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剑术已然大成, 并没有辜负大人的期望。” “可惜是个不听话的小子, 若是他有你一半顺着我的心意行事,我也不必对他如此失望。”宁石清长叹一口气,但是却仍旧是笑着,“还是说, 你也开始变了呢,宁陆。” 话音刚落,宁陆扑通半跪下身说:“属下不知大人何意。” “两年前你隐瞒不报李幼如的行踪, 此事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释。”宁石清此时终于回过身来,背光的面庞晦暗不清, 宁陆瞧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温和却又毫无温度的声音道:“但你现今所做的,却一再令我心伤了。” “当年未告知皆因属下以为李幼如已经身死,是属下疏忽大意。” “究竟是疏忽大意,还是心有不忍呢。” 宁石清缓缓走至宁陆的面前,他俯身问:“宁陆,你也觉得我是十恶不赦之人吗,因为我命令去追捕她,所以你才一而再的对她手下留情了。” 宁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紧缩着眼瞳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眼下本该早已没有知觉的伤疤仿佛又再次刺痛。 兴许是他的反应一如既往在自己的预测之中,宁石清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有很多人想杀我,但若是终有一日要死在某一个人手上的话,不如就你来吧,宁陆,这会是我对你忠诚至今最后的奖赏。” “……我,不能这么做。”宁陆认命般闭上了眼,则错过了宁石清嘴角诡异的笑意,“不能这么做,并不代表不想这么做。” 他的声音极为清润,说话叫人生不出一丝厌恶感,此刻讲起往事时也是悠然的语调,“两年前,我的儿子回到长今城时,一直用极为怨恨的目光注视着我,虽然他之前一直都不喜与我相处,但从萤卓回来以后就不同了。” 宁陆道:“当时的世子十分神伤,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唉,一个个如此心软怎么行?”宁石清摇了摇头,“既不想杀我,那便不能怪我了。” 他直起身如往常般向宁陆下令道:“把微生敛杀了。” 宁陆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也一如以往所做的反应,沉闷地点头接下了这道命令。 噩梦中惊醒的李幼如满身大汗,但身旁立刻就有人替自己擦拭干净面上的冷汗。 李幼如轻喘着气,过后才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问:“…阿敛,你怎么还醒着。” 微生敛却只关切她的身子:“你梦见了什么?” “不记得了,只是现下心中难安,我睡了多久?”李幼如确实不记得自己刚刚梦见了什么,只是仿佛切身经历了一场无比可怕的事情,就像是当初知晓自己不过是算计之中的一环。 她坐起身子来,再没有了睡意。 殿中的烛影摇晃,而被微生敛注视着时,李幼如又觉得心中那份不安也随之被无形安抚了。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想吃些什么吗?” 李幼如闻言只摇了摇头,她并不是很有食欲,心情也有些许低落。许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积攒的情绪会一次性都反噬而来。 但下一刻她就被抱坐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阿敛将她身子前的被子盖好,侧身紧靠着少年的结实有力的胸膛,安静的环境里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耳内传出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 微生敛轻声安慰她:“别怕,我会一直在。” 李幼如感觉自己背后被一只手轻柔拍着,此刻仿佛自己被当成了一件易碎品,轻抬目光便能撞入那一汪春水的双眸。再忽然间她想起了与阿敛相遇之时对方故作凶狠的模样,不禁失笑出声。 “在想什么?”他的手一顿,好奇问。 李幼如促狭一笑回答:“只是没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初见时阿敛还死死说绝不会选我这种人。” 结果不知何时开始,他们的命运已经交缠在一起难以分离,逐步走至现在,彼此间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放手了。 虽然李幼如并没有故意揶揄微生敛的意思,但是阿敛还是很尴尬的轻咳两声,尽可能保持神情不变的模样,“因为你刚开始总是欺负我,我才会说那些孩子气的话。” “可是阿敛现在也还是个孩子。” “……” 微生敛闻言皱着眉头,注视着李幼如的双眼,认真道:“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是长辈。” 即便是在知晓了李幼如过往的那些经历,知晓她比自己大上九岁,他也并不认为自己与她有哪里是不合适的。 李幼如在他怀中放松了心神,调整了下姿势便仰脸在他脸颊轻啄一口,“我知道。” 这招是屡试不爽,不过瞬息,少年眉间的几分阴郁烟消云散,转而冷哼一声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但是别过脸时耳朵尖微红的模样却并没有被李幼如错过。 即便阿敛听见了她坏笑的声音,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隐忍道:“身子快些好起来。” 两人低声讲了会不着边际的话,直至外头天渐渐快亮了,李幼如才起身唤来侍女。可没想到侍女一进来就被在殿内的微生敛吓了一跳,“世子为何会在此,昨夜不是安排您在隔壁偏殿落榻吗?” 不待微生敛回答,李幼如懒懒答:“我让他留下的。” 既然是宫殿的主人开了口,侍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不过多看了一眼那长相俊逸非凡的少年。 先前几乎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位从奉安来的宁国公世子的长相,大多数人都以为是他脸上有伤不能够见人,现在瞧来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微生敛让李幼如躺下好好休息,又嘱咐侍女盯着别让人又睡着了,说罢快步离开寝殿之后不久便端着两三样吃食便回来了。 原来是特地去了厨房那边慌忙做了些东西。 他道:“阿游,你多少吃一些,过会还要吃药。” 有段时间不曾吃过阿敛亲手下厨做的吃食,李幼如本来没什么食欲的胃却在闻到他端来吃食的香味之后开始有了反应。 微生敛垂眼轻吹着匙中的热粥,才将适宜入口的粥递到李幼如唇边。 “……”在李幼如犹豫着要不要张口的时候,侍女已经识趣地飞快跑出了殿外候着。 李幼如道:“其实我可以自己来。” 但阿敛只当作没听见般,一直就保持着喂粥的动作。 算了,现下也没有外人了。李幼如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自觉一口口就在一来一往间将碗中的粥吃完了,在山中的时候,也曾这般由阿敛照顾过。 只是那时他做这些事时还分外生疏,多少也带着些许不情愿。 将人喂饱之后,微生敛才再度唤了侍女进来,小声交代了她几句话之后才回到内殿里来。 李幼如现下倒真的有些昏昏欲睡了,但忽然想起了昨夜时他们未能谈完的话语,便还是睁开眼望向坐在床沿的人,问:“你觉得国师是个怎么样的人?” 微生敛略思索一下才开口道:“你知道他出身于慕容家吗?” 慕容家是漠北三大氏族之一,但是却鲜少活跃在王廷之中,常年镇守在疆域边境。可谓世代忠心于使命,并不似微生家与上官家动不动就起冲突,家中后代除却必要出面,都不会回王都。 但唯独有个孩子是慕容家主当年老来得子,后又阴差阳错留在了王都里长大的。 “他俗名唤慕容听云,自从修行后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与哪边有过密切联系,其余人也在他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时间久了,便没有人再提及他原先的出身。” 李幼如脑海之中逐渐浮现出国师那副淡然处世的模样,“那他为什么会去修行?” 微生敛摇了摇头,“这件事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 虽然世家子弟抛弃世俗去修行的事情极少听闻,但也并非不被允许,只是修行极苦,绝大多数人无法坚持下来。 得知了国师的来历,反而令李幼如更加看不清他现今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又为何要帮自己。 只不过让阿敛去找国师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印证了她与宁石清见面以来的一个猜测。 前漠北王的死,只怕宁石清也参与其中。 而他要帮的人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也是前漠北王死后也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娄旭。 先王骤然驾崩,漠北王廷也光速分成了两个派系,而在那时候娄旭在王廷的力量要比达慕沙强势得多,当时的达慕沙太过年轻,而且在王廷中并未站稳脚跟。 那个时机是最好动手弑君的,特别是在先王还没有确立王位的继承人的当下。 将这些千丝万缕的事情勾连起来后,李幼如也逐渐明白了这件事情有多么疯狂,只要当时自己真的落到了娄旭手里,达慕沙绝无可能还留着性命。 他可以挟持着自己成为新的王,漠北王族也不算消亡。 但弑君如此隐秘的事情,为何他一个国师会知情?就是娄旭再猖狂,也不敢真的将此事大肆宣扬。 李幼如垂眼想了许久才将自己的推测告知给微生敛,也稍微提及了那夜宁石清对自己说过的话。 “此事可用来大作文章,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娄旭这次宫中失败之后只怕会剑走偏锋,太平日子也所剩无多了。” 微生敛也已明白了此刻她内心的担忧,便沉声说:“若娄旭真要起兵造反,我会助你平息叛乱,现下…微生家族也站在王族身后,漠北王有辅国大将军的扶持,若能再取得慕容家边境军支持,娄旭即便手握金武营的军牌也不足为惧。” 助力自然越多越好,但慕容家一向不理会王廷斗争,要说动他们出面很难,除非自己能切实掌握到当年娄旭毒杀先王的证据,以此为由号令,慕容家也无法再置身事外了。 李幼如稍微理清思绪后便不顾阿敛阻拦就要起身道:“我要去见达慕沙。” “阿游!”微生敛见她不肯再好好休息,只能转而道:“那便让我去同他谈,你就在此处等我,好吗?” “不行,达慕沙疑心太重,你去只怕会惹他心中更加猜忌。” 无论微生敛与宁石清的关系如何水火不容,可明面上终究是他的儿子,达慕沙此刻最为提防与娄旭相关合盟的人,而宁石清显然是里头最为令他厌恶的。 李幼如朝他张开手臂道:“若你不放心,便抱着我一路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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