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如淡淡道:“我已经不喜欢射箭了。” 上官获锦忽然便道:“当年你遗失的长弓还在。” 一句话就将李幼如重新扯回了十二年前逃亡的时候,她背负着长弓仓皇驾马出逃,最后却在躲避追捕的时候将珍爱的长弓卖成了盘缠。 不是遗失,而是被她亲手当给了一个路过的镖师。 没有钱就连奉安的地界都出不去,她第一次离开长今城,甚至不知道外面有如此多需要耗费银两的地方。 现在却突然有人告知自己,那把长弓还在。 过了许久李幼如才缓缓开口:“那把弓…已经不是我的,至于落在谁手里我也不关心。” 不知为何上官获锦面上露出些许失望,仿佛是没意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语,只能紧皱着眉头:“那你是如何想的呢,难道你也是将射术当做向上攀富贵,现如今用不着了便弃置一旁了吗!” “上官大人当年做我手下败将可是让你记恨多年,若是这样,不如我朝你道歉?”李幼如作势就要朝他俯身,可稍一动作就立刻就被对方紧攥住了肩膀,力气大得李幼如再不能向下半分。 当然她也并没有强硬要这么做。 上官获锦咬牙切齿说:“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可我绝不想输给一个不认可箭术的人。” 李幼如的目光只漠然看着自己的肩膀处,紧攥着肩膀的手这才缓慢松开了,他临走前道:“夜已深,日子也还长着,总有一日能见到你一丝真心。” 上官获锦离开后,李幼如垂眼看向自己空荡的双手,酸胀的肩膀处仿佛重有千斤。她一样一样丢弃的东西,想要拿回来也必然要付出比之前高昂千百倍的代价。 缓步走在前行的路上,不知何时她抬头时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经变得昏暗,寂静无声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人被烛火拉长的身影紧随其后。 李幼如本想原路返回,可几经几个分叉口后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晓了。 这附近见不到一个侍卫,她猜测自己应当早就走出了观星台允诺他们能走动的范围,反正已经走至这儿,倒不如四处看看兴许就能见到人了。 抱着漫无目的心态,李幼如反而将刚刚心中沉闷的心情扫空了,干脆低头蹲下看着地上的石砖,她刚刚就发现了这里地上都刻着一些花纹,仔细瞧了才能发现这都是文字。 再看到墙壁上都是密密麻麻雕刻的经文,远远看去就像是墙上迸发出了生命,有什么东西真意图冲破墙壁桎梏从里面破茧而出。 李幼如后退几步想看清全景,却骤然背上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子。 她猛然稳住差点摔倒在地的身子,心中一惊自己居然没有发觉身后的人是何时出现的,而对方又在此处无声无息观察了自己多久。 李幼如站稳身子后抬眼看着一动不动的来人,瞧见他毫无波澜的双眼便轻声问:“国师怎么会在这儿?” 他声音仍然幽冷:“此路是回我住处的路。” 说完目光便凝视着李幼如,仿佛是在问她为什么会在这。 李幼如老实道:“我不认得路。” “跟我来。”他身形先动,领着李幼如往前面的路继续走。 李幼如犹豫了一下才跟着他一块走,缓声问:“这儿是不能来的地方吗?” “嗯,此处是修行禁地,除非是观星台的祭祀否则不能到这儿来。” “…那我。” 李幼如本想着若闯进来有什么惩罚,可瞧见对方态度似乎并不严厉,似乎不打算追究。 看着国师的身影,眼前人的气质令她想起了在长今城寺庙中见到的女尼。他们都算是在红尘修行的人,虽然给人感觉不同,但却仿佛都是已经看透了世间万物。 李幼如道:“下次我不会再来了。” 可国师的脚步却丝毫未停,也不曾回答她的话语,只是默默带着她走到了一条明亮的道路上。 既然对方不说话,李幼如也不讨没趣,朝他道谢之后转身就要走。 刚走上几步路,忽然便听到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游。”李幼如回答他。 本以为接下来他还会说什么,可男人只是微微点头,很快就转身重新走回了刚刚他们来的路上。 在亮堂处走上几步便能看到有侍卫已经在寻自己了,他们赶忙将人带回了原来的住处里,此刻达慕沙正听着身旁的人回报发生何事。 “上官获锦管叫她李幼如。”达慕沙深吸了一口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果然娄旭同上官获锦早前就知道她是谁,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意主动提及这个身份,莫非这也同微生敛不惜为她和上官获锦等人起冲突有关? “不仅如此,他们也提及多年前王廷曾派使臣出席奉安国一事。” 达慕沙点着头,示意底下眼线继续说出听到的事情。出使奉安一事当年是交由娄旭全权负责的,但也从那时候开始,娄旭才开始明目张胆的扩张他在朝野的势力。 若是当年他从奉安得到助力,那么这一股力量也不容小觑,像娄旭那般斤斤计较的人定然会从对方手里要到一粒稳固好用的棋子。 未等想起李幼如这一名字究竟在何处所闻,底下的人也提及了一件怪事。 “刚刚我们将阿游姑娘带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独自一人就站在离禁区几步之遥的路口处。虽然阿游姑娘没有受伤,可其余跟着的暗卫却是忽然便跟丢了人。” 王室所属的暗卫都是身手矫捷,没有理由会在观星台跟丢人。 除非是有人出手干扰了暗卫的跟踪。 “暗卫们说是正巧有好几个祭祀和上官获锦带去的侍卫起了冲突,而且有人出面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不让暗卫靠近修行者的禁区。” “…这可真是有趣。” 达慕沙终于缓步起身走到了窗前,他望着外面林列的士兵,淡淡下令道:“继续监视着,再去查明李幼如此人身份。” “是,那大都督那边是否也一样需要监察?” “没有娄旭观星台里上官获锦翻不出花,而且早已经有人盯上他了。”达慕沙若想自己猜的没错,李幼如并非是无意间踏入了禁区之内,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在观星台能做此事的人不会有第二人。
第61章 在观星台的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仿佛这儿与别处有什么不同,连风吹过此处都会变得悠长。 李幼如躺在凉亭中昏昏欲睡,这两日除却避不开的人, 几乎没有人会在此时有空理会她, 相较于在宅子里的时候自在许多。 达慕沙忙着与观星台的祭祀讨论祭礼的事宜,而上官获锦自从那日之后见到李幼如都是沉闷着脸, 似乎还身陷在那夜不愉悦的对话之中。 但是他的坏心情影响不到李幼如, 不如说因此得到的清静简直是求之不得。 李幼如自从那日误打误撞见到国师以后,便也没在此处见过他, 就如传闻中一样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前几年一直在闭关,若不是新王登基第一次祭礼, 他或许会一直着闭关下去。 偶尔她会感觉那日的见面有些怪异, 但又想不到什么理由对方非要见自己, 或许只是自己想得有些多了。 更何况这些人心中想的什么事情, 她纵使去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侍女靠近李幼如小声道:“阿游姑娘, 今日王上传你去诊脉呢。” 李幼如闻言睁开眼,似曾相识的开端令她有股不好的预感从心中腾升而起, “是不是娄旭来了?” 侍女一脸吃惊的模样, “阿游姑娘好聪慧,娄大人现下确实在面见王上。” “走吧。” 李幼如也知晓这些事情是躲不过的,便起身跟着侍女去到了达慕沙会见臣下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这儿,观星台陈设大多很简朴, 即便为了侍奉君主布置得稍微富丽堂皇一些,但还是连达慕沙宅子里一半的奢华都没有。 屋子里少见没有燃着熏香,达慕沙在看手中的文书, 见到她来了才抬眼道:“这几日你倒是清闲,孤不召见你, 你就当孤不存在了?” 一见面就被发难,心想着这又是做什么,李幼如迟疑着说:“王上可是有哪里不舒适的?” “孤过两日就要去经室闭关三日。” “那我现在便为王上诊脉。”李幼如上前时能感觉到一旁的娄旭幽幽的目光,但是他今日十分安静,也没有主动挑事。 娄旭面上只挂着浅笑,并不着急要开口说话。 虽然没有每日来给达慕沙诊脉,但李幼如把上他的脉象的时候却还是只将他视作一个病人。也许这次他是真的不确定能否撑过三日苦修,所以才急着将自己召来。 达慕沙自带出生身体就有些孱弱,漠北王室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带有这样身体出生的王族大部分也并不长寿。 上一任漠北王是达慕沙的舅舅,也是忽然间心衰便于梦中逝去了。他逝世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子嗣,仅有娄旭一个义子,而且生前并未公开立储。 众所周知仅有达慕沙一个直系王室血脉存活,可是当时他还未在朝政中站稳脚跟,但娄旭却早早已经是培养了一批忠于他的势力。 最终博弈结果是达慕沙继承王位,但娄旭也得到了摄政王的位置。 如果某一日达慕沙死的时候也并未留下子嗣,只怕漠北短时间内也会大乱,虽然娄旭作为摄政王可以堂而皇之登上王位,可是其余那些地方氏族却不会轻易归顺于他,也极有可能发生内战,这是最坏的情形。 无论是为了现下时局的稳定还是其余原因,达慕沙和娄旭都巧妙维持了现在的平衡。 “现在脉象已然平稳许多,不必太忧虑。”李幼如收回手时心中大概有数,除却忧思太多,三日苦修也不会致使他再大病一场,“有任何不适就别忍着,我就在观星台。” 达慕沙看她的目光一顿,似乎有些意外于她此刻说出口的话。 他眼底似有几分情绪闪烁,过会才点头道:“好。” 可这份奇妙的心情还没有多感受到,就被人插入话语打断了:“阿游姑娘实在令人安心,医谷弟子果真是有片赤诚之心。” 娄旭已经默默围观了他们许久,心底的不悦已经快满溢而出。 “娄大人和王上还有事情商谈的话,我就不在此打扰了。”李幼如这才仿佛瞧见他一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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