脸神伤又憋闷的神情时心中也曾有些许动摇。 既然最初便是个错误的开始,不清不楚的结束也是个好选择。 即便少年眼中的不可置信刺痛着心灵,如果这种痛苦能够让他知难而退或干脆清醒过来就更好了。 这种情窦初开的青涩李幼如也曾经历过,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看清自己后及时抽身而退便不会深陷其中。 极乐引在身的微生敛不该对自己动情,而自己更不该妄图这三个月的时光,以为所有的人都如同宁石清般将利益视作第一位。 即便他们在一起后,未来某一天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李幼如不知道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一个差点就成为他继母的女人同他纠缠不清。 到那时候,少年此刻这种真挚的情感也许顷刻间会消失不见,再度让两个人都陷入谎言痛苦的漩涡之中。 李幼如想,如果此刻她回到当初十五岁的年纪遇到的是微生敛而非宁石清,那么她或许会不顾一切飞奔向他。 可此刻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再也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去献出一颗真心。 将怀中紧揣的典籍拿出,她将那些扰人的情绪都丢向脑后,翻开书册第一页开始细细阅读。眼前不仅是要斩断这段关系,还要做的是将阿敛体内极乐引的毒给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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